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66、喜宴（二）

　　书买完，路过胭脂铺子时，宁昭想到秦苑儿总归是女儿家，于是拉着苏屹进去瞧瞧。
　　卖胭脂水粉的老板娘热情得很，他们一跨入门槛就有人迎了上来，穿得活像一朵移动的霞云。身上也不知熏了什么香味，生生呛得宁昭打了个大喷嚏。
　　老板娘将店里的招牌产品一字摆开，喋喋不休地介绍着，纵使宁昭一开始便说明来由，是要买了送给别人当贺礼的，老板娘依旧连珠炮似的发问：
　　“小公子送的这位姑娘，平日里都涂什么颜色的胭脂呀？喜欢艳一点的颜色还是浅淡一点的颜色？要不每一样都买一些？”
　　我怎会知道她平日里涂的什么颜色？宁昭心中腹诽，盯着眼前摆放的一排胭脂盒，头大得很，他原以为胭脂是个物名，怎么着，竟是一个品类？怎么能有这么多讲究？
　　而且……他探出小指在其中一盒上沾了点，凑到鼻尖闻了闻，立刻将手拿开了。
　　这一排胭脂看过去，颜色也没什么分别嘛！
　　宁昭拍拍手，随口道：
　　“就照着你店中最受欢迎的拿吧。各包一份。”
　　“小公子不认真挑挑吗？姑娘的东西可马虎不得。”
　　“不挑了。”他在鼻子下拼命扇着风，眼见又一个喷嚏要酝酿出来，“您看着拿就行。”
　　贺礼买完，总算出了胭脂铺子。宁昭深吸一口气，抖了抖身子，总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这些香气般。
　　苏屹失笑道：“你也太没耐性了。”
　　“我又看不懂，挑了也是白挑，而且那味道冲鼻子。”他说完，又笑了下，摆手道，“算了，不找借口了，我就是没耐心。”
　　说话的功夫，经过一家成衣店，宁昭又停下来，仰头在门前看了看，把苏屹拉进去了。
　　“老板，替他挑两件成衣。”宁昭冲店老板喊道。
　　“为何要给我买衣服？”苏屹问。
　　“咱们要去参加人家的喜宴，你平日穿的都是白色的衣服，看着多渗人，不吉利。”
　　“噢。”苏屹乖乖点头，张开手让老板量好尺寸。
　　店老板问道：“客官喜欢什么样式和颜色啊？”
　　宁昭指着苏屹问：“你看看他都适合什么样的？”
　　店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应下，在挂着的一排成衣间挑选了一番，拿出一件靛蓝的衣裳。
　　“客官试试这套？”
　　待苏屹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宁昭眼睛亮了下。
　　他只见过苏屹穿白色，如今突然换了风格，就好像在白纸上泼了彩墨，那画面看着都生动起来。
　　苏屹见他没有反应，张开手不自在地朝自己身上看了看。
　　“小公子觉得如何呀？”老板朝宁昭问道。
　　“好看是好看……”宁昭摸了摸下巴，“就是有些，太艳丽了。”
　　总觉得自己将一个良家姑娘硬生生打扮成了歌楼名伶。
　　他站起来，走到那一排成衣前，挑了又挑，拿出一件青色的布衫。
　　“试试这个？”
　　苏屹抬头看他。
　　“嗯。”他轻轻点头。
　　宁昭在外屋等了片刻，苏屹这才款款走出来。
　　之所以是款款，是因为这衣服的尺寸有些大了，穿在苏屹身上总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再加上苏屹气质卓然，愣是走出一种即将登仙而去的画面感。
　　宁昭直着眼睛看了会，又绕着苏屹走了一圈。
　　问苏屹：“喜欢吗？”
　　苏屹道：“你喜欢我穿这个吗？”
　　“青色我喜欢，素雅些，穿在你身上也不会别扭。”他评价道，又反应过来，“要看你自己喜不喜欢，干嘛问我喜不喜欢……”
　　“好像有些大了。”苏屹低头扯了扯袖子。
　　“嗯……”宁昭歪着头端详，“确实，你骨头架子比我小一些，这衣服对你来说太大了，那再看看别的。”
　　他又走回那排成衣前，认真挑选起来。这次有了经验，尽量挑选些颜色浅的衣裳。
　　“这件，还有这件。”宁昭一手拿着一件衣服，冲苏屹扬眉道，“都试试？”
　　苏屹乖乖接过，逐一试给他看。
　　宁昭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品味卓然，甚至忍不住想再多挑两件了。
　　“那就把这两件都买下吧。”他大手一挥，冲店老板说道。
