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42、水神祭典（四）

　　“你们怎么来了？”
　　苏屹的身后还跟着一排人，花白胡子，人人手持一根同自己一般高的拐杖，看这模样，想必就是土地小倌们了。苏屹显然没料想到他们会来，脸上的表情充满惊喜，特别是瞟见宁昭的时候，笑容更甚了。
　　星霁抱着手，在一旁说道：“来凑热闹呗！凡界我都好几百年没来玩过了。”
　　宁昭见他如此高兴，顿时觉得有些心虚，也跟着附和道：
　　“左右无事可做，就来看看你这边的情况。”
　　“胴城的事都办好了？”苏屹问他。
　　宁昭点头：“张氏已经送回程良府上了。”他又往苏屹身后看了一眼，指着地上的土地祠悄悄问：
　　“你这几天就待在这里啊？”
　　“嗯，这几日有些事情要处理。”
　　那可真是太寒酸了。宁昭看着那个破旧的土地祠，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们来找你的路上，也遇上了一件事情。”宁昭冲星霁招招手，星霁会意，将乾坤袋掏出来，“有人竟然打算拿女子做祭品。”
　　“你们也遇到了？”苏屹吃惊道。
　　宁昭皱起眉来：“怎么？还有别的地方也有这种情况吗？”
　　苏屹点头，朝后看了一眼：“多处的土地倌都来向我汇报过这种情况，这几日我们忙着在水域附近排查，看看究竟有多少地方出了此类事件。”
　　宁昭道：“我听救下那两位的说法……似乎是当地负责占卜祭祀的巫祝要他们这么做的。”
　　“确实如此，我已命人将散布此等流言的巫祝带回来，应该很快就能问清缘由。”
　　说话的间隙，已经看见另一队土地小倌们压着一群人过来了。
　　“水神大人。”领头的土地倌行过礼之后，面色沉重地开口道，“小人已将罪人带回盘查，但他们一口咬定，是有仙人在梦中现身，要他们这么做的。”
　　“仙人？”宁昭重复了一遍。
　　土地倌抬头小心地看了苏屹一眼。
　　“有话直说，无需避讳。”苏屹道。
　　“他们…他们说，现身的乃是水神大人，所以他们才让当地县官四处搜集水女。”
　　宁昭朝苏屹看去，果然见苏屹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小人见他们目光呆滞，怕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神智，故而将他们带回来给大人看看。”
　　那些所谓的巫祝整齐地站成一排，此刻都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宁昭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虽然脸色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神情确实有些奇怪。
　　他随着苏屹一起走到众人跟前，伸出手将其中一个巫祝的头掰起来，那巫祝不避不躲，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他脑子里了。”宁昭盯紧那双眼睛说道。
　　苏屹一点头，袖中的灵纹飞出来，瞬间拆做一个个小纸人，纷纷贴在巫祝们的后脑勺上。片刻功夫后，小纸人们从他们的脑袋里拉出一条扭曲的黑色长虫。
　　“你老大还真有些本事。”星霁抱手在一旁看着，低声对毛毛说道。
　　“那，那当然了！老大可厉害了。”毛毛挺直背自豪道。
　　“扔到这里来。”宁昭脚尖一点，在地上画了个圈，两指并拢召来火苗，在地上燃起一个小小的火堆。
　　灵纹乖乖飞到他身边，将一条条大虫投进火中，“噗嗤”一声，黑虫瞬间化成了一股黑色的烟，散着阵阵恶臭。
　　“这是什么虫子？”宁昭捂着鼻子嫌弃地后退两步。
　　“是障目术。”苏屹捏住一片正往火堆飞去的小纸人，将它抱着的黑虫扯下来，指头一捏，黑虫就碎作轻烟。
　　“所以…他们是受人蛊惑了？”宁昭重新走到那些巫祝跟前，脑子里的东西被除掉之后，他们已经逐渐恢复清明。
　　宁昭冲其中一个问道：“你们可还记得自己在梦中看到的人长的什么样子？”
