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道侣》万支

78、番外2

　　要不是亲眼见证王族法术【雪盖天华】，他真的怀疑那个雪泽墨海是假的。

　　哪有连顿团圆饭都不吃，就把自己亲表兄送到人类家里当仆人的？

　　望着门外，雪泽离本就水润的眼睛，像是要哭出来，天空蓝得幽深，连云层都蒙上一层冰蓝色，那一层半透明的蓝，是墨海在这无忧宫专门设下一道结界，用来防止他逃跑，活生生的一座牢狱！！

　　他穿着无忧宫的服饰，黑紫色道袍，头发用白色绸带稍微收在肩后，修长的身段和较好的面孔，使得这身仆人衣服有了不一样的美感，像华丽的贵人退去浓重的装饰，呈现最纯质的脱俗之感。

　　“真是造孽啊！”

　　雪泽离摊开双掌，眼冒泪花，一向养尊处优的手，几百年来也没受过这些罪，除了做清洁，还要学古琴，幽夜那把琴的琴弦像刀片似的，又硬又锋利，光拨弄一遍就十指破皮，云不来还不准他用拨片，这不是明摆着要弄死他吗？

　　练完琴就要来这变态房间打扫，什么都要擦一遍，什么都要洗一遍，衣物天天换就算了，床上的东西也全部件件换洗，这简直就是公报私仇。

　　本尊不就偷看了他一眼，至于吗？

　　越想越恨意难消，雪泽离回到房间，在书架上一顿狂擦，恨不得把那些装饰品都当做云不来给挫骨了，因此他再一次没了轻重，将一盏莲花琉璃盏给擦缺了口，咔擦，一小块瓷片从盏座上崩落，在空中翻滚几圈后，叮铃落在地面。

　　“我天……”

　　雪泽离傻掉了，这已经是第五次碎这屋里的东西，他就纳闷了，云不来都买了些什么玩意儿在家里，怎么都脆得跟纸片似的，一碰就碎，而且都贵的要命，前面四个物件，让他背负了三十万两黄金的债务，这回这个玩意儿，看起来比前几个都贵，这要被时雨知道了还不拔了他的皮。

　　一个念头及时闪现，看了看四周，雪泽离连忙将碎片捡起来，手指伸进嘴里沾上唾沫，施法将它沾回原位置，只要云不来不去把玩，应该不会发觉，如果发现了，来个死不认账。

　　不能回回被他坑啊，本尊哪来那么钱。

　　粘好后，雪泽离拍了拍手，继续收拾床边的柜台和案桌，桌面有个臧红色木盒，雕花鸟纹，很精美，一直放在这里，也不见云不来打开过，但他每天都施一道淡淡的冰法在盒子上，身为雪泽的人，雪泽离知道那是冰法中很低微的法术，他小时候就使过，姨娘从人间采回一簇栀子花，那花香他特别喜欢，可是那种花在雪泽的极寒之地无法生长，为了让花保持长久，他就用这种法术每天施一道，保持花瓣新鲜不败，可以维持大半年。

　　云不来在盒子里养了个什么鬼？

　　好奇心再次爬上雪泽离心田，这里面肯定是那变态的宝贝，如果是赔得起的东西，就把它毁了，解一解心头之恨。
　　怀着这种复仇心理，他大胆地打开盒子，开盒的瞬间，那张满是期待的脸瞬间鄙视了起来。

　　“真不愧是无忧宫的大变态！”他拿起盒子里的东西，惊叹：“居然养一块糕点！！！”

　　雪泽离真是开眼界了，奇葩啊，这玩意儿连个活物都算不上，他居然每天用冰法保养着。越想越觉得云不来这人怪得可怕，他打了个哆嗦，继而又邪念横生。鼻尖凑近闻了闻，味道还像刚出锅似的，他拿起糕点，一口吞了下去。

　　“吐出来……”云不来的声音冷幽幽地传到屋里，带着重重的威慑感。

　　糕点噎在喉咙，雪泽离瞪大眼睛看着他飘落在面前，一身华丽的服饰像天尊下凡，一步步走过来。

　　一块破糕点，他赔得起！心一横，囫囵地将整块糕点往下咽，噎得自己眼泪都落出来了。

　　云不来捏住他的下巴，将他嘴张开，如山压的气势质问：“谁准你吃的？”

