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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帕特里克 ...

  •   “Hello?Hello?”
      “帕特里克?帕特里克,是你吗?”
      “尼古拉斯?”
      帕特里克刚从一场“盛宴”中稍微清醒一点,他就只是站在那里,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去接。
      “帕特里克,恐怕我有个坏消息告诉你。帕特里克?喂?能听得到吗?我在纽约,貌似有延迟,你能听得到吗?”
      “嗯…”帕特里克懒洋洋地回了一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尼库拉斯的话好像软掉的棉花糖,钻进耳朵里然后融化成一阵风。
      “和你父亲有关。”
      “我能听得到,我在,”帕特里克似乎才是那个有延迟的家伙,压根没认真听。
      “你父亲前天晚上在酒店房间里去世了,对你而言肯定是晴天霹雳。”
      “差不多吧,是的。”
      “我此时的感受也无需多言,我敬佩你父亲,大家都喜欢他…”
      帕特里克十分缓慢地蹲下去,贴着柜子捡起一支注射器,放在柜上,顺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是这样,没错,你是对的…
      大概用这样三句话能应付所有的问题了,帕特里克脑海里混混沌沌的,想的全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比如,那件黑色羊毛大衣是被扔掉了,还是送去了干洗店?哦,对了,干洗店,他似乎没去过干洗店,这附近有干洗店吗?
      帕特里克放下左臂卷起的衣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半睁着眼睛。
      尼库拉斯在电话那边说了很多,而帕特里克只是时不时回应一句,挂掉了电话。
      突然感觉很不错…
      那个老混蛋死了…
      尼库拉斯说的是哪来着?哦,对了,麦迪逊大街的麦克唐纳殡仪馆,殡仪馆?难道他们就不能直接烧了把骨灰寄过来吗?跨洋寄送,他可以付钱,连这项业务都没有还叫什么殡仪馆?还不如叫…NYPD得了。
      “死亡,长眠于世。长眠于世,我的心化成了一把尘土,和…其他的…其他的某些东西。”
      总有一天,总有这么一天…
      梅尔罗斯窝在计程车的后座,安定逐渐失效,松了松领带。他开始颤抖着冒冷汗,张开以及合闭双手缓解这种难以忍受的…渴望,他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空间就好。
      皮肤和血管里像是有虫子在蠕动,每一块和衣服布料接触的皮肤都仿佛被荨麻擦过一样,他尽量地抱住自己。胃里似乎跳进一只还没睁眼、只会喵喵叫的小猫,用尖利的爪子和令人烦躁的毛发提醒他,这只是某一次!
      Fuck off!
      母亲留的口信,哇哦,她倒是消息灵通,帕特里克把那张纸揉成小团随处一塞。
      ——33(大|麻)!
      诱惑至极!真该死!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帕特里克拉开房间里暗红色的窗帘,不停地喝着威士忌,该死!整个房间都闷得要死!
      [皮埃尔,电话5551726…]
      该死!怎么能不去想!
      不过…他没必要打这通电话的,就只需要…去公园溜达一圈。
      然后…去领骨灰,哦!那份该死的,骨灰!再次,糟糕的殡仪馆!
      帕特里克走进去,一副开棺摆在中央,透过彩色玻璃照进屋子的光阴沉沉的。
      瞧!棺材,那么小一副,人死了就只能待在那里,真是可悲,哦,是待在更小更狭窄的骨灰盒里。可真棒!
      帕特里克掀起盖在尸体上的百布,夸张地自言自语,“是…是爸爸吗?”
      里面躺着一位衣着整齐的老人。
      “真的是,正是我想要的!你太客气了!”
      帕特里克直视着这具尸体,打量着这位已死之人,沉默良久。
      “该死,爸爸,你在棺材里干什么?”
      犹豫着、复杂地、颤抖着手,去抚摸他的额头,到鼻梁,是冷冰冰的尸体。
      帕特里克眼中含泪地笑着,“你不想死,对吧?”
      “你知道你会死,你是对的。那是什么感觉?”
      “痛苦,还是愤怒?”
      “你害怕吗?”
      “老天,我希望如此。”
      帕特里克心中是难以平静的,痛苦、愤怒、厌恶、难过,他大口地喘着气,以缓解心中无法舒缓的压抑。
      无意抬头,看到洁白的天花板上爬着一只如同长了苔藓的树皮般的壁虎。
      “No…No…No…”
      帕特里克控制不住地用手去锤棺材外壁,甚至用脑袋去撞,咬着牙抑制那股想吐出来的欲望。
      “你真悲哀,爸。现在你想让我也伤心,well,祝你霉运!”
