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金》春深桃眠

3、恶作剧

　　金夕是被阳光扰醒的，她下意识往枕头里埋了埋，手指在被子下摩挲着窗帘遥控器。
　　没摸到。
　　手指却被一双手抓住。

　　金夕骤然睁开眼，掀起被子侧眸看去。
　　那黑色风衣袖子被蹭得翻起来，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白如新荔。
　　指节修长，手腕处能隐隐看到青蓝色的血管。
　　上面还有着一截齿痕。

　　那是她昨晚咬出来的印子。

　　再往上看，是一张她熟悉的脸。
　　不，应该说是圈子里都熟悉的一张脸。
　　邵雪飞。

　　是个大明星。

　　他一入行便红了，总共进圈子的时间也不过两年。
　　经纪人们都拿他做案例分析，最后只能感叹时也命也。

　　更奇的是，他和圈子里的人都不一样。
　　歌红到家喻户晓，人却低调无比。
　　什么节目都不参加，平时除了发歌也没有别的活动。

　　有人千方百计打听到底为什么，只得到了一个答案。
　　懒。
　　因为邵雪飞懒。

　　阴阳怪气他的人也就更多了，说他事业心不强，总有一天会过气。
　　事实是，仅凭着旋律、声音和那张脸，邵雪飞这两年只有红和更红。

　　金夕小心翼翼抽出手指，虽然她和邵雪飞完全没有接触过，但难保他没有吃过她的瓜。
　　娱乐是个圈，有什么绯闻消息都能传得飞快。

　　你永远都不知道有什么人在编造你的谣言、分享你的传闻、评论你的琐事。

　　如果是邵雪飞救了她，那他昨夜认出她了吗？
　　等他睁眼后，那双眼中的情绪会是厌恶还是无所谓呢？

　　此刻所有的时间金夕都用来惴惴不安。

　　等待本就是一件磨人的事情。

　　金夕缓缓练习着礼貌的微笑，直到脸颊某处因为僵硬的微笑而开始酸痛起来。
　　熟睡的那个人没有给她太多练习时间。
　　他歪了下头，硬质的发丝在白色的床单上摩擦。
　　额前有几绺发丝不服管的落在眉边，给他平添了几分野性难驯。

　　然后，他睁开了眼。

　　金夕看着他的眼睛，连同昨晚的记忆也一并涌了回来。
　　顿时涨红了脸。

　　她还记得昨晚邵雪飞用冷毛巾为她擦脖颈降温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犯了梦魇。
　　又梦到了那个富商试图侵犯她的那晚。
　　下意识地她紧抓住邵雪飞的手不放，然后近乎癫狂地咬上了一口。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让金夕喉咙发冷，她是能反抗的。
　　无数个夜里她都在反复揣摩，如果当时她反抗的力气再大一些，她是不是就可以自己逃出来了。
　　那就不需要唐莉莉帮她了。

　　邵雪飞没有像富商那样甩开她的身子，扼住她的脖颈狠狠地掌掴她。
　　反而是任由她那么咬着。
　　那炙热的手指路过耳垂抵达背脊轻轻拍打安抚着她，伴着极力隐忍的喘·息声。
　　直到她失去力气，陷入昏迷。

　　邵雪飞见她醒来也没多问，弯腰拆开一双酒店的棉拖鞋摆在床下，“终于肯醒了。”
　　金夕试探性地问：“昨晚……？”

　　胸口里好像有一口气随着问句被狠狠揪起。

　　邵雪飞语气里有种让人妒忌的懒散，“昨晚你开车撞树上了，就在我家酒店门前，还好没死，不然我家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金夕深呼吸了一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钱夹，将里面十多张红钞尽数取出，按在床头柜上。
　　“谢谢你救了我，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不够。”邵雪飞的声音明显闷了下来。
　　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递到她眼前，“加个微·信。”

　　金夕接过手机，输入微·信号，还给他。
　　邵雪飞发送好友请求，听到她手机响起铃声，才满意收起手机。

　　金夕轻轻呼吸着：“你想要多少？”
　　“医药费、陪护费、事故现场清理费……”他笑，“还有被咬后的精神损失费。”
　　她咬咬嘴唇，“我会赔偿你的。”