　　雪泽离有点喘不上气，还固执挑衅：“我就是要吃，你能怎么的？本尊赔得起。”

　　“你确定？”这一句问得慎重。

　　一块糕点他难道还赔不起，雪泽离不屑一顾，转了下眼珠子，斩钉截铁道：“我确定，这块给我吃，待会儿陪你一碟子。”

　　“现在就赔！”

　　伴随深沉的音调，云不来进一步凑近那张脸，淡紫色纱笠将雪泽离整个包围其中，两人同处一顶纱笠下，促小的空间，刚好紧紧包裹两张几乎重叠在一起的脸。

　　雪泽离如玉花的脸，突然被狭小的空间惹得绯红，因为云不来的鼻息直冲冲地打在他脸上，像火焰一样阵阵袭来。

　　在无忧宫，只有他能见到云不来的面容，这张脸即使在容颜至上的雪泽离看来也是很难得的优秀，不过，这变态为什么老是不肯见人，他没问过，也不想问，但这种局面，搞得雪泽离很无所适从，他要干什么？

　　没有时间让雪泽离思索，云不来居然含住了他的唇，撬开了他的唇缝，雪泽离一瞬间木讷了，跟灌了泥浆似的，浑身笨重得无法动弹，下巴被人捏在手里，刚要反击的双手还被一只大手钳制在腰间，纹丝不能动，不知该怎么办，糊里糊涂被搅在一起，那块糕点融化在嘴里，越搅越粘稠，还冲刺着云不来的味道，所有的感官在翻滚，雪泽离被呛得脖子都红了，差点窒息，云不来才放开他，那双如星芒的眸子携着一丝沉潋和满意。

　　“你……你变……变态啊。”雪泽离推开趴在桌子上大喘气，一边骂：“不就一块破糕点，你宝贝个什么劲儿？还……还是故意借此来报复我？”

　　“哦？”云不来挥手关上门，取下纱笠放在案桌上，如雕刻的面容全部呈现出来，他用巾绢擦了擦嘴角，看向雪泽离，轻笑一声：“我报复你什么？”

　　雪泽离给自己倒了茶水，喝进嘴里狠狠地涮口，猛吐到身后的痰盂，回头摊牌道：“那次在仙岳，我又不是故意亲你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的错，我不该亲薄你，今天你也算找回去了，扯平了吧？能放我回去了吧？”

　　“不可以。”云不来淡道，拿起面前的被打开了的花鸟盒子，一分失落，一分疼惜。

　　“为什么呀？”雪泽离觉得自己要疯了，在这里整天被云不来折磨就算了，关键是还有一帮难搞的老头，每天轮番地跟他大战三百回合，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坚持不住一下子嗝屁了。

　　“因为我的气还没消。”说完，云不来将盒子揣进乾坤袋，重新带上纱笠出去了。

　　雪泽离原地风中凌乱，大呼道：“要怎么样才能气消啊？你总得给我个解决方案啊？云不来……”

　　得，鬼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消气，雪泽离欲哭无泪，造了什么孽了，惹这么个变态。

　　回到厨房准备给云不来上午膳，一进屋就满地碎碗和垃圾，做饭的厨子和无忧宫负责伙食的弟子都一脸事不关己，用屁股想都知道，又是那帮老家伙来找麻烦了。

　　掰起手指算了算，今天该轮到五长老，这群老头实行轮班制，跟上岗似的，每日一战。
　　看着一地残骸，雪泽离也懒得理，穿过去到厨台拿食盒。

　　“等一下，雪泽离你先把地上的活收拾了。”厨子三胖故意为难。

　　雪泽离斜着眼睛看向他：“谁弄谁收拾，我负责云不来的起居，不是什么烂事儿都归我，让开。”

　　三胖愣了愣，立刻谄笑：“哎呀，我知道呀，可是五长老说了，我要没让你做，他就拿我当河豚鱼解刨，我也处在水生火热中呀！”

　　“放心，河豚很难刨，五老头还没那个技术。”雪泽离不管，径直去拿食盒。

　　“别呀。”三胖横抱着食盒不让拿。

　　“三胖，我解刨的法术有几百种，你想试那一招？”雪泽离亮起一簇法光，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