      帕特里克毫不犹豫地离开,门甩得响亮。
      他去赴约,来自父母旧友——安妮特,一位在他儿时给予过善意的女士。
      帕特里克拿着烟的那只手不停颤抖,他不断回想起过去,那些记忆该死得阴魂不散,睁着眼是这样,闭着眼也是这样!
      他用酒顺着吃下一颗安|眠|酮,差点没咽下去,还被安妮特看到,只能解释说是维生素。
      但说实话,维生素的味道还不错,就是没什么劲。
      “帕特里克,我很抱歉(遗憾),”安妮特拥抱着帕特里克。
      “我也是,准时是我从我爸那遗传的一个小恶习。”
      “我想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安妮特招呼餐厅侍应,“一杯伯爵茶,谢谢。”
      帕特里克要了一杯酒,“对我来说,已经是晚上9点。”
      “对你来说,永远都是晚上9点,”安妮特也要了一杯。
      安妮特对帕特里克说,殡仪馆给的骨灰其实是焚尸炉底部的共有残灰。
      帕特里克则回,最好全都是别人的。
      帕特里克绅士地为安妮特点烟,“我小时候,常带我们去几家餐厅,我说几家餐厅,因为我们总是至少会进出三家。”
      “我记得有一次他倒着拿了一瓶红葡萄酒,酒水汩汩流到地毯上。”帕特里克做着倒酒的姿势,压低声音模仿,面色扭曲,“你怎么敢给我上这种污物!”
      “至少他现在在一个他不能抱怨的地方,”安妮特很明显也不是很“朋友”的那种风格,她不太喜欢大卫·梅尔罗斯。
      “我原本有点期待他会像日落时的吸血鬼一样,从棺材里坐起来,‘这也能叫棺材?这里的服务简直无法容忍!’”
      两个人都笑起来,帕特里克接着说,“跟你说,服务确实无法容忍,他们让我去看了错的遗体。”
      “错的遗体?”
      “是的,讽刺的是我爸的遗体很难找,而我身上却处处有他的影子。”
      帕特里克沉默了一会,握住安妮特的手,“很高兴见到你,安妮,我确实需要见到一张友好的面孔。”
      “Well…他是个复杂难懂的人,所以我今天很想和你谈谈。”
      安妮特说着的时候,她的声音被放慢了数倍一样滑稽。帕特里克被无法控制的疲倦和迷醉袭击,如同清醒与沉睡间的一秒,就这样都快睁不开眼了。
      是安|眠|酮起效了…
      “帕特里克,你还好吗?”安妮特握住快要从椅子上滑下去的帕特里克。
      “时差反应,”三个词被断断续续地说出来,帕特里克让安妮特没必要大惊小怪,但他视线里的安妮特都变得怪异起来。
      “失陪,”帕特里克撑着桌子站起来,喝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地走着,刚走到拐角处就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安妮特显然也听到了,不过因为柱子的遮挡,帕特里克处于她的视线盲区,她没能看到帕特里克狼狈地、晕乎地砸在地上。
      像只蠕虫一样贴着墙艰难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又跌倒,手部皮肤与光滑的大理石顽强地接触产生古怪的声音。
      “你还好吗?”有人把他捞起来,问他,“哇哦,你看起来像是吸了猫薄荷的猫一样,先生!”
      “我很好,我没事,”帕特里克下意识拒绝问询,半弯着腰看不到对方是谁。
      “现在…清醒一点。”
      好像一盆冷水直接泼在脑袋上,突如其来的困倦瞬间消失,又差点没直接倒下去,帕特里克及时拉住了落地窗边垂下的厚重的窗帘。
      是位很眼熟的美人,扎着短短的头发,像在美术馆给人画肖像的艺术生,戴着一副漂亮的眼镜。
      “阿扎…莉亚?”帕特里克想了很久,不确定地问。
      “不,先生,我是薇奥莱特,薇奥莱特·格尔菲,阿扎莉亚是我姐姐,”
      “姐姐?没错,她人很好,”帕特里克无意识地重复,也许是在□□的作用下,混沌的脑瓜转得很快。“你好,薇奥…莱特,紫罗兰?你们的家族习惯?”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得多一点点,”薇奥莱特指了指另一侧,“莉亚在那里,你要见见她吗?”
      帕特里克顺着薇奥莱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金棕色长发的背影,耳边声音响起,“下午茶?”
