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47、水神祭典（九）

　　九首幻兽已被苏屹收伏，宁昭去找毛毛的时候，星霁也回来了。
　　“找到恶灵了吗？”宁昭问他。
　　星霁摇摇头，他手上还握着苏屹拆给他的一小片灵纹，虽然还在颤动，但反应已不像方才那么剧烈了。
　　大雨倾泻不止，随着水神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百姓开始慢慢四散。
　　星霁转头看着不断散开的人群，说道：
　　“我循着他的踪迹来到这里的，他很可能就混在百姓里头，但今日人太多了，现在又往不同的方向离开，不太好找。”
　　宁昭皱起眉，这恶灵怎么阴魂不散，好像一直跟着他们一般，今日突然出现的这头巨兽，说不定也跟它脱不了干系。
　　宁昭将自己的想法说给星霁听后，星霁道：
　　“我刚才正和水神在说这件事情，我怀疑那个神秘的斗篷少年就是恶灵，不过他这次玩的这些把戏…未免太过拙劣了，不论是指使□□精造谣，想要那些年轻女子的性命，还是放出九首幻兽来残害江岸边的百姓，虽然看似危险，但到最后都会被玄砚阻止下来。”
　　宁昭摇摇头：“他的目的应该不在此。”
　　苏屹已经朝他们这边过来了，宁昭问他：
　　“苏屹，九首幻兽到底是什么？”
　　“九首幻兽是魔族的珍稀兽族，资质上乘、地位崇高，但一直都生活在深海处，鲜少出没，不知为何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江河中不是一直有人驻守防控吗，怎么会让它混进来？”星霁道。
　　“江岸边出了些事。”宁昭冲候在一旁的土地倌招招手，继续说道，“半个时辰前有人假扮了苏屹，将江中的人手撤走大半，我估计九首幻兽就是那个时候混进来的。恶灵先是指使□□精四处散播女子祭江的危言，并不是真想要她们的性命，不过是将你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要有几处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苏屹就不得不将整个水域排查一遍，如此耗时费力，再加上祭典在即，时间紧迫，水里的巡防自然就会出现疏漏。”
　　“这几日为了水女祭江一事，我确实将水域中的人手全都调派到了岸上，估计它就是趁着这个空子潜伏进来的。”
　　声东击西，倒是这位恶灵的一贯做法。
　　“他应该不是想靠那头巨兽来杀人，不过是制造混乱罢了。”宁昭解释道，“初八是百姓朝拜的日子，江岸又是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只要巨兽出现，势必引起恐慌，就算苏屹有把握迅速将其斩杀，但这场面叫普通凡人看见，也够将他们吓掉半条命了。一旦有人开始逃跑，互相推搡踩踏，少则几十人，多则数百人，势必伤亡惨重。今日若不是我刚好在此处，苏屹赶来的时间会更晚，杀死巨兽，再疏散人群，这中间耗费的时间，足够让人群起乱了。”
　　“连水神的祭典都敢打主意，他未免太猖狂了。”星霁皱着眉道。
　　“这件事听起来麻烦，但仔细一想，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散播谣言是□□精做的，我们找不到他。这头巨兽是魔界来的，也根本无需他动手。江岸边百姓众多，他混在里头，只要什么都不做，我们很难找到他。但是……”宁昭顿了一下，“有个地方我也想不通。既然能让九首幻兽听命于他，想杀人易如反掌，何必费心思搞出这么多事情。”
　　“你觉得他别有目的？”苏屹道。
　　“这家伙狡诈奸险，多次在我们眼皮底下全身而退，又怎会想不到这一点，还轻易让我们抓住九首幻兽，总觉得有阴谋。”
　　苏屹道：“这么大的巨兽从魔界被放出来，不可能什么痕迹也没留下，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一查，我不相信他真能瞒天过海。”
　　“九首幻兽不是一般的兽族，若是牵扯到魔族的话，事情就变复杂了。”星霁思索片刻，脸上有些为难，“仙魔两族的关系向来疏离，想要从魔界下手，恐怕有些麻烦。”
　　苏屹没回答，低头想了一下，说道：
　　“再难也要查，既然他对我水域动了主意，我就得追查到底。”
　　他又问星霁：“你刚才去追恶灵，可有什么进展？”
　　星霁叹口气：“他明明就在此处，但我就是没法将他揪出来。”
　　“灵纹的反应比刚才微弱许多，恶灵应该在往外逃。”宁昭冲他们说道，“左右现在也无其他事，不如我们分做三路，再去找一找。他如今应当就是少年人的形态了，注意着这一路上的少年人。”
　　几人原地分开，宁昭与毛毛一路沿着江下游搜寻。他们很快穿入一片树林，四宝在宁昭肩上突然抖得厉害，宁昭皱起眉，拉着毛毛放慢脚步，大雨自九首幻兽被收伏之后已经渐渐停了，树林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偶尔振翅飞离的一两只鸟儿都能惊动树上的落雨，扑簌簌落下来，使得这林中动静不断，想要依靠声音来辨别四周的情况就更加困难了。
　　江水的分流穿过山林，水量逐渐变小，汇作一条不过十余丈宽的河流，横亘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宁昭在树林中没有发现恶灵的踪迹，正犹豫着要不要游过河去对面找找看，毛毛扯了扯他的衣袖。
　　“老大……”
　　“怎么了？”
　　毛毛朝河里一指。
　　“那个河水里，是，是不是有东西？”
　　宁昭凝神一看，果然见河面上似有动静，正时不时冒出两三个水泡来。
　　“该不会是有人落水了吧？”宁昭嘟囔道，又想起恶灵就在附近，不知水中十否有诈。
　　“毛毛，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河里看看。”
　　“老大……”
　　宁昭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以示安慰，便往河中走去。他脱去鞋袜，朝中央望了一眼，河水十分浑浊，看不出河中深浅，只有一圈圈波纹在水面漾开。
　　奇怪了，若真有人落水，应当挣扎才是，怎么一点水花也不见？
　　宁昭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担心，咬咬牙，纵身跳入水中。
　　水下视线依然模糊不清，他摸索着朝河中央游去，快到河底的时候，发现真有人影在浮动，似乎已经没有气息的样子。宁昭心里着急，赶紧加快速度靠近他，伸手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正打算往河岸边带，那人却突然动了起来，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往河底游去。
　　宁昭顿时警惕，不及看清他的模样，已经被拖着游了数丈远，他双腿一蹬，靠着后力朝前一挥，那人被他击中，手一松，宁昭赶紧又往前一推，想要与他拉开距离。
　　白色的身影却没有轻易放走他，不知使了什么术法，宁昭腰侧的水流突然拧成一股绳索，将他捆住，宁昭本就是勉强憋着气息，如今腰上乍一受力，胸中的气又吐出了一些，手脚愈发使不上力气。他挣扎着想要甩脱腰上的束缚，但越想甩开，反而耗力越多，只觉呼吸越来越吃力，心神也逐渐模糊开来。
　　待宁昭终于停止了动作，握着他脚腕的手这才松开。白色的影子靠近了他，伸手扯开他被冲得有些凌乱的衣襟，巨大的斗篷在水下轻轻飘荡，那张被遮盖住的脸庞露出一闪而逝的眸光，白色的少年似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的东西，他满意地冷笑一声，那声音被水流压得几乎听不见。
　　而后，他的身影重新融入了浑浊的河水中，再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