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刺》一颗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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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蒋逐也不是故意骗人。

　　他脸色不好，阴沉着站在那里，一脸山雨欲来。许震则一脸尴尬，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姐夫，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姐说，你不来的话她就不活了。你最近不在国内，你是不知道，我姐为了你……”

　　蒋逐冷漠道：“我也不是很有兴趣知道。”

　　许震闭了嘴，却又伸着脖子往里看，确定许珠没有出来，才压低声音说：“姐夫，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做的不对，可您来都来了，就敷衍一下我姐吧。您就当日行一善，我姐就是个小女人，满脑子都是你爱我我爱你的，你等她新鲜劲儿过去了，肯定不会再缠着你了！”

　　蒋逐没说话，点了点他，许震自知理亏，他把蒋逐骗来，说得十万火急，可其实屁事儿没有。

　　要是平时，他没这个胆子，可许珠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蒋逐回了国，她为了蒋逐，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数都用上了，许震和蒋逐推心置腹：“我觉得我姐脑子挺轴的。”

　　蒋逐本来沉着脸，闻言倒是被气笑了：“脑子是挺不好用的。”

　　他们正说着，里面护士总算推着许珠走了出来，住疗养院的人，一般都穿的挺素净，可许珠不一样，她偏偏穿了条红裙子。她本身长相就秾丽，红色衬得她更是肤如凝脂，裙子无袖，两条手臂雪雕玉琢，唯独手腕上有一条狰狞的伤口，将完美无缺给撕开了。

　　蒋逐皱了下眉，身边许震腹语说：“……差点没救回来。姐夫，我姐实在是不能受刺激了。”

　　蒋逐……蒋逐真的彻底服气了。

　　许珠本来坐在轮椅上，看到蒋逐就要站起身，一边的护士和许震都吓了一跳，慌忙拦住她，唯独蒋逐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许珠红了眼眶，盯着蒋逐一眨不眨，蒋逐本来已经打算转身走了，可许震求爷爷告奶奶地在后面指手画脚，恨不得给他跪下了。

　　许珠察觉到什么，抬起手捋了捋头发，那一痕鲜红的伤口就格外分明。蒋逐这一年心肠还比较软，远不是日后的蒋先生，居然被一个女人给牵制住了，到底问她：“这是怎么了？”

　　许珠听他开口，立刻就露出个笑容来，可是眼泪没有忍住，也滚了下来。她哭时也是梨花带雨，泪珠子一颗一颗地落，是最美的那种哭法：“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

　　蒋逐说：“有这个打算。”

　　许震猛地一震，差点原地去世，许珠则被这一句话打击得摇摇欲坠，看上去就要当场晕过去了，蒋逐只好补充说：“逗你玩的。”

　　许震松了口气，许珠也嫣然一笑：“你真讨厌。”

　　蒋逐被她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不容易脱身，不忙着走，先把许震喊过来。许震奉命拿了许珠的体检报告，蒋逐扫了一下就皱了眉：“你姐这个心理问题挺严重的？”

　　许震探头看了一眼：“是吗？我看看……”

　　他看了半天，惊讶道：“怎么回事儿？！我姐怎么还有心理问题了！”

　　弄了半天，他根本不知道许珠到底有什么毛病。

　　蒋逐被这对姐弟搞得彻底无语了：“行了，我先走了。”

　　许震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这辈子最大的本事也就是抱大腿了，闻言一路恭送蒋逐上车，恨不得化身成为蒋逐身边的小太监，鞍前马后地伺候他。

　　蒋逐被伺候得心累，回医院时还在想，万一美臻也跟他闹脾气，他可真是没力气哄了。

　　还好美臻是个乖小孩，蒋逐进病房的时候护士正在喂她吃药，别的小孩子吃药上蹿下跳，她却不哭不闹，喝完水还会跟护士说谢谢。

　　原来养小孩是这么省心的一件事，蒋逐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问她：“什么时候醒的？”

　　“没有多久。”美臻说着，又往他身边凑，蒋逐伸了只手过去，她就像是只讨要安慰的小狗似的，把自己的脸给贴了过来，“哥哥，你看起来好累。是又去忙工作了吗？”

　　连个小孩都能看出他累，徐家那对姐弟花却屁都不懂，尤其是那位许珠女士，只知道说喜欢他，见了面连关心一句都不会。

　　蒋逐品了再品，都没有从许珠那里品味到一点的爱意，有的只是不讲道理的占有欲。她要，她喜欢，所以男人就要无条件投降。

　　许珠不但被宠坏了，还有心理问题，叠加在一起，才有了对蒋逐畸形的痴迷。蒋逐担不起一条人命，捏了捏美臻的小脸：“本来答应等着你睡醒的，可惜有点事儿。”

　　“那哥哥处理完了吗？我已经不发烧了，哥哥你如果太忙的话，不用特意抽空来看我的。”

　　像是怕他不信，她把蒋逐的手给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掌心温度还是有点高，可和之前相比，已经好了很多。蒋逐想起老保姆说的，美臻是心病，忽然就问她说：“我没去看你演讲，真的那么失望？”

　　美臻愣了一下，她有的时候挺喜欢撒娇，有的时候又很腼腆：“不是失望……”

　　“那是什么？”

　　“不管哥哥干什么，我都不会对哥哥失望。”她说，“我就是有一点点伤心。”

　　她说完，大概怕蒋逐不高兴，又伸出手来，大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比了个很小很小的距离：“就这么一点儿。”

　　她的小手指头，比出的距离不比一只小蚂蚁大多少。蒋逐真被她给逗笑了，问她：“伤心什么？觉得我不要你了？”

　　她没说话，沉默一会儿，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说：“我很没用。”

　　“什么？”

　　“我很没用，只会学习，老师让我去演讲，我本来很害怕的，我不喜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话。”她说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过来，像是能直接看到人的心坎里，“可是老师说，家里人会为我骄傲的。哥哥……我没有家人，我只有你了……”

　　日光轻轻悄悄地落下来，像是一片羽毛，又比羽毛要轻盈得多。她不说话了，吸了吸鼻子，这样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像是让她很难堪，小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蒋逐看过去，她就把眼睛也给闭上了，为自己，在被窝里创造了一个很小的避风港。

　　这小东西……蒋逐想起她刚刚的视线，她很小，又香又软一团缩在那里，脸都涨红了，小心翼翼地说出那么一点小小的心思，她很乖，眼底写满了信赖与驯顺。

　　谁会忍心辜负她？

　　太阳东升西落，薄而脆的光也渐渐淡去了，夜的影子笼罩过来，美臻躺在那里睡着了。蒋逐坐在她的身边，替她盖好被子，忽然，就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