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至尊又在演我》十目遥

57、等待

　　楚阎总能用十足真挚的态度叫秦九矜屈服，他问出这样的问题，秦九矜语塞了半晌，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怎会不信你，我只是不信我自己罢了。”

　　一个找不到自我的人会对许多事情产生更多的怀疑，他知道自己是谁，可又不知道自己是谁。

　　若他真是神，他还会有这样的忧虑吗？

　　楚阎牵他到井边坐下，自己在园子里折了朵盛开的花，而后弯腰将花递给他，说：“哥哥，其实你不太了解你自己，从很久之前就是这样。”

　　秦九矜接过了那朵花，视线放在了花蕊上，听着他说。

　　“不过过去的你从不将忧思表现出来，”楚阎继续道，“所以我很高兴，我会成为那个最了解你的人。”

　　“若你是最了解我的人，那我应该也会很高兴吧。”秦九矜道。

　　人的眼睛向外看，能对自己十足了解的人少之又少。但人又更偏向于关注自己，能将视线完全放在一个特定的人身上的，更是屈指可数。

　　楚阎愿意比他自己还了解他自己，这是他的幸运事。

　　“高兴归高兴，你不饿吗？”楚阎笑着问。

　　这一说，秦九矜才意识到他上一次进食还是在昭忆镜里。跟鬼魂打交道，过得也是阴间的作息，觉睡不好饭吃不好，各种不可思议的地方到处跑，他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考虑自己究竟是谁...

　　他就应该好好吃一顿，然后蒙上被子呼呼大睡，什么都不想，睡他个昏天黑地才对。

　　秦九矜抬起头，认真道：“我肯定是神仙，要不早饿死了。楚大厨，我想吃饭。”

　　楚大厨自然乐得受吩咐，指向菜园子里的蔬菜，问他：“客人想吃什么？”

　　“客人不挑嘴，好伺候得很。”

　　“那大厨便随意发挥了，客人去卧房静待可好？”

　　“客人不喜欢一个人休息，”秦九矜捧着花起身，“我也想去小厨房。”

　　楚阎明显有些受宠若惊，稍微怔了怔，才取过秦九矜手上的花放进玉瓶里，对他说：“好。”

　　或许正如楚阎所说，以往他与冥君在花园里一言不发地呆上一天。傍晚时分迎着红霞，楚阎拎上一桶净化好的井水钻进厨房忙碌，冥君可能坐在原地，也可能进入卧房静静等待，等待那几碟精心练习了许多次的菜。

　　偶尔，楚阎的部族也会带上一些其他的吃食送到这处小居所，无比尊敬地对冥君行礼，而后告辞。

　　这些应当就是他们在小岛上的全部生活。

　　听起来有些无聊，但对于楚阎来说莫过于最大的欣喜，那对于冥君呢？

　　秦九矜想，他以往应当也会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否则为何要时不时来坐一坐，一坐便是一整日呢？

　　他托腮坐在案板边，看着楚阎熟稔地削着一根长瓜的皮，问道：“我以前经常会来这里吗？”

　　“不怎么经常，”楚阎声音轻缓，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温柔，楚阎同样温柔，“你将我的部族安排到这里后，第一百日时，来了第一次。又隔了一百五十五日，来了第二次。后来便频繁一些，最频繁的时候是七八日便来一次，有时还会住上两宿。”

　　“你...一直在等我吗？”

　　“在等。”楚阎拿起刀，刀刃触碰案板的声音很轻很快，他熟练到不用紧盯手上的动作，而是抬头对秦九矜笑了笑。

　　一句简简单单的“在等”里包含了什么样的滋味可想而知，而楚阎似乎对“等待”二字更加习以为常，因为比起最终的结果，等待的过程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池子里，实在是微不足道。

　　“那时你多大？”

　　“不大，十六七岁。”

　　“十六七岁...之后呢？”

　　“之后发生了些不太好的事情，”楚阎道，“我们在这里过了两年惬意的日子，开春时节花开得正盛，园子里比现在还好看，可是，鬼门被撞开了。”

　　秦九矜凝视着楚阎。

　　万鬼噬月，鬼门大开，这件导致无谅苦狱易主的往事，似乎就要被触碰到了。

　　昭忆神镜曾经让秦九矜亲临过万鬼噬月时的卞城，他远远地看见了拔地而起的鬼梯，月下镇鬼的神，以及，少年时的楚阎。

　　“我瞧见过那时的场景，”秦九矜说，“我告诉过你。”

　　“是。”

　　新鲜的蔬菜被切成规则的形状，楚阎又拿了辅料，用刀背碾成碎渣，做得有条不紊。

　　“无烬山里是无谅苦狱，鬼门就在山脚下。苦狱建于混沌之际，那时天地初开，恶鬼遍地，九重天的神官下捕令，由北阴冥司捕鬼投入狱中，并由北阴冥司直接管辖，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神官坐阵鬼狱。”

　　“九重天上神官众多，北阴冥司里也不该没有合适的人选，为何始终找不到？”

　　“哥哥当初在镜中用无涯...哦，”楚阎一顿，道，“无涯便是那副锣槌，是你的神武。”