　　“横竖是死，动手啊。”三胖竟然视死如归了。

　　“你大爷的……”雪泽离咬牙切齿，拽了拽衣角，回头去拿扫把。

　　“我来吧，小离哥。”刚进来的桃月，温和地从他手里拿过工具，纤细的手指虽因粗活有些糙，但还是能看出那青葱年华里该有的柔美，她是无忧宫自小养大的女孩，因为没有修仙灵根，便是在无忧宫为外门弟子。自雪泽离来这边做事，桃月就生动了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雪泽离有点爱慕之意。

　　但雪泽离这个木鱼脑袋，对这种事毫无反应，当她是个不错的小妹妹，还总是对她十分关怀。

　　“不用，你去歇着，我马上就弄完了。”

　　“我上午在幽草涧分敛药材，也不是累人的活儿，再说宫主一向用膳准时，你还是别晚了才好。”桃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快去快回，我做了芸豆羹，等你回来一起吃。”

　　不得不说，桃月的厨艺特别好，相当对雪泽离的胃口，想也没想，他爽快点头：“好，那你在后院凉亭等我。”

　　三胖还护着食盒，雪泽离一个手刀把他劈晕了，夺了东西就走，刚走两条回廊，就在西院碰上一脸嘲讽的五长老，双手抱着一摞竹简。

　　“就算是妖，也不能见人就勾引啊？这是你们妖族的恶劣本性吗？”

　　一看见他，雪泽离气灌血脉：“你又在说什么啊？勾引谁啊？我在给你们败家宫主送饭，别耽误事，赶紧让开，现在没空跟你闹。”

　　“每天和桃月在凉亭吃饭，你当我老眼昏花啊？”五长老义愤填膺道：“桃月那丫头是个好姑娘，你别祸害她行不行？”

　　“祸你个头啊……”雪泽离气得不轻：“我跟桃月吃饭就是祸害她了？你这老东西是什么逻辑？本尊现在没空跟你掰扯，闪开、闪开。”

　　雪泽离朝他挥手，试着要从他身边走过去，但五长老像根柱子一样横在面前：“你以为我想对着你？云不来那个死小子，非要带你回来，还留你在房中睡，硬把生米煮成熟饭，我们几个老家伙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你还不安分！我们这又是爹又是妈的，你以为我们很好过？”

　　“等等……”雪泽离挥手打住，这段时间天天听这些胡说八道，他以为自己练成了铁壁耳膜，能做到左耳进右耳出，但每每这些话就像滚烫的油腻子能一瓢泼死他，尤其这副好像婆媳之间的唇舌之战，真是受够了，别人家婆媳大战是一对一，他莫名其妙一对五，这日子可想而知。

　　“等一下，我和云不来什么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身为无忧宫的堂堂长老，能不能说话有点根据，我好歹是雪泽的殿上妖尊，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我来无忧宫是来还云不来出手相救的一份人情，不是来嫁人的，你们能不能搞清楚事实！？”

　　哪知道，五长老听了更激动了：“对啊，你既然以身相许，又为什么不能从一而终？”

　　(艹皿艹)我艹尼玛……

　　雪泽离张大了嘴，感觉自己简直要炸了，直跺脚：“我真的被你们气疯了，你们的口径能不能一致一点，居然一天一个说法，昨天二老头子还警告我不要有非分之想，我还感恩戴德了一下，今天怎么又是这个论调？我他妈什么时候以身相许了？”

　　“桃月有桃月的归宿，你一个有夫之夫，作为我无忧宫的人，不准早三暮四。”五长老自顾自地警告着，好像他就是来下命令的，对雪泽离的质疑毫无兴趣。

　　“哟喂，看样子我今天不解一解你这死老头的嘴，真是一点尊严也没有了。”雪泽离放下食盒就要动手。

　　五长老回避他的攻击，继续道：“桃月是凡人！凡人寿命有限，容貌也会衰败，你最后会厌弃的，我们宫主修至大乘，已脱离凡体，他不会老。你可想好了？”

　　雪泽气哭了都：“我想好什么呀？难道在你们人类眼里，妖就那么肤浅，活了几百年还看一张脸来产生喜怒哀乐？亏你们修仙至道，好吧。”他耸了耸肩，叹气道：“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反问你们这些仙门上者一句，我如果不是狐妖之后，是猪妖、□□妖，生来丑陋，你们宫主看得上我？”

　　五长老毫不犹豫：“看不上。”

