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至尊又在演我》十目遥

53、度化

　　那一瞬间，狂风忽止。

　　厚重的殿顶轰然砸落，带着楚阎施加的力量，将方才爬出来的全部血骨砸了个粉碎，唯独三人所在之处完好无损。

　　周围陷入了刹那的死寂。

　　申屠彧猛地打了个颤，全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尖叫声已从喉咙里发出来。

　　第一声尖叫扎入秦九矜的耳中，非常突然地，后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牢牢攥住，而后狠狠一拧！

　　“啊！”秦九矜一时没忍住痛叫出声，脚下失了力，整个身体往楚阎怀中猛地一扎。

　　紧接着便是从宫殿周围爆发的惊天嚎叫，叫声一浪盖过一浪，如同潮水一般向内席卷。那声浪由周围升至高空，满城人六百年的冤屈和怨恨都堆积在其中，对着大殿当头砸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嚎哭声惊天动地，血骨被外力摧毁，阵眼即将被破开，鬼体眼睁睁看着自己尸骨无存，那一刻的恐惧愤恨突破了全部，他们开始了最后的反击。

　　这才是鬼骨阵最后的挣扎！

　　阴气骤然聚拢，眼前崩塌的大殿迅速变化，所有破碎的砖石都化为漆黑，地面血坑开始下陷，连带着殿顶和所有血骨！

　　秦九矜后心处被楚阎的手心紧紧贴着，只觉脚下一空，失了踩踏的实物。可他的身体跟着一悬，却悬在了原地，并未受到下坠的威胁。

　　他感受到后心里传来的阵阵暖意，体内同时升起惊乍的鬼气，鬼气似乎试图侵入他的肺腑，却被牢牢挡在肺腑之外。

　　他有些吃力地喘了口气，伏在楚阎肩头，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很难受吗？”楚阎在他耳边问。

　　“我...”

　　他想要回答，可血骨齑粉下陷的声音和怨鬼惊叫的声音同时发作，扎穿了他的耳膜，在他的脑子里震出了令他极度痛苦的回声。

　　他听见楚阎冷声道：“闭嘴。”

　　这一声里带有多大的威慑他不知，总之怨鬼就像是被下了什么禁制，惊涛骇浪般的响动即刻消失不见。

　　“你要如何做？！”

　　申屠彧勉强夺回了神智，嗓音嘶哑着问。他四肢不住颤抖，终于坚持不住，要从龙座上跌下来。

　　“坐好！”楚阎咬着牙道。

　　阎罗一怒，万鬼同哭。

　　这传说丝毫虚假也无，因为申屠彧在听到楚阎呵斥的那一下，表情就已经结结实实凝在脸上。

　　他心中涌出了比起方才亲眼见到自己的尸骨被碾碎的惊惧还要大的痛苦，嘴角向下一弯，硬生生抠掉了自己半块手掌心上的肉。

　　他不敢不坐好，也不能再做出其他动作。

　　申屠彧是个聪明人，他早知道龙座是阵眼，而自己就是解阵的关键。这鬼骨阵对于极恶阎罗来说是个动动手指就能掐灭的阵法，若不是冥...若不是秦九矜想要度化玄镜国民，此刻国人的冤魂恐怕早已随着阵法灰飞烟灭了。

　　“来了。”秦九矜拧着眉头道，“我感觉到了。”

　　怨鬼受到阎罗压制无法出声，但他们身上的怨气可一点都未消散，一阵阵黑色的气团升腾起来，在大片的气体当中，鬼体比血骨爬行的速度要快得多，他们成堆扑向了龙座的方位！

　　与此同时，秦九矜突然松开了紧皱的眉头，语气中带着讶然：“我...”

　　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是那种很舒服的轻，不似凡人行走时双脚落于地面，而像置身于云层之中。

　　血脉中受到的阴气压迫消失不见，他的皮肤在发出淡淡的微光。

　　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有金光在游走。

　　来不及多说，他仅凭直觉放开了楚阎，而后脑袋又像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带领他向着龙座而去。

　　他脚步很慢，很稳，每走一步，黑气都被轻轻拂过，被温柔却霸道的力度所消弭。

　　楚阎没有立即跟上去，他看着秦九矜的背影，神色空白，袖中双手微微颤抖。

　　他闻到了矜颜花香，带着神性的矜颜花香。

　　久不盛放的花骨朵竟在这般境地中伸展了花瓣，虽还未完全盛放，但神迹已现。

　　秦九矜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他的身形并未发生变化，可又确实有了些区别。他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扶袖的动作，随即自己先一愣。

　　他并未着宽袖大袍，为何要扶袖？

　　怨鬼堆积在他的身后、他的脚下，每一只鬼都止住了动作。他低头看看，幻象中看到了自己及腰的墨发，那墨发被微风吹拂，飘起一丝一缕，又拂过胸前的矜颜吊坠。

　　他握住了那朵矜颜，确认是真的之后，抬头去摸自己的发顶，明明还梳着发髻...

　　宽袍从何而来？飘散的墨发又从何而来？

　　现在的他，还是他吗？

　　申屠彧就在眼前，讶然的神色被他看在眼里。秦九矜此时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只是奇怪，便问：“你...能看见我吗？”

　　后者愣愣道：“您...”

　　秦九矜怔了怔。

　　您？

　　申屠彧是在对谁用这样的称呼？

　　“我？”秦九矜喃喃了一声，思绪不再受控，他站在申屠彧的面前，为其挡住了万千怨鬼。然后，他于高阶上回过头，先是隔着怨鬼群与楚阎对视了一眼。

　　楚阎仰视着他。

　　而他俯视着楚阎。

　　他觉得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于是想也没想，蹲身下去，视线从楚阎身上抽开。

　　怨鬼同先前的血骨一样，一层叠着一层地趴在地面上，他方一蹲下去，面前豁然空了一片。

　　他复又伸出手，对着其中一只招招，说：“过来。”

　　那只鬼瞪着黑洞洞的眼，被不容拒绝的命令驱使着往前爬了几步，不自觉地将头颅伸到了秦九矜的手下。

　　秦九矜并不认为他应当居高临下去摸人家的头，于是反倒将手收回，问：“你想解脱吗？”

　　他现在的举止很奇怪，明明都是他做出来的，但总像是有另一个人在带动他去做。

　　他没有违背来此的初衷，但他所设想的解决问题的方式，绝非此般。

　　何为解脱？如何解脱？

　　怨鬼挣扎了整整六百年，始终被困缚在血坑当中，他们无法挣脱。外面还有成片成片的妖，虎视眈眈地要破了他们的阵法，进来将他们啃得连渣都不剩。

　　“我帮你。”

　　秦九矜在原地盘膝坐下，底下就是血坑，他坐在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上。

　　他不知何处来的力量完完全全地抚平了怨鬼们的一切挣扎，当下大殿内安静无声，每一只鬼身上的怨气都在渐渐消散。

　　而他只是静静坐在前方，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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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阴帝那个糟老头子天天把神性挂在嘴边束缚我们小九，但小九的确与生俱来就有神性，毕竟是死地的第一个生命，天生地养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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