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7、胴城女鬼（六）

　　他们回到胴城的时候，已是辰时，本该是街道最热闹的时间，但从城门进去，连主街上也没见几个行人，开门做生意的更是屈指可数。
　　“怎么如此萧条？”苏屹忍不住念了一句。
　　“当然萧条了，闹鬼嘛。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带着女儿离城了，走不掉的自然要躲在家里。”宁昭回他。
　　苏屹停下脚步：“难道不止程家小姐受害？”
　　“我和毛毛刚进城的时候，在街上卖过驱邪的黄符，听他们议论，好像还有不少人见过这个女鬼。”
　　“这女鬼…倒是挺高调的。”
　　宁昭在后头被他的话逗笑了，朝着前头一家药铺指了指：
　　“去那里问问吧，说不定有人知道。”
　　开在街角的草药铺子，地方不大，卖得都是些寻常药草。掌柜的姓孙，于是挂着的额扁上写了个大大的孙字。
　　大概是知道如今这城里已经少有人气，虽然开了店门，但掌柜还支着下巴在桌子后头打瞌睡。
　　“老板，做生意了。”
　　宁昭往桌子上敲了敲叫醒他，苏屹在一旁正准备开口问话，被他抬手拦了下来。
　　“别直接问。”宁昭低声提醒道。
　　“诶，公子想要买什么？”
　　“有没有……驱邪用的干艾草啊？”
　　“有的有的。”
　　掌柜转身去拿的空档，宁昭又问：
　　“您知道这的人除了用艾草驱邪，还会买别的什么东西吗？”
　　掌柜听到这，手上的动作停下，转过身来凑近他们，神神秘秘地问道：
　　“怎么，公子家里……也碰上那东西了？”
　　宁昭神色沉重地点点头：
　　“家中有个小妹，前天晚上说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我来买点辟邪的药草回去熏一熏。”
　　掌柜微一思索，道了句稍等，匆匆忙忙地走到里间去，不一会儿，拿了包东西出来。
　　“您把这个拿去，是我家婆娘昨天在街上买的黄符烧的灰，混了雄黄和石灰粉。”
　　“多谢掌柜了。”
　　掌柜的摆摆手，感叹道：
　　“谢什么，遇上这种东西……唉……就盼着咱们程大人早些请个驱鬼的高人回来吧。”
　　宁昭付了钱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将包好的药草往桌上一放，一副惺惺相惜的表情，继续同掌柜聊起天来：
　　“不过…你们是怎么发现它的？也是半夜吗？”
　　“可不是，那天夜里啊，我家小女听见房间里有动静，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她从小胆子就大，也没多想，悄悄起了身，就看见有团黑影子在她的铜镜前面……”
　　“啊！”毛毛叫了一声。
　　吓得其余三人都抬起头来。
　　宁昭抚了抚胸膛：“你吓死我了！”
　　“我…我有点害怕……”
　　“那你捂着耳朵别听。”宁昭说完，又转头继续对着掌柜问道，“后来呢？有看见它长什么样子吗？”
　　掌柜摇摇头。
　　“没看见，那夜没有月光，又是三更半夜的，四周一片漆黑，小女说，只瞧见一团影子，大概发现她醒了，唰的一下就跑走了。”
　　“那为什么断定她是个女鬼，不能是男的？”苏屹在一旁开口。
　　“必定是有人看见了呗。”掌柜说，“听说长了一身的长头发，比身体还长，整个头都被散乱的头发遮住了，所以在夜里的时候，大家都看不见她的面容。”
　　宁昭低头沉思道：“会不会有可能是个披头散发的男鬼？”
　　掌柜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一个男的，为何要去偷未出阁的女子头发？”
　　“偷头发？”
　　“你家小妹的头发没丢吗？”
　　“啊？我…我尚未细问……她吓坏了，自前夜起便时常胡言乱语的……”宁昭赶紧说道。
　　掌柜了然地点点头，心有戚戚地说道：
　　“那你赶紧带着药粉回去，特别注意在她的闺房内燃烟熏一熏。”
　　“你方才提的头发……可以再详细说说吗？”苏屹问。
　　“就是放在发娄内的头发啊，但凡被这个女鬼盯上过的女子，都发现里头的头发不见了。这位公子你回去了不妨确认一下，看看令妹的头发是不是也不见了。”
　　宁昭赶紧点头答应下来，正准备离开，又听苏屹开口：
　　“这倒有些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宁昭问。
　　“照这说法，女鬼除了偷头发，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害人的事情。那她图什么呢？”
　　“怎么没害过人！程大人家的小姐不是就被害了吗？”掌柜的提高声音。
　　“倒是忘了还有程小姐。”苏屹拧着眉轻声道。
　　看来要找到这个作怪的女鬼，程小姐是关键线索。
　　他们从药草铺子里出来之后，决定再去一趟程良的府衙。
　　走在路上的时候，宁昭忍不住抱怨道：
　　“就这么点东西花了二钱银子，这掌柜也太黑心了。”
　　“就是！那个药粉里头的符灰，还是咱们卖给他的呢！才卖一文钱！”毛毛在一旁附和道。
　　“我说苏屹，你们修仙之人身上连钱都没有的吗？”
　　苏屹摇摇头。
　　“你就没学点什么…点石成金的法术？”
　　“所谓的点石成金，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一旦你离开，马上就会被发现的。”
　　宁昭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你说成仙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做个江湖骗子呢。不如你跟着我做个江湖骗子吧？”
　　他走了几步，又想起重要的事情。
　　“对了！咱们既然要去收服女鬼，你总得教我几个防身的法术吧？”
　　“你想学什么法术？”
　　“嗯……”宁昭摸着下巴认真思考，“比如飞天遁地，呼风唤雨之类的？”
　　“这哪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
　　“那什么是一下子就会的？”
　　苏屹想了想。
　　“鬼魂一类，一般都怕火，你先学个引火的法术吧。”
　　他抬起手，食指与中指相并。
　　“像这样。”
　　“这手势我会。”
　　“闭上眼睛，凝神。”
　　“然后呢？”
　　“集中注意力。”
　　宁昭的手猛地被人弹了一下。
　　“火来！”苏屹轻呵一声，宁昭睁开眼睛，见两指上方噗的一下燃起一簇浅蓝色的火苗。
　　“老大！真…真的有火！”毛毛兴奋地叫道。
　　宁昭凝法的手一动不动地悬在半空，生怕自己任何动静都能将这点火苗吓灭了。
　　“现…现在要干嘛啊……”他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你想烧哪？”苏屹问。
　　“随便吧！”宁昭盯着自己指尖那点越来越弱的火苗，“快点啊，它要灭了！”
　　苏屹握住他的手：“心神莫要分散。”
　　他的手指随着苏屹的力道指向毛毛的脚边，轻轻一挥，那簇火苗就咻地飞向毛毛，吓得他跺着脚跑远去了。
　　“还真是挺神的。”宁昭意犹未尽地将自己的手指举到眼前来晃了晃，“可我用火折子也能打火啊，干嘛非得用法术？”
　　“此乃真火，能烧凡界万物，若是以后遇到鬼魂，亦可抵挡一阵。”
　　宁昭将手指晃来晃去地比划了几下，又问：
　　“按照这个道理，是不是别的东西我也能这么召来？比如风啊水啊的。”
　　身侧的人点点头，眼神充满赞许。
　　“是你的话，应该可以。但切忌分心，你如今尚未积攒修为，这些简单的法术只能用于一时。”
　　“一时就足够了。”宁昭大步走在前头，恨不得立刻将胴城里的女鬼揪出来试试，“咱们快点走吧，去程大人家里抓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