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金》春深桃眠

5、烟火焚

　　金夕冷不防被门里头那雪白的身躯晃了眼，连忙转了身。
　　闭上眼脑中却仍能复现出那优美的腰线，带有几分硬朗弧度。
　　还有蒸汽之下，他颈骨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

　　邵雪飞单手按住她的肩胛，弯腰凑到她耳边：“就这么直愣愣的进来？这可是男汤。”
　　金夕尴尬地闭紧了眼，手指拢紧了浴袍的对襟，“对不起，是我走错了。”
　　她想要赶紧走，邵雪飞的手却是没有松。

　　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便有浴巾展开的声音，再回首，邵雪飞的身子已经裹在干燥的浴巾中，身上还留有温热的气息。

　　“从后门走，你还想被人瞧见从男汤出来吗？”邵雪飞忽然笑了。
　　金夕当然不想，虽然这里是十八线小城镇，但难保会有人认识他们，并瞧见这一幕。
　　概率的问题，她不敢搏。
　　她的运气一向很背。

　　但凡运气好一些，她衣衫不整从金主酒局逃走的那晚，便不会被蹲守其他明星的狗仔撞见。
　　很快，有关于她的图文爆料在微博和公众号之间蔓延扩散开。
　　传染性极强。

　　媒体人大胆出位的用词为她打上标签：
　　“欲·女偷跑，衣不蔽体露春光。”
　　“金·主媚·娃酒店激·战，为求上位不择手段。”
　　“人前清冷挂，人后缠干爹。”

　　金夕头一次知晓世上还能有那么多刁钻辛辣的字眼。
　　它们排列组合后，成了刺向她的刀子，冰冷而锋利。

　　这些文章在网络上引起了极大的舆论。
　　许多网友涌进她微博的评论区谩骂指责她，侮辱性质的私信每天约有一千条。
　　甚至还有人会发自己的生·殖器官照给她。
　　无比丑陋恶心。

　　而与她交好的唐莉莉，也被网友扒到那一晚和她待在一个酒店。
　　很快有关“金·主玩双·飞”、“一窝鸡”的言论在网上成了热门，热度久居不下。

　　更糟的是，有人顺势爆出唐莉莉和原偶像纪知的恋爱关系。
　　登时纪知的粉丝闹得天翻地覆，联合抗议要纪知分手，并宣称她们的哥哥是被婊·子所骗。
　　路人们则是看着热闹，给纪知安了个接盘侠的名号。
　　那会儿，正是唐莉莉和纪知谈婚论嫁的时候。

　　再后来，唐莉莉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却没有结束所有纷争。
　　“臭婊·子就该去死。”
　　“活该，这种烂货活着干嘛？”
　　“什么死者为大，卖身出轨有理了是吧？”
　　网友们似是觉得正义和他们同在，用不负责的态度发出极端的话。

　　唐莉莉的葬礼上，纪知没有出席，可能是怕了。
　　其实金夕也怕，看了私信里的污言秽语，她总是睁眼到天亮。
　　她有一万种自杀的理由，可唐莉莉要她好好活下去。
　　那她只能逼着自己活下去。

　　邵雪飞熟门熟路地带她上了天台，虽不算万丈高台，却也能一览小镇里的黄昏之景。
　　天色烧红，有擦黑的迹象，风混着雪粒吹落金夕肩上的碎发。
　　还未等她开口问，邵雪飞伸展开双臂，深呼吸了下：“每次我想放松的时候，都会来这里看风景。”

　　这里风景确实不错，从前她只在课本中读过夕阳西下，如今在这小镇里才领略到这短短四字的魅力。
　　恍惚中她踮起脚，想要里那片红色更近一些。
　　不知如何形容才更贴切，只能说晚霞成了小镇的一部分。

　　最后是飘落在身上的雪瓣让金夕回过神来，“我们穿成这样，在这冷天里看风景，会不会傻了些？”
　　邵雪飞熟门熟路地从边角的冰箱里取出两瓶矿泉水，又拎了一袋荔枝出来。

　　金夕坐在天台围阶上，两条腿在空中荡来荡去，浑不怕身后是数十米高空。
　　松垮地浴袍就像睡裙，动作间能露出腿根来。

　　邵雪飞把塑料袋压放在金夕双腿上，正好压住了她的浴袍。
　　“别乱动，不然可都要掉地上了。”
　　金夕垂眼，捏了颗艳红带刺的荔枝，“冬天了，竟然还有荔枝。”
　　“只要想吃，总是有法子买的。”他拧开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金夕剥开壳，莹白的果肉带着汁水蹭了她一手，吮吸吐核，味道清冽甘甜。
　　在这寒冬中难得的好吃。
　　她指尖湿漉漉的，揪起一串荔枝来，递到邵雪飞的眼前。
　　他的手掌擦过她的指尖，很快接过了荔枝。

　　金夕吃了几颗荔枝后，舔了舔指尖，打量起正吹着夜风的邵雪飞。
　　却正巧邵雪飞偏头看向了她。
　　“被我发现了，你在偷看我。”
　　“……”

