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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化羽箭 ...

  •   星晨有心让他们二人多多独处,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看着面色平静的众仙,在凌霄殿前各自散去后,又不约而同地在前往玄都玉京的路上相遇了。
      当苏屹抵达玄都玉京时,着实被这热闹的场面吓了一跳。
      宁昭正同好几位看着面生的仙僚站在玄都玉京前,不知在聊什么,他脸上带笑,身子却堵住了路口,大有一种有话快说别想进去的架势。苏屹只得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等那几位仙僚终于道别离开,刚要上前,又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句:
      “师兄!”
      他转身一看,竟是天帝来了。
      玄穹一身华服,步履匆匆,等走得近时,好像才看见站在一旁的苏屹,拉过他边走边道:
      “玄砚,你何时回来的?”
      不等苏屹回答,他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到宁昭的跟前。
      “正好,一起来见见咱们师兄。你还没见过他吧?”
      他的眼睛和苏屹对视,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苏屹无由的心里一紧,点点头,对着宁昭轻声叫了句:
      “师兄。”
      天帝又将宁昭的胳膊拉过来,向他介绍道:
      “师尊六百年前新收的小师弟,赐名玄砚,如今也到修习化灵之术的时机了,师兄有时间可得多多提点他。”
      他说完,已率先往玄都玉京里走去。
      宁昭和苏屹彼此对视一眼,跟在身后。
      “师尊今日不在吗?”走在前头的人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回头。
      “应该是去找菩提老祖了。”苏屹提醒道。
      前头的人恍然大悟。
      “师尊近几年常与菩提老祖讨论道法,恐怕师兄要过段时间才能见着他了。”天帝对着宁昭说道,又在其中一座殿门前停了下来,推开门,道:
      “这是师兄当年住的地方,多年来格局一直未变,旁的人也没进来过,师兄还是住这里吧。”
      宁昭抬眼朝里头望去,隔了一千多年,里头的陈列摆设他早已记不清楚了,陌生与熟悉相互交织着,就像此刻身旁的人给他的感觉一样。
      “劳你费心了。”宁昭对他说道。
      天帝叹口气:“师兄能重新归元,我着实替你高兴。可仙界有仙界的规矩,当年之事……大家还需要时间慢慢接受,只能委屈师兄先在玄都玉京待一阵子,再商量往后的安排。”
      宁昭耸了耸肩膀:
      “没什么委屈的,从前我不也是住在玄都玉京吗?只是连累师尊他老人家,从前我就尽给他惹祸,如今又得天天见着我,不知得有多头疼。”
      天帝垂下眼,轻声笑了笑:
      “师兄真是胡说,师尊不知有多看重你。”
      又闲话了两句后,玄穹向他告别:
      “我得先走了,如今不比从前,诸事缠身,便是方才来玄都玉京都得偷摸着抽空出来。师兄先休息吧,咱们来日方长,待得了空闲再好好聊聊。”
      宁昭将人送了出去,再回来时,见苏屹已经默默站在殿门前等着了。他这半日来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宁昭拉过他的手,两人走到塌边坐下,正对着门口的长塌落进了几缕阳光,玄都玉京少了外人的声音,一下变得冷清。宁昭有些疲倦地靠着苏屹,身旁的人便没有说话,静静陪着他。
      “你知道吗?我从前在自己的殿中养过灵鸟,师尊不让,我就偷偷养。可惜它太吵闹了,有一日被师尊发现,罚我在自己的殿中闭门思过,思了整整三日。”
      “把你闷坏了吗?”
      “别说三日,一日就够把我闷坏了。”宁昭闭着眼牵起嘴角,“后来天帝想找个人去收伏在凡界作恶的凶兽,我就赶紧把这差事承下来了。还以为自己终于逃脱师尊的管束,该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谁知那些家伙可比师尊凶多了。”
      大概他是天上地下第一个敢把元始仙尊拿来与凶兽相提并论的人,苏屹虽然觉得此话说的太过放肆,但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宁昭睁开眼,眼神越过殿门,落向不远处的静清池。
      “以前总觉得自己被玄都玉京困住了,想方设法往外跑。历事之后才明白,很多时候师尊叫我静思,只是为了让我认清自己心中的界限在何处。”
      他抬眼看着苏屹:“我现在若是说很想他老人家训斥我这种话,是不是太肉麻了点?”
      苏屹默了一瞬:“有一点。”
      宁昭笑出声,索性身子一软,又枕在了苏屹的腿上。他最近很是喜欢这个姿势,大概因为这样能看见苏屹纤长浓密的睫毛,他素来最喜欢苏屹的眼睛。
      宁昭抬起一只手指勾住苏屹垂下的头发,在手上一圈圈地绕着,眼神失焦:
      “你知道今日在玄都玉京前,那些仙家同我聊什么吗?他们说恭喜我,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恭喜的……有好些面孔我都认不出是谁了。”
      “所以你连玄都玉京都不让人家进来?”
      宁昭眨眨眼,像被人捉住了心思,并不反驳。
      “好在星霁说的不错,天帝也是支持你的,其他仙僚即便真有微词,看在他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是么……”
      宁昭有些怔然,他想起方才送玄穹出去的时候,他突然问了自己一句:
      “当年围剿蛟族一事,师兄可会怪我?”