　　那人和自己左右两边的同伴交换了下眼神，似乎有些迟疑和困惑，他犹豫片刻，伸手指了指苏屹。
　　“嗯？”宁昭皱起眉，有些意外，他又朝另一个巫祝问道，“你呢？你看到的人长什么样？”
　　另一个巫祝也朝苏屹的方向指了指。
　　不仅他们两个，其他几个陆续清醒过来的巫祝，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苏屹。
　　“这些人原先见过你？”宁昭小声问苏屹。
　　“从未见过。”苏屹答，心中也觉得疑惑。
　　“那应该不是他们凭空想象出来的，看来假扮你的那个人，对你颇有了解。”宁昭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水女祭河的谣言澄清一番。”
　　“嗯。”苏屹点点头，走向人群，冲领头的土地小倌耳语几句，宁昭听见土地倌冲众人大声念着什么，大家便诚惶诚恐地跪倒一片，朝苏屹连连叩拜。
　　“他在这里的威望果然很高啊。”宁昭此刻已经退到星霁和毛毛身边，打算也跟着看热闹。
　　“好在这些巫祝大都从小修炼，自身有些修为，若是换做普通的凡人，见着真正的水神，恐怕得激动的当场晕过去。”
　　那些土地倌们很快领着巫祝离开了。苏屹也走到他们身边，将掌心的丹药递到星霁面前，说道：
　　“我记得你们救下了一位‘水女’，这是我从巫祝那里要来的解药，赶紧让她服下吧。”
　　林生和秦苑儿从乾坤袋中被放出来，秦苑儿服了解药后，又听说城中水女之祸已解，自然对他们千恩万谢，和林生二人双双回了家。
　　宁昭心中却对水女祭江一事仍有些不解，不放心地问苏屹：
　　“那个冒充你的人怎么办？”
　　“我已命土地倌排查水域中擅长障木术之人，也会调派更多人手搜查其他地方是否有类似的谣言出现。钱塘一带水域广阔，在祭典到来之前，必须确保所有地方都没有遗漏。”
　　苏屹抱歉地看着宁昭，他言外之意，这阵子恐怕无法陪同他们游赏了。
　　“玩乐事小，既然时间紧迫，我们也来帮忙吧。”
　　“你们长途跋涉，想必辛苦，随我进来休息一会吧。”苏屹说着，指了指身后那个又小又破的土地祠。
　　宁昭垂眼看着那个石块垒起的小房子，好奇心又被勾起了，方才来找苏屹时他就对这个很感兴趣，既然苏屹相邀，他自然是愿意进去的。
　　“里头有些狭窄，见谅。”
　　从不足拳头大的小缝隙中穿入，里头是个宽敞的石屋，除了他们进来的入口，其他三面皆被石头遮挡得不见日光，宁昭环视了一圈，猜想这恐怕就是将那三块石条搭出的空间放大了而已。
　　苏屹对环境早习以为常，席地坐下后，又伸手将身旁的空地扫了扫，示意他们坐下来。
　　“城里逛了吗？临安这个时候应当是最热闹的。”苏屹问宁昭。
　　宁昭摇摇头，答道：
　　“没进去，但远远地瞻仰了一番你的英姿。”
　　苏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是城墙上的那个雕像，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大仙，我和老大还给你买了个面具呢！”毛毛兴冲冲地将那个凶神恶煞的面具掏出来展示，“路上还吓哭了一个小孩！”
　　宁昭拿过面具，放在苏屹的脸侧比了比，啧啧道：
　　“平日里没感觉，这么一比，你确实挺好看的。”
　　苏屹将面具接过，放到自己脸上，那面具比他的脸大了一圈，连他的额发也一并盖住了，显得滑稽而别扭。
　　“好看吗？”苏屹隔着面具问道。
　　“丑死了。”宁昭笑着回答他。
　　苏屹听了，将面具拿下来，不无遗憾地说道：
　　“那平日里就不能戴出去了。”
　　“你还想戴出去啊？你要是夜里戴着这个，该把人吓死了。”宁昭调侃道。
　　苏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面具，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反驳道：“我觉得很好看，反正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