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刺》一颗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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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美臻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前一周一直在发烧，直到蒋逐来了之后，体温才慢慢稳定下去。只是她身体太差，医生的建议是留院观察，蒋逐大手一挥，让美臻多住一个月。

　　一个月的顶层私人病房外加私人看护，私立医院价格不菲，可蒋逐烧得起这个钱。

　　美臻从来对蒋逐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乔应柔来看她的时候，她还能很开心地说：“哥哥怕我学习跟不上，说出了院以后给我请三个家教。”

　　乔应柔听了咋舌，这是什么酷刑？可美臻不觉得苦，还觉得是蒋逐对她好。乔应柔为自己的不上进感到羞愧，一边又觉得，怪不得她哥哥这么宠她。

　　她来看美臻，一个是因为两个人是同学，还是室友，另一个原因则是她爸爸催着来的。

　　说是催也不恰当，她爸爸也就是在饭桌上问了一句。乔家人多，乔应柔的母亲是她父亲的第三任妻子，前面两任妻子分别生了两三个孩子，一大家子一起吃饭，乔应柔的父亲是帝王待遇，坐在最上首，提到谁，大家的眼神就都看过来。

　　乔应柔在家从来不多说话，被这么注视有点心虚，含糊地敷衍过去之后，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来医院了。

　　她大包小包，带了很多的补品给美臻，想了想，又加了一束花。

　　花是玫瑰，红得艳烈，果然，美臻对别的东西都没什么感觉，唯独把花拿过来，认认真真地端详了半天，表扬说：“好漂亮呀，谢谢学姐。”

　　乔应柔虽然比她大两岁，但是现在和她一样是六年级，犹豫一下还是说：“不然你别叫我学姐了，咱们不是一个班的吗？我家里人都喊我柔柔，不然你也这么喊我？”

　　这是个挺简单的套近乎的手段，喊一些更亲昵的称呼来拉近关系，美臻闻言，立刻说：“柔柔姐。”

　　她好乖，声音也软软的，像是只小兔子。

　　乔应柔喜欢玩娃娃，美臻漂亮，看起来和娃娃没有区别，两个人聊天正开心，外面突然有人推门进来。私人病房，门口是有护士看着的，不经病人允许，不能入内，刚刚乔应柔进来之前，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到美臻确定是自己认识的人，才放行进来。

　　可这个人没有经过这个步骤，直截了当地进来，身后还跟了两名护士试图阻拦她，边走边为难地说：“这位女士，您不能进来这里。”

　　乔应柔不认识她，下意识地握住美臻的手，美臻退了烧之后，整个人的体温反倒比正常人要低一点，手背握在掌心里，像一块小小的玉石。

　　有人闯进来她也不害怕，像是好奇地看了一眼，护士还在劝那人出去，美臻却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护士闻声问：“你认识她吗？”

　　美臻点了头：“认识的，这是哥哥的朋友。”

　　护士们都知道蒋逐，看美臻很熟稔的样子，这才放开了许珠，出去前又叮嘱美臻：“有事情的话就按护士铃。”

　　美臻甜甜地道了谢，护士将门关上，美臻这才转向那人，问她说：“是许珠姐姐吗？”

　　来人正是许珠。

　　九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可她仍旧不怕冷地穿了白色露肩衬衣，搭配一条玫粉色的阔腿裤，一只手腕上戴着只黄金手镯，手镯三指宽，影影绰绰遮住腕上狰狞的伤疤。美臻问她，她并不回答，先上下打量美臻，而后才说：“你认识我？”

　　“听哥哥说过。”

　　她这才笑了：“阿逐跟你讲过我？”

　　她长得好，不笑的时候冷艳，这样一笑，就好像是满园春色一霎之间潋滟无边，哪怕屋子里只有两个小姑娘，她的美仍旧泼洒得肆无忌惮。

　　乔应柔已经被这样的漂亮给迷晕了，冷不防听到美臻跟她说：“柔柔姐，我吃药的时间快到了，你能去帮我拿一下吗？”