      …下午茶,可真算讲究,帕特里克这样想,“我…朋友还在,我…”
      “没关系,”薇奥莱特笑了笑,“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糟糕,如果你要是在晚上这样出现在街头,我都可以想象得到第二天报纸上该是什么样劲爆的法律纠纷问题了,以我在这里生活过四年的经验,别对治安抱有太大期望。”
      “Thank you?”
      薇奥莱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帕特里克靠着墙站了很久,无意瞥过右侧,阿扎莉亚向他轻轻地挥了下手,似乎是微笑着。
      他没看清,阿扎莉亚就转回头了,偏过头和薇奥莱特讲着什么,短发姑娘笑得灿烂。
      帕特里克坐回去时,安妮特担忧地问他,“你还好吗?帕特里克,你看起来实在是糟糕。”
      “当然,我是说,当然没事,”帕特里克完全坐不住,站起来左右踱步,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帕特里克,坐下,你让我很紧张。”
      “是,常有人这么说,”帕特里克坐回去,在桌子上找到打火机。
      “帕特里克,我真的想道歉,当初我在楼梯发现你时…”
      不,不,别这样…
      安妮特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上,她无法看到帕特里克那双祈求与痛苦的眼睛。
      “我保证会…”
      帕特里克无意识地捏着手指间的烟,安妮特对过去的提及只会让他想离开,现在。
      撤退,逃跑,脱离,脱离!
      “我向你保证,我已经忘了这回事了,”帕特里克左顾右盼,“服务员呢?”
      “你看上去很痛苦,”安妮特半安慰半疑惑地说,变得有些激动。“你以前总是这样,你母亲也是,那间房子里有一股异样的气氛,我应该多做点什么的!”
      帕特里克不停地吸着烟,呼吸急促,无法将视线集中。但回忆却完全相反,它们什么时候都能跑出来,安妮特勾起的回忆让他坐立难安,“对不起,我得走了。”
      “什么,我们都没…”
      “我得五点前赶到律师那儿,有文件要签,”帕特里克语速很快,打断了安妮特的话,招呼着侍应生。
      “真的吗?但我们才…”
      “真让人来气,是吧?但你懂的,官僚主义,我只能做这么多,所以…”帕特里克喝了一大口酒,站起来拥抱安妮特。“听着,我很感激,你对我一直很好,从小就是,我很感激。”
      “但我现在真得走了,”帕特里克从内袋里抽出一打钞票,随时放了几张在桌子上,“bye!”
      安妮特甚至没反应过来,帕特里克就直接跑了,大步奔跑,只能看到背影。
      食物,酒精,大量的食物和酒精,他用这些来抚慰…压制,随便吧,取代毒瘾。
      但当这个时候,嘈杂的声音就开始不停,各种各样,比机场广播还要惹人厌得不间断。
      555-1726…
      真该死!
      他得找个地方,那个小格尔菲说的还真不错,他就得这样出现在某些街头了,不过现在可管不了这么多。
      他需要来点…
      虽然晚上不那么安全,但怎么说呢?安全!那可是个相对词,人总需要那么点冒险精神不是吗?
      但这晚可真是糟糕,比想象中还要更多的风险和大无畏的冒险。
      要他说,小作坊还是不靠谱,会断电的卫生间和像是上个世纪的注射器,这让他多挨了一针,关键是没成功。哇哦,他还要说成功这个词,真是好笑。
      …
      ——[现在我想让你聆听静谧,你能听见吗?沉入静谧中。好极了!现在我要你想象一座宝塔,你看见了吗?是不是很美?]
      ——“没错,罗恩,很美。”
      ——[我要你走进去,帕特里克。]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对,帕特里克,你爸妈在里面。]
      ——“妈妈,爸爸?”
      ——[我要你走到你妈面前,再跟她说,“妈妈,我爱你!”]
      ——“妈妈,我真的很爱你。”
      ——[很好,拥抱她。]——[感觉不错吧?]
      ——“对,感觉很好。”
      ——[我要你走到你爸面前对他说,“但你相反,我无法原谅你。”]
      ——“而你相反,我无法原谅你。”
      Fuck off!Fuck off!
      ——[很好,现在拿起手|枪打爆他的脑袋!]
      “如果你敢告诉你妈妈,或任何人,关于今天的事…我就把你砍成两半!”
      “Fuck off!All of you!”
      帕特里克坐在地板上,嘶声揭底地喊,那些该死的噪音,该死的不停回闪的过去,该死的马蹄声和枪声,还有永远都停不下来的话。
      他该再来点,没错,该再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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