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10、胴城女鬼（九）

　　苏屹的反应很快，黑色的物体刚从地上弹起来，他袖中已有东西飞出，打在了鬽的尾巴上，在地上留下一摊焦黑的痕迹。
　　随着一阵烧焦的恶臭升腾起来，鬽大叫一声，已经朝着宁昭的面门处袭来。
　　宁昭一面急速朝后退去，一面捻起两指，闭眼凝神，口中呵道：“火来！”
　　指尖已经燃起一道火焰，他刹住脚步，朝着扑来的鬽，将手指送出，正中黑影。鬽发出嘶吼声，在他身前划了道弧线，避过宁昭往半空中飞去。
　　它显然是被真火灼伤了，虽然没有实体，那团如同乱发缠绕而成的物体却不断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在房间里头回荡，听得人心底发麻。
　　鬽左右乱撞飞了片刻，又往出口的房门飞去，但门上早被苏屹的灵纹封住了，它刚一撞上去，就被震得弹开。
　　“你护好程小姐！”苏屹朝宁昭喊了一声，将他拉到后头，自己朝鬽的方向靠近。
　　宁昭手上还凝着火焰，但身子却听话地停在床前，眼睛紧盯着苏屹的动作，预备随时上前支援。
　　苏屹将乱窜的鬽逼到角落处，手在身侧一招，方才打在地上的那一截东西又簌簌地飞起来，一下子碎裂成好几片，宛如一道道铁片，直直冲向上方的鬽。
　　宁昭此刻才看清，那些被苏屹操纵着的白色长链，居然是纸做的。
　　鬽的速度慢了一步，躲闪不及，被纸片割了好几道，那些纸片穿过它钉在了墙上，留下数个发黑的印记。它的动作明显没有刚才灵活了，也不再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整个黑色物体颤抖着往宁昭的方向袭来。
　　墙上的纸片飞出来，重新连成一条长链来，苏屹大概是打算将它捆起来，手指一动，白色的长链已经飞往鬽的方向。
　　若说方才鬽的嘶吼声还能理解做想要吓唬他们，那么现在它的声音恐怕就是惨叫了。叫声凄厉不绝，直冲得宁昭耳膜嗡嗡直响，听着叫人无端难受。
　　“苏屹……”宁昭皱着眉开口喊道，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来说。
　　总不能叫苏屹把这么个祸害人的邪物放了吧？可它声音听起来凄楚可怜，透着绝望与不甘，仿佛他们一下成了迫害无辜的恶人。
　　苏屹正盯着他等待下文，灵纹拦在鬽的身前，但动作却迟迟未下。
　　他们在这声声折磨人的魔音中不过僵持了片刻，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撞开，毛毛的身体率先扑进来，很是紧张地大喊道：
　　“老大你怎么了！”
　　宁昭和苏屹齐齐朝他看去，那只鬽瞧见了空挡，黑影迅速向门口冲去，直往毛毛脸上扑。
　　毛毛猛地瞧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扑来，吓得弯下身子将脑袋缩起来躲避。
　　“毛毛！”宁昭喊了一声，脚步已奔向他。
　　那只鬽却没有攻击它，反而是绕过他的头顶，迅速向门外冲去。
　　苏屹朝毛毛看了一眼，没有停下脚步，连忙追着鬽逃走的方向去了。宁昭也赶紧凑上来，粗略看了他几眼，见他没受什么伤，松了口气，又气急道：
　　“你好好的撞门进来做什么？”
　　“我……我听见里面一直在叫……我怕你……怕你受伤……”毛毛委屈地解释道。
　　他身后，一队家丁正举着火把赶来，后头还跟着程良和他的夫人，估计都是听见这边的动静跑来的。
　　“都待在这别动。”宁昭冲众人吩咐了一句，朝着苏屹离开的方向跑去。
　　他远远瞧见苏屹的背影绕过主院，往一旁小门的方向去了。
　　“苏屹！”
　　宁昭冲他叫了一声，加快速度跟上之后，和苏屹一同穿过那道小门。
　　“这是什么地方？”宁昭嘟囔了句，眼睛四处打量。
　　原本以为门后该是个花园之类的地方，谁知竟然连着一处偏院。看院子的结构和布置，显然主人极其用心，虽说没有主院大，但景致却好上许多。
　　宁昭同苏屹顺着青石小路往前走，穿过一片葱郁的花圃，看见后头落了一座很大的房子。
　　“好像没人住……”宁昭小声说道，房子盖得如此用心，却落满尘灰，全无生气，这是为何？
　　他看见身旁的苏屹微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屋子若有所思。
　　“鬽呢？”宁昭问他。
　　“从这道墙飞进来了，现在不知躲在哪里。”苏屹回答。
　　“会不会……它和这里头住着的人有关系？”
　　“那得问问程良这里头住着谁了。”
　　小门外一阵嘈杂，这下不用等他们回去问，程大人已经自己带人浩浩荡荡寻过来了。
　　“不是让你们在原地等着吗？”宁昭皱着眉问道。
　　管家瞧着他的脸色，上前赔着笑脸解释道：
　　“本来是要在原地等着的，但大人看见二位朝这边追来了，担心……担心二位在里头迷了路，所以带人过来看看。”
　　迷路？
　　宁昭一挑眉，这院子再大也不过几座屋子一个花园，能复杂到迷路的地步？看来程良在里头藏了故事啊。
　　“程大人，我们二人是追着鬽进来的，这个偏院修建得如此精致，为何一个人也不见呢？”
　　程良沉默着，站在他身旁的程夫人倒是脸色一变。
　　“那只鬽逃到这里头来了？”程夫人开口问道。
　　苏屹点点头，解释道：
　　“它刚才在屋里已经被重伤了，此时正是收伏它的时机，只要将这座院子封死，它就跑不出去了。不过我有些疑惑，它为何要逃进这个地方来，明明府外更容易逃些。”
　　“老爷！你还不信我的话！我就说一定是她在作乱！”程夫人突然激动起来。
　　“谁？”宁昭问。
　　程良沉着脸，始终一语不发。
　　程夫人在一旁憋不住了，自己开口问苏屹：
　　“若这只鬽乃是埋在这院子里头的人所化的，高人是不是就有办法找到它？”
　　苏屹点头道：
　　“如果鬽是埋在这里的人所化，只要将她的坟墓掘开，开棺超度，让她的亡魂得以往生便可。”
　　“掘坟开棺？”程良的眼睛瞪大来，“这怎么行，逝者为大，死后还要这般糟践吗！”
　　“她都来害你女儿了！说什么逝者为大！”
　　程夫人叫道，插在鬓间的步摇因情绪的起伏而轻颤，发出叮当的脆响。
　　“你怎么确定是她？说不定邪物只是刚好跑进院子罢了，她已病逝多年，何苦现在跑出来作乱！”程良反驳道。
　　一旁的宁昭听得云里雾里，虽然此刻场面僵持，也只好硬着头皮打断他们二人的争论，出言问道：
　　“程老爷程夫人可否先消消气，先同我们说一说，这个院子里到底埋着谁？”
　　程良绷着一张脸，双手背在身后，过了许久，才终于叹了口气。
　　“这个偏院，原先是我已故的夫人柳氏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