　　乔应柔不疑有他，起身替她去拿药了。她到护士站的时候，护士们正坐着一起聊天，看她来了，问她说：“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替美臻来拿药的。”

　　护士说：“那你得等等了，药还没配好呢。”

　　乔应柔觉得有点奇怪，这种私立医院也会有该吃药没配好的时候？可她在外人面前不是很活泼，找了个地方坐着等，半天，护士把药端出来，一样一样指给她看：“这个两粒，这个刚泡好，最后再喝，这个比较苦，她喝了容易呕吐，得小心点。”

　　美臻的药放了一大盘子，护士说了半天，看乔应柔一脸迷茫，忍不住笑了：“不然我帮你拿过去吧？”

　　乔应柔犹豫一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做好事当然要独立完成，乔应柔本着一颗和美臻搞好关系的心，把端着盘子往回走，医院的走廊很长，整层楼一共就三间病房，美臻住着的是最里面那间，面积最大环境最好，能看得到旁边的花园。

　　病房的房门没有关仔细，乔应柔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女人的声音，因为太用力，显得十分的尖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说我？！”

　　与她相比，美臻的声音就十分的平静，小女孩娇甜的嗓子，四平八稳地说：“我没有说错什么，你根本不喜欢我哥哥。”

　　“我怎么会不喜欢他！为了他我可以去死！”

　　乔应柔偷偷地凑过去，透过门缝，看到美臻坐在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光线明亮，如同水幕泄地，照在她的身上，要她如同裹着一圈淡淡的翅膀，她的眼睛乌黑，望人时睫毛微微垂下，专注一如情深。

　　“就算你可以为了他去死。”她轻声道，“可他也只会觉得你很烦人，许珠姐，难道你还指望，哥哥会娶你吗？”

　　乔应柔没想到美臻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怔在那里，里面，许珠被愤怒冲昏头脑，左右扫视半圈，看到了放在那里的玫瑰花束，二话不说便举了起来，用力摔在美臻的脸上。

　　这一下好重，美臻重重仰倒在枕头上，半天没有起来，就算这样，她还在说：“你为什么要生气？是不是你也知道，自己除了美貌，根本什么地方都配不上我哥哥？”

　　玫瑰被买来时，花枝上的刺已经被修剪干净，可店家再怎么仔细，仍有细碎留存，划过娇嫩的肌肤，便是一道道红色的痕迹，其中眉骨那道深了，渗出一颗色泽鲜红的血粒。美臻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望着许珠，反倒是许珠脸上，满是被人戳破美梦后的痛苦。

　　“啊——！”许珠抓狂地尖叫道，“你闭嘴！！！”

　　她一边叫，一边伸出手来，用力抓住美臻的领口，将她给拽了起来，美臻身不由己地直起身子，从乔应柔的角度看去，那颗血珠子沿着眉角一路往下，直到滚入了领口，终于不见了踪影，可是她的唇角微微翘着。

　　“看到我，你一定松了一口气吧，至少他不是为了别的女人才不见你的。”美臻说着，又歪了歪头，“可是许珠姐，你有没有想过，是我的话，其实更糟——原来哥哥就算没有女人，也不会选你。”

　　她说的话，字字诛心，不光是乔应柔，连许珠都惊住了，她才九岁，九岁的小姑娘，就知道怎么样往人心口上捅刀子最痛。

　　许珠半是痛楚，半是震惊地问她：“谁教你这样说的！”

　　美臻反问道：“你说呢？”

　　除了蒋逐告诉她，不然还会是谁说的？！

　　许珠身子晃了晃，几乎抓不住美臻了，病房外，乔应柔总算回过神来，迟疑着要不要进去把美臻给救下来，耳边传来叮的一声，是电梯响了，她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男人很高，头发理得很短，越发衬出一张脸上五官英俊至极。他走到病房前停住脚步，看了乔应柔一眼，乔应柔下意识直起身子小声解释说：“我叫乔应柔，是美臻的室友。”

　　她说完，在心里问自己，这个人根本没开口，为什么自己就老老实实自我介绍了？

　　可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一个眼神就能让别人不由自主地按他的心意照做，她话音刚落，病房内，美臻就发出了吃痛的声响。