　　“我知道，你在玄镜故地时用它替我挡过黑雨。”秦九矜挥了挥衣袖，示意无涯此刻就在他的袖中。

　　楚阎点点头，接着说：“你用无涯镇饿鬼时曾受过伤，饿鬼是鬼族中最低等，只因贪欲无穷而有心无力，力量薄弱，可成千上万只饿鬼聚集在一起时仍旧伤了你。”

　　“嗯。”

　　“鬼力越强，越会对镇压它的力量造成反噬，无谅苦狱中关押的鬼可不是饿鬼，它们皆是大鬼，大鬼聚集，力量不容小觑，因此需要一个能够绝对碾压它们的神。说实话，这样强悍的神并不多。阴帝没有这样的本事，更别提北阴冥司里那群不着五六的。至于九天神官...哥哥，暂不论他们神力如何，在九重天上呆惯了，愿意下地的实在也是少数，真正的悲悯之神又有几个呢？”

　　“我明白了...”秦九矜思索片刻，道，“所以最终选择了诞于死地的我，并且万年来都未曾更换过。”

　　“更不更换不是由那群神说了算，而是看本事。”楚阎道，“大鬼怎会甘于困缚鬼狱不得解脱？它们每日遭受极刑痛苦不堪，想挣脱的心从未消失过。对于恶鬼，力量上的碾压是最好的管制，而你始终凌驾于所有恶鬼之上。往后坐一坐，小心油。”

　　秦九矜将椅子往后一推，刺啦一声，辅料下锅。

　　“既然有我掌管苦狱，为何还会...”秦九矜心神一震，面色一下就变了，“天寒地坼之气？”

　　“申屠彧若非窥见了线索，不敢私自将你拉入镜中。”

　　六百年前有一神秘人告知申屠琼玥以昭忆镜引天寒地坼之气可解国危，导致玄镜国冰封三日，月力萦绕大地，阴阳秩序被彻底打乱，那几日正逢月圆。

　　秦九矜仍记得他与那时的帝后申屠彧初见，对方说了一句“今日十二，再过三日明月才圆满。”

　　他想到此处，脸上震惊犹在。

　　“玄镜国给人做了靶子，真实的目的是万鬼噬月，阴气骤增鬼力强盛，它们就这样撞开了鬼门，搭起鬼梯吮吸月力，力量更是暴涨。”秦九矜循着自己的结论说道，“若是真像你说的与罗刹鬼国脱不了干系，他们想做什么？是要侵吞人界、挑战神佛吗？”

　　锅中的菜溢出了香气，炒菜的声音淹过了秦九矜的声音，大火窜进锅里，三两下一道素菜便好了。

　　楚阎转身拿了食盘，利索地将菜装入，挑了一口给秦九矜送到嘴边，说：“尝尝。”

　　“你的手艺我是知道的。”秦九矜将菜咬进嘴里，咀嚼的时候依旧若有所思。

　　“可惜没有肉，下次我问养家畜的长辈们讨一些去。”楚阎着手准备第二道菜，一边动作一边说，“哥哥，你只关心背后的阴谋，却不问在那次的万鬼噬月中你自己去了哪里吗？”

　　秦九矜抬眼对上楚阎的侧颊：“我...我正准备问。”

　　说出这话时，他有些心虚。

　　他从烬念冥君变成了现在这样几乎无记忆的凡人，中间历经了六百年的时间，在这六百年里，他浑然无觉，是楚阎一天一天地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少年时的楚阎傻傻地等待不知何时会上岛的冥君，那之后的楚阎呢？又在做什么？

　　秦九矜突然想到他一个多月以前第一次见到楚阎时，楚阎佯装成十七岁的模样，唤他...大人。

　　伪报年岁并不是有意说谎，只是因为，那是他们分开时少年的年岁而已。

　　时隔这么久，他是否怀着一丝期待，期待他的大人能在重逢时认出他来呢？

　　“我应该问的，”秦九矜鼻头一酸，问，“我去了哪里？你...一直在等我吗？”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句话了，若是楚阎再答一句“在等”，那他真的不知要作何滋味了。

　　可能他的情绪隐藏得并不好，楚阎停下动作对他看过来。

　　他们一个站一个坐，因此楚阎微微歪着头，露出很关心的表情：“你怎么了哥哥？”

　　秦九矜找了个十分蹩脚的借口，偏开脸道：“我饿了。”

　　这借口蹩脚却管用，楚阎迟疑一瞬，重新拿起厨具：“再等一下，很快就好。”

　　“我会等你。”秦九矜忍住心中的酸涩，不愿说给楚阎听，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而后，他说，“人间快要过年了，阎阎，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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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 你是我家属
这其实是一个楚阎渐渐发现小九本真性格，而小九渐渐发现楚阎对他的爱的过程。因为烬念是被压抑住的，小九相当于没有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本真的烬念，是烬念的内心属性，需要楚阎去发现。
再过两章应该就要下个剧情点了，罗刹鬼国要出来了。
PS：之后的更新可能不太稳定，哪天不更我就不提前说了，因为我自己也不会知道究竟哪天会有事，大家没事的时候就戳一下，我会频繁掉落更新的。只是不稳定，不是不频繁，我还在挣扎。 ——来自马上要开学的要看书要看论文要写读书报告要练科目二还要被导师在线鞭策的希望一天有48小时的冤种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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