　　邵雪飞没有理会金夕的失语，视线移到了天台下，“你人生中，有没有特别灰暗的时候。”
　　有。
　　但金夕不能对他说，她敷衍着，“任何人都会有过吧，各有各的难处。”

　　邵雪飞瞥了眼他，“那你有没实现的愿望吗？”
　　金夕抿了下唇，“有的。”

　　邵雪飞起身从铁柜里取出一个破烂的纸盒，里面堆着钢丝做成的烟花棒。
　　他往金夕手里塞了一把，“认识这个吗？”
　　金夕点点头，“手持烟花，网上都叫她仙女棒。”
　　邵雪飞顿了顿，“在我们这，叫大呲花。”
　　金夕一愣，随即失笑：“嗯……还挺形象的。”

　　邵雪飞弓低身子，咔嗒按下火机，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冷风中腾起来。
　　金夕手里那把烟花棒的钢丝尖端迅速炙热成橙红光亮。
　　“噼啪”，燃烧飞溅出金色的烟花。
　　金夕透过电光花去看他，他眼中映出跳动的光点，漂亮至极。

　　“漂亮吧。”
　　金夕一愣，还以为邵雪飞能听到她的心声，很快便意识到他是在说烟花。
　　“很漂亮，只可惜有些短暂。”她轻声说。

　　邵雪飞侧脸在光与黑暗交错衔接的地方，半垂着眸，“任何绚烂的事物都是有期限的，人也是一样，没有永远能闪闪发光，除非……”
　　金夕：“除非什么？”
　　邵雪飞抬眼，“除非有谁一直喜欢你，那你在他的眼中，永远闪闪发光。”
　　金夕轻耸着肩：“听起来更难了。”

　　很多有情人口中的永远，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漂亮假话。

　　邵雪飞：“养只猫狗，也是一样的。”
　　金夕摇摇头：“我养不得，我怕它们死掉。”
　　建立亲密关系，然后别离，这是最糟糕的事。

　　半响，她听到邵雪飞带着点笑的声音：“许个愿吧。”
　　他抓了一把烟花棒，点燃后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勾出了无数金色烟雾。
　　“诺，人工流星，抓紧时间。”他抬起手腕。

　　金夕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浪漫的人，也不懂什么是浪漫。
　　可她此刻隐约有些明白了。

　　也许是今夜气氛太好，她的眼眶有些潮热。
　　两人间隔着一簇金色的烟花，有些什么正在冬夜里怦然悸动。

　　金夕闭上眼，许了个愿。

　　※
　　两人在天台上闲聊许久，谈天话地，就是不聊娱乐圈。
　　他们似有默契一般，都灵巧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待到镇子里的钟声响起，两人才各自分别。
　　金夕下了楼梯，再三确认过后，进了女汤。

　　她把浴袍丢进藤条篮子里，踏进石质浴池，仔细一嗅，竟还是柚子汤。
　　金夕本以为这小旅店里的温泉会很简陋，没想到要比许多大酒店要贴心得多。
　　入汤泡至脖颈后，全身都是酥·麻的。
　　沐浴过后，整日的疲惫全都消散开来。

　　金夕换好衣物，拿了条干毛巾出了女汤，吹干的头发蓬松的扎成丸子，露出挺直白皙的脖颈。
　　晚间在厅里的客人多了些，自她出来后，目光都定在她素面朝天的脸上，
　　很多人脑中不禁想起了纯欲这个词。
　　本是矛盾的词汇，放在她身上却很合理。

　　在门边皮沙发坐着的一个平头地痞顿时挺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金夕。
　　他上半身端正着，屁·股却不安分，左右扭着，就像沙发是滚烫似的。

　　最后他起身，双手插兜，搭起了讪：“姑娘看着眼生啊，刚来北塔的吧，是来看亲戚朋友还是准备搬过来长住的啊？”
　　金夕瞥了他一眼，见他不像什么好人，只冷冷恢复两个字，“旅游。”

　　地痞手搭在她的肩上，流里流气，“哎呦，傻妹子，你是被人骗了吧。北塔这穷地方有什么可旅游的。不如跟哥哥去城里玩两天，什么乐子都有，费用我包。”
　　金夕移开身子，眼中满是厌恶，“放尊重些，不然我报·警了。”
　　地痞吹了声口哨，也不尴尬，搂住她的脖颈，“你说你穿得这么显身材，不就是给男人看的吗。你这种小姑娘我见多了，什么旅游，从城里过不下去只能在来这小破地方了吧。脑袋灵光些，跟着哥哥，什么都有。”
　　他说的声音极轻，就凑在金夕的耳边。

　　其他客人似是熟悉他的作风，俱是移开眼，而柜台前的萍姨又不在。
　　这个人的言辞，又让她想起网上对她的羞辱攻击，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他门义正严辞说着假话，将她的尊严尽数践踏。

　　“砰！”
　　一个木椅砸在地痞的脚边，支离破碎。

　　地痞被吓得不轻：“草！谁这么不长眼啊？”
　　邵雪飞站在桌前，眼中尽是冷意，笑容弧度却是扩大，“再不滚，下一次这椅子砸的可就不是你脚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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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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