　　美臻一直很安静，哪怕被打了一耳光也没有喊疼，乔应柔立刻看过去，比她更快的，却是刚刚的那个男人。

　　门被推开来，里面的一切，清晰明了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许珠已经将美臻拽下了床，被褥凌乱，美臻手臂上扎着的吊针针头从血管中脱落，血顺着指尖淅淅沥沥地落下，在地板上汇成了小小一摊。

　　她好像痛极了，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半跪在地上，听到开门的声音，她看了过来，一双眼睛里浮着一层盈盈的泪光，就算是乔应柔，看到她这样都觉得很生气——怎么会有人，能这样凶狠地对待一个这么弱小的人？

　　下一刻，她已经被人从地上抱起了起来，抱她的人脸色不大好，光落在他的身上就滑了下去，他半张面孔藏在影中，半张明亮，可看向许珠的神情冰冷至极。许珠后退一步，差点被地上的针管绊倒，半晌，才小声说：“阿逐，我不是故意的……”

　　蒋逐抱着美臻，小心地放回床上，又按了护士铃，护士很快赶到，看到一片狼藉，惊呼一声，蒋逐叮嘱说：“先替她把血止住。”

　　护士连忙上前，蒋逐让开，又扯住许珠的手臂将她拉到一边，免得她挡住路。片刻后，护士替美臻包扎好伤口，蒋逐这才和美臻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美臻点了点头，视线不小心掠到许珠，打了个小小的寒颤，像是对许珠十分畏惧。蒋逐脸色更差，示意许珠跟上自己便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乔应柔才敢上前，问美臻说：“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美臻反问她：“你都听到什么了？”

　　乔应柔一时反倒回答不上，自己在门外听了很多，可仔细说起来，又好像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是她有点怕美臻，莫名觉得歇斯底里的许珠有点可怜。

　　这感觉莫名其妙，毕竟挨了一巴掌的是美臻，流了那么多血的也是美臻。

　　“我听到她让你闭嘴。”

　　美臻闻言，笑了一下：“我以为大人都很了不起，原来也听不了真话。”

　　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是个很甜蜜可爱的笑容，可刚挨过打的小孩子能笑得出来吗？乔应柔觉得自己该走了，可美臻又看过来：“柔柔姐，谢谢你今天来了。”

　　她就不该来！

　　乔应柔心里后悔，嘴上讪讪道：“这有什么好谢的。”

　　“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美臻向着她伸出手来，掌心里还沾着一点没有擦干净的血，干透了，显出黯淡的颜色，“柔柔姐，我没有朋友，你愿意做我的好朋友吗？”

　　这本来就是乔应柔的目的，可乔应柔犹豫了半天，才慢慢地伸出手，和美臻牵了牵，有点讪讪道：“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呀。”

　　美臻又笑起来，可乔应柔平白觉得，她笑的时候，也未必是因为开心。

　　夕阳西下，乔应柔终于可以回家，她出门时，正好遇到蒋逐回来，身后没有跟着许珠，那个大美人儿不知道被蒋逐弄到哪里去了，蒋逐匆匆进来，脸色沉得像是要下雨的阴天。

　　乔应柔连忙让开，蒋逐看她一眼，虽然脸色还是很差，可至少语气还是很客气：“要走了？今天不巧，等美臻病好了，我带着她请你吃饭。”

　　和他们一起吃饭，她一定会折寿吧。

　　乔应柔寒暄两句，蒋逐没有留她的意思，她总算安安稳稳地出了门，转身关门时，就看到蒋逐坐在床边，正小心翼翼地拿着棉签替美臻把眉骨那一道伤口擦拭干净。

　　这样的温柔，又和刚刚阴沉的脸色对不上号了。

　　乔应柔下了楼，她家的车开来正在等着，保姆也跟着一起来，看她上车，有点吃惊道：“柔柔，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乔应柔想想这一场遭遇，哪怕知道美臻和蒋逐都听不到了，还是压低声音，才敢小心翼翼地问：“阿姆，我九岁的时候，也这么吓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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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限定反派皮肤已到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