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9、胴城女鬼（八）

　　“鬽…是什么东西？”
　　“鬽者，本身并无实体，能力也远不如妖魔鬼怪之流，因死后之人的怨气凝结不散而生，需要依附在活物上方能存活，但找的多数是花草林木之类，很少有能耐附身在人身上的。程小姐在昏迷之前，见到的就是一只冲向她的鬽。她当时被困房中，在房门口拍门呼救，那只鬽应该也是想要逃出去，所以在门前不小心现了形。”
　　“没有实体啊…那怎么还有传言说是女鬼？”
　　“那只鬽会发出声音，听着……确实是女子。”
　　“女子？多大的女子？幼童？年轻女子？还是年长女子？”
　　苏屹思考了一下。
　　“应该不是幼童，听着也不像年轻女子……说年长……也不恰当，光听声音很难分辨出具体年纪来，而且它当时只是在大叫，声音又被程小姐盖了一部分……”
　　苏屹皱着眉，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从别的地方入手吧。”宁昭在他肩上拍了拍。
　　“高人方才说，这只鬽……是人死后的怨气化出来的吗？”
　　一直静静待在一旁的程夫人突然开了口。
　　“嗯，怎么？夫人有什么线索吗？”宁昭问。
　　程夫人有些惶恐地摇摇头，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愤然：
　　“只是觉得奇怪，哪家的怨气要找上我的女儿，我那可怜的女儿，素来心善，平时连路边的落花也舍不得踩的……”说着，眼睛又红了起来。
　　宁昭觉得头又大起来了，只得小声问苏屹：
　　“既然已经知道女鬼的来历了，有没有办法抓住它？”
　　苏屹在房间里踱步绕了一圈，又回到宁昭的身旁。
　　“它现在不在这里，不在这个房间内，我们从外头一路走过来，也没有它的气息。”
　　“跑到别的地方作乱去了？”宁昭不解道。
　　苏屹盯着床上还在昏迷的程家小姐，摇了摇头。
　　“鬽不是什么法力高深的邪物，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可以附生的人，不会轻易就换了目标。”他又抬头看了看贴在房梁上的一排符纸，“可能是那些东西让它忌惮。”
　　深夜，打更的人刚从府外经过。毛毛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这个哈欠打到一半，已经被宁昭伸手捂住了嘴巴。
　　“老大……咱们得蹲到什么时候啊？”
　　“我怎么知道，蹲到铃响为止呗。”宁昭小声回他。
　　他们二人此刻正蹲在一垅树丛里，正对着程家小姐闺房的方向耐心等候着。
　　等的，自然是那只鬽了。
　　按照苏屹的猜测，虽然现在还未发现胴城有其他人受害，但鬽之所以在胴城里四处作乱，很大可能是因为程小姐的房中贴满了驱邪的黄符，使它无法靠近她，再将其作为附身的对象。若是去胴城里寻找它，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宁昭想了个主意，叫人将屋子中贴的所有符纸全数撤了，为了保险起见，甚至还和苏屹高调地辞别了程良，后又偷偷摸摸地潜回府上。
　　但这已经是他们在这里蹲守的第三天了，依然不见鬽的影子。
　　苏屹在程小姐的床头挂了一串铜铃，一旦鬽靠近来，铜铃就会响动。可他们竖着耳朵紧张到了现在，也没有听见半点动静。
　　“老大……我真的好困啊……”毛毛说着，又打了个大哈欠。
　　“你白天都睡一整天了，怎么还困？”
　　“那……白天睡觉和晚上睡觉，又不一样……”
　　宁昭有些烦躁地挪了挪身子，更深露重，他们又蹲在这里一动不敢动的，愈发觉得寒冷。
　　“总不能叫苏屹一直在这里守着吧。”他嘟囔了句。
　　苏屹已经不眠不休在这里蹲了两个晚上了，纵然是铁打的骨头也不能不休息啊，况且这主意还是自己出的，宁昭一合计，就主动请缨来守这第三晚了。
　　不过他心里也发毛，若是那只鬽真的出现了，他可没信心能降服得了。
　　可若是鬽不出现，这一晚又是白守了。
　　他正有些无聊地拿手指划拨着地上的泥土，突然感到一阵凉风刮过树丛，带动树叶轻微的摩擦声。
　　空气中开始弥散开一股奇怪的味道，激得宁昭立马清醒起来。
　　一阵轻铃声随之响起。
　　“老……老大……是……是……”
　　没等毛毛话说完，宁昭一皱眉，已经撑着他的手臂跳起来，迅速冲向程小姐的闺房。
　　这邪物终于出现了！
　　宁昭才刚跑到房门口，身边有人已经掠过他，似一阵风般刮过眼前。
　　苏屹已经先一步进去了，他回头扬手一挥，宁昭身后的门扉重重合上，一条白色的长链从苏屹的袖中飞了出来，瞬间就将整个房间的门窗封住。
　　“你贴了什么？”宁昭走到他身边来，一边四处环顾着房内的环境一边问道。
　　“灵纹，防止它逃出去。”
　　“它好像藏起来了。”
　　宁昭朝程小姐的床头看去，铜铃已经停止响动，程小姐的脸色也并无什么异常，可邪物却不知躲去哪里。
　　“总归就在这个房间里了，找一找。”宁昭道。
　　“嗯。”
　　宁昭率先行动起来。在最有可能被鬽盯上的梳妆台前翻找，他又一次往发篓里头看去，里面的头发还在，甚至于他故意撒上去的一点墙灰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显然鬽对程小姐的头发压根就不感兴趣。
　　它是直奔程小姐而去的吗？
　　宁昭手上翻着东西，还分出一分心神跟苏屹闲聊：
　　“话说，鬽既然没有实体，那我们怎么找？它总归得有个样子吧。”
　　“不确定，要看它想以什么形态存在。”
　　宁昭走到一旁的木柜前，深吸一口气，纠结片刻，决定先从下面开始翻找。
　　女儿家的东西，翻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红着耳根打开柜门，将手伸进一堆叠得整齐的锦被里，一层层翻开来看。
　　“那你觉得这只鬽该是什么样的？”宁昭又问，同时打开了最底下的那扇柜门。
　　里头放了些杂物，烛火昏暗，瞧也瞧不清楚的。他索性将胳膊伸进去，在柜子深处摸索。
　　“若是按照我们掌握的线索，这只鬽既然喜欢偷别人的头发……很可能就是一团头发的形态。”苏屹说道。
　　宁昭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他就保持着蹲在柜门前，一只手还放在柜子里的姿势。
　　“怎么了？”苏屹瞧着他诡异的脸色。
　　只见宁昭猛地抽出手来，将手上的一团黑色物体朝地上重重摔了下去，大叫道：
　　“它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