　　邵雪飞坐在椅上，叠着腿，好似在欣赏着她的表演：“你在装不认识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如果不是他的口吻太过平静，金夕或许以为这是他炫耀的自吹自擂。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中听上去竟然有些清冽。

　　金夕攥住手机发了一会儿呆，被子上的线绒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她知道这个答案很敷衍，但却是她的真实感受。
　　尽管这个回答是想要掩饰她的身份。

　　好不容易她来到这个偏僻的城镇，一个可能大家都不认识她的城镇。
　　结果所谓的新开始就是碰到圈子里正炙手可热的人。
　　这就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吧。

　　金夕不知道邵雪飞是否会满意这个答案，但她能感觉到他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这让她不敢在此刻泄露掉所有的软弱。

　　邵雪飞挑眉：“不认识就好，我只是觉得我们有些面熟。”
　　金夕不由自主地抬头，周遭是寂静的，而他脸上挂着笑。
　　或许，不想被认出来的，不只有她一个。

　　邵雪飞，“你昨天到底什么情况。”
　　金夕摇摇头，“没什么。”
　　他坐到她身旁，侧眸看她：“这是你和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吗？我昨天救你可是付出了大代价的。”

　　不讲理的样子，有种小孩子的蛮横。

　　金夕用着哄小朋友的态度，温温问着：“那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邵雪飞把手一抬，手腕上的齿痕分明，“喏，你咬的，搞不好可要留疤的。”

　　金夕耳根一下子就红了，脸也在发烫。
　　“对……对不起。”
　　邵雪飞托起了腮，“光对不起可不行，你得对我负责。”
　　金夕：“负责？”

　　邵雪飞随手连上音响，放了首歌，“我伤好之前你就待在这里，若真留了疤，我就找你算账。”
　　金夕垂下眼，静默片刻后，说了一声“好”。

　　“态度端正，不错，起来吃早饭吧。”
　　金夕并没有跟着他去餐桌前，而是拖着酸痛的身子先去洗手间洗漱。

　　收拾好坐在餐桌前，上面的早餐普通而又温馨。
　　白粥煮得很软糯，蛋也煎得半熟流黄。
　　金夕握着勺柄，“我以为酒店的早餐会是面包、黄油和意面。”

　　邵雪飞没停筷：“这里实际上只是个小城镇的旅馆，又不是五星酒店。”
　　他抬眼：“怎么，不合胃口？”
　　金夕摇摇头，“我很喜欢。”

　　“那就多吃些。”邵雪飞把钥匙推给她，“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217号。”
　　金夕顿了一下，放下勺子，把钥匙握在手心里。
　　217，这是她的生日。

　　金夕抬眼：“你都不知道我的姓名、身份，就这样草率地把我留在这里，太不谨慎了吧。”
　　邵雪飞挑眉从风衣口袋中拿出一个卡片，从容念着：“姓名金夕，生日二月十七，身份证号……”
　　金夕打断他：“你怎么知道？”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调查了她。

　　邵雪飞夹起身份证：“开·房是要登记的。”

　　那是她的身份证。

　　金夕伸出手，“还给我。”
　　邵雪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收回手指，连带着她的身份证。
　　“先押着吧，我又不了解你，不能放心。”

　　在他离开前，金夕开口问，“早餐是你做的吧。”
　　邵雪飞戏谑看她：“开什么玩笑，不要自作多情。”
　　金夕哦了一声，心里却有了答案。

　　是个骗子，很熟练。
　　脸不红、心不跳的那种。
　　这演技是能得奖的，不拍电影可惜了。

　　可惜，白衬衫扣子旁的油渍暴露了。
　　应该是煎蛋的时候溅上的。

　　“欺骗自己太为难我信不过
　　有时连用意也讲错
　　人又爱又恨难霎时说清楚
　　难担保我是我”

　　音乐并没有随着邵雪飞的离开而断连中段，他离开的脚步声和鼓点旋律有种不可捉摸的吻合。
　　有那么一瞬间，金夕甚至希望这音乐永远不要停。
　　就让歌词一直被慵懒地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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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恶作剧：王蓝茵演唱歌曲，电视剧《恶作剧之吻》插曲，“我找不到很好的原因”为首句歌词
*尾段歌词：男人信什么歌词，由卫兰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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