　　一股穿心的气窜上头，雪泽离捂着胸口，差点血溅三尺，一掌打过去，五长老已经溜了。

　　“都什么人呐，有种别跑，打不折你八条腿。”雪泽离一边走一边骂，到了云不来的房间也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跟这帮人讲礼节完全浪费力气。
　　他气冲冲地把食盒跺在桌面上，不悦地喊了声：“吃饭了。”

　　云不来从书房走出来，眸子携着半分探究，道：“在生我的气？”

　　雪泽离摆出碗筷，心口不一道：“我哪敢生你的气啊，你不生我的气就阿弥陀佛了。”

　　“那你这般不是做给我看的吗？”云不来直视着他，墨色长发高高竖起，修得侧脸煞爽硬朗，彰显一股压迫感。

　　不戴纱笠，这身躯和样貌，跟画上的将军一样，雪泽离盯着他的脸，许久，发出一声轻笑，一个问题径直跑出了嘴：“我不生这张脸，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先是一愣，而后，浮现一丝淡淡的愉悦，云不来伸出手去，抚上雪泽离那面完美至极的轮廓，深看着那带着水汽的眸子。

　　“那我呢，如果那天面纱揭开时，发现我很难看，你还会亲下来吗？”

　　其实雪泽离没有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深意，他只是就当时的情景，事实就是道：“会呀，无法避免的嘛。”

　　“无法避免……”云不来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缓慢扬起笑意，顺势扬起雪泽离的下巴，认真地落了一吻。

　　只是轻微触碰，唇瓣相接，雪泽离马上弹簧似的跳开，声音慌乱道：“你……你干什么？”

　　“既然坦白了，何必害羞？”

　　“……”

　　什么鬼，什么坦白？

　　雪泽离有点懵逼，反应过来，解释道：“云不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坐到桌边，云不来看了他一眼，甚是宠溺的神情，那一抹笑像开在绝地之巅的兰花，傲慑人心。
　　人类总是很神奇的生物，就如这一瞬，这个眼神，像一道光刺进雪泽离的心灵，令他一刹那无言，不知动容着什么。

　　“好吧，算我误会了。”说着，他递给雪泽离一片晶莹的六角雪花：“这是雪泽墨海传来的，应该是好消息。”

　　回过神，雪泽离接过雪花，一小片冰晶，在他指尖融化，化作一行蔚蓝的字迹：已苏醒，勿念。

　　“哈哈……”雪泽离有些兴奋，竟抱着云不来的脖子一阵狂欢：“恩公苏醒了，他醒了……太好了。”

　　云不来也顺势搂住他，嘴角浮笑。

　　知道吴企图苏醒，雪泽离很激动，直接顺着云不来的臂弯落坐了下去，落在他的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认真地感激道：“谢谢你呀，他能活过来，都是你的功劳。”

　　“那你怎么谢我呢？”云不来笑问，低头俯视这张笑如阳花的脸。

　　那星芒似的的眼睛，闪着往日不一样的光辉，雪泽离一阵僵硬，才发觉此时此刻，他们两是多么尴尬的姿势，心里一阵狂咒：我的天，我什么时候滚他腿上的？
　　他慌里慌张地从他腿上站起来，一点点从那臂弯里退出去，脸红成了烙饼。

　　云不来紧紧地睨着他，像要穿透他的灵魂……

　　雪泽离忙原话：“我现在给你当牛做马，不正是在谢你吗？要谢礼的话，我如果可以回雪泽，一定给你带。”

　　“嗯。”云不来点头，似乎心情不错，爽快道：“那我明天就放你回雪泽一天。”

　　“真的？”幸福来得太突然，感觉像在飞，雪泽离差点跳起来，激动地捏了捏衣袖，又试探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带礼物，如果你每隔一段时间放我回去一次，保证每次都不一样，好不好？”

　　“好。”云不来也应得干脆，满眼的宠信，还给他拉开一张椅子：“陪我一起用饭。”

　　“没问题。”雪泽离一屁股坐下，把在凉亭等待的桃月忘到了九霄云外，殷勤地给云不来夹菜：“来，吃这个，三胖做这道菜最用心了。”

　　云不来的嘴角始终扬起幅度，这大概是他长期以来少有的一次心情愉悦，更是绝无仅有的眼里含笑，当初的那一吻，落下的某个病根，彻底得到了治愈，心里有了从所未有的暖意。

　　凡事都有个天定，偏偏在自己法力虚脱的时候被他摘掉了纱笠，如果自己有情缘，也就是这只半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