      “苏屹,你知道我当年为何会魂飞魄散吗?”宁昭有些怔忪地问道。
      他承四神之力,又有上古兽灵护体,即便当初面对仙族众多兵将也不至于被逼到身死魂灭的地步。
      “为何?”
      “玄穹曾打造过一枝灵箭,淬真火而生,乃是水的克星。”
      苏屹皱起眉。
      宁昭指了指心口的位置:“那箭从我身后穿心而过,直接打碎了我的元神。”

      从玄都玉京到弥罗宫也不过小半会儿的功夫。这儿没有随侍的仙倌,也许因为弥罗宫的主子不愿被人打扰,又也许是因为他多年拜在玄都玉京下,连性情也承了元始仙尊的喜静随简。
      宫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痕迹。玄穹推开门,一支淬着火焰的灵箭正遥遥对着他,拉弓的人闭了一只眼在瞄准,唇角勾着玩味的笑容。
      玄穹面无表情地朝他走去,待那支灵箭离他不过几寸距离时才停下脚步。
      “你怎么将它召唤出来的?”玄穹皱着眉。
      “这有何难,我跟你本来就是一体的。”他松了弓,将那支灵箭握在手中把玩,“我记得你当初耗了数月心血才将它打造出来,多好的法器,可比玄岐手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好多了。即便你如今有龙灵加持,我还是觉得,属火的灵兽更适合你。”
      恶灵的手中一空,那支箭已经被夺走,玄穹手指用力,灵箭瞬间便化成焦灰落到地上。
      “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恶灵看着地上的焦迹,占满眼眶的黑色瞳孔似乎浮起了几分惋惜。
      “我一直很想见见它的威力,可惜这支箭被造出之后就遭你厌弃。不过它能在围剿之战上杀死玄岐,也算值当了。”恶灵抬眼看向玄穹,笑得有些得意,“看你这个表情,应该已经见到玄岐了?”
      “你如愿了,千方百计将他弄回来,接下来又想做什么?”玄穹冷冷地盯着他。
      “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看天帝要如何抉择。”恶灵走到宫殿正中央的御座前,毫不避讳地坐在上面,“是任由南星宿宫和玄都玉京将他重新捧上高位,还是与我联手,叫他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遇里,永无翻身的机会呢?”
      玄穹静默着站在大殿中央,他没有接受,但也不再像上次那样毫不迟疑地拒绝了,甚至连自己的位置被恶灵肆无忌惮地占据,他似乎也并不想出言阻止。
      “我说过,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恶灵又说道,“只是…玄岐一旦归元,留给你的时间可就不多了,毕竟南星宿宫那群咬人的恶狗一旦找到你的弱点,可是非将你撕得粉碎不可。你别以为过了这么些年,他们就能把以前的事情忘个干净。”
      一直没有回话的天帝缓缓朝恶灵走近,他高大的身影覆盖下一片阴影,将座位上的人完全笼罩住,看起来,座上的人仿佛已经融进他的影子里,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你说过玄砚在查丢失的亡魂,他如今查到什么地步了?”
      “大概他心中对当年金暹坐化一事有些怀疑吧。听归离说,他前些日子还在排查被封印的凶兽,近来却只叫土地倌们在凡界搜寻,还专门往地势辽阔的地方钻。”恶灵不甚在意地说道,“但凡界何其之大,这样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想找到金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几日前不是还将他们引入南岳山中吗?”玄穹皱眉道。
      “离它藏身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呢,嗅不着气味的。那家伙丑是丑了点,但脑子还算清醒,不至于连自己的行踪都藏不住。”
      “它要是真能控制得住自己,我何至于将它藏起来。”玄穹烦躁地驳斥他,“南岳山那种地方,只会让它的性情愈发暴戾,当初就不该让它搅进来,这几年它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反正都用完了,你不喜欢的话叫人杀掉不就好了。”恶灵打断他。
      玄穹斜了他一眼:“上古凶兽,天资不知高过多少生灵,你说得倒轻巧。”
      恶灵挺直身子凑近他,有些兴奋地问道:
      “或者再找个阴月噬日这样的时机,我去替你杀了他如何?保证在闹出动静前解决它。”
      但玄穹以漠然的神情无声地回绝了他。
      恶灵不无遗憾地摇摇头,并未因玄穹的态度而气馁,他始终充满耐心,即便几次三番遭遇眼前之人的冷眼。
      这让玄穹觉得更加恼火了,恶灵是从他身上分离出来的,洞悉他的所有想法,知道他做过的所有事,也正因如此,它的放肆才让玄穹感到恐慌,就如同照镜子般,它正在照出自己一直想要隐藏的黑暗。
      御座的后面有一副巨大的木架,弥罗宫的主子喜欢收集各种精巧机关,这在三界都不是什么秘密。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恶灵朝最角落最高处的地方望去,纵身将上头的东西取下。那里放着一个暗棕色的坛子,因为放的位置太过偏僻,所以并不容易引人注意。但也因为它与其他法器长得如此不同,因而显得格格不入,一旦有人看见它了,不免会感到好奇。
      坛子难得被人拿下来,惊起一点薄灰。玄穹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坛口处的封泥已被掀开,梅花的香味纠缠着酒气一下子弥漫开来。
      它们像封禁了千年的幽灵,迫不及待从狭窄的坛口处涌出,毫不留情地缠上玄穹。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人和事,也从封禁的回忆中涌现出来,令他如坠冰窟。
      那是他曾疲于追逐的过往,以及永远也追逐不上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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