　　店老板喜滋滋地接过衣服，正要寻个布巾将两件衣服包起，苏屹拦住他，指了指原本试过的那件青色布衫，道：
　　“这件也买下吧。”
　　“不是太大了吗？”
　　“你不是喜欢吗？”苏屹道。
　　“干嘛老说我喜不喜欢，你自己喜欢最重要啊。”
　　苏屹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我也很喜欢。”
　　宁昭被他笑得走了神，等苏屹拉着他走出衣服铺子时，他才反应过来：
　　“干嘛买两件青色的衣服啊？”
　　“还有一件给你的。”
　　“给我买？”宁昭惊讶道。
　　“我穿着大了些，说不定你穿着正合适。”
　　“是有些道理…可…也不用买吧……”
　　苏屹笑着，并不答话，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等他们将东西都购置妥当回到草庐，天色已暗了大半，一进门，院中全是香味。毛毛正和星霁坐在院中的长榻上，将做好蒸熟的喜饼一个个在竹篮里摆整齐。
　　“好香啊！”宁昭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看来给你们买的煎饼是看不上了。”他扬了扬手上的纸袋。
　　“别啊！”星霁一把夺过来，大咬一口，“我们俩都快累死了，一直忙到现在。”
　　苏屹蹲下身，伸手拿起一个喜饼。
　　“你在里头加了琼浆玉液？”苏屹问道。
　　星霁点点头：“加了一点点。”
　　宁昭吓道：“不会出事吧，他们俩可不是什么修仙之人。”
　　“放心吧，飞升成仙不指望，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他又看了看苏屹手上的东西，问道，“你们呢？都买了些什么回来？”
　　宁昭回答：“给新郎倌买了几本书册，给新娘买了些胭脂水粉。”
　　“是吗？我看看，我看看。”
　　星霁起身就往苏屹身上扑去，被苏屹侧身躲过：
　　“都包好了，拆开又要乱了。”
　　星霁不满地撅了下嘴：“小气。”
　　喜饼摆完，盖上盖子，宁昭绕着它看了一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思索一会，想到了。
　　他跑进苏屹的书房里，在书架上翻了翻，翻出几张红纸来，拿到院子里。
　　“既然是成亲的贺礼，怎么能不贴囍字呢，我在镇上忘记买了，咱们自己剪吧。”
　　“囍字？”星霁有些茫然。
　　苏屹在手中幻出把剪刀，将红纸对折两次，剪刀在其中灵活穿梭，不消片刻，一个囍字就剪好了。
　　“大，大仙好厉害！”毛毛叫道。
　　宁昭刚记起苏屹还有这么个手艺，拍拍手，对众人说道：
　　“咱们跟着苏屹学一下，都剪一个贴上吧，也算是个心意。”
　　于是四个人在长榻上围坐成一圈，一手捏着红纸，一手攥着剪刀，眼巴巴看着苏屹学起来。等大家按部着步骤将手中的红纸剪出形状，一个个展开时，宁昭傻眼了。
　　“哈哈，你的怎么剪成两片了？”星霁指着他手上的囍字说道。
　　宁昭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他伸头看了看星霁手上的囍字，再看看毛毛手上的囍字，眼光落回自己手上的这个。没道理啊，明明大家都是照着苏屹教的来剪，为何别人都成功了，唯有自己的，不仅从中间断成两个喜，还剪得歪歪扭扭极其难看。
　　“有什么关系嘛，”他硬着头皮道，拿过毛毛一早就放在桌上的浆糊，将两个喜紧挨着贴到装喜饼的盖子上，“你看，这…也看不出来……”
　　星霁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苏屹笑了笑，将两个喜字小心翼翼揭下来，对他说道：“我再教你一遍，两个喜字都被分开了，多不吉利。”
　　宁昭尴尬地点点头，重新拿起剪刀，跟着苏屹一步一步剪着，一边嘟囔道：
　　“大家一起剪的，怎么就我剪出来的最难看……难道这东西也要看天赋？”
　　苏屹将手上剪好的字摊开来，调侃道：
　　“我早知道你要做不好，若是真剪出来倒还奇怪了。”
　　“啊？你说什么？”宁昭还在埋头苦练，没有听清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