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27、屠城之祸（四）

　　“现在该怎么办，玉佩好像已经不在毛府了。”苏屹发愁道。
　　“怎么办，怎么办……”宁昭拿树枝无聊地捅着火堆，忽然坐直来，“我记得司徒少笙出来的时候，他师祖使唤他去搬救兵了，不如我混在里头进去看看情况？”
　　“不行。”苏屹板起脸，“城里越来越多人发生尸变，你毫无修为，进去太过危险，况且广白仙者又不是没见过你的样子。”
　　“你们神仙难道就不会点易容的法术吗？”宁昭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苏屹继续板着脸，说：“我不会。”
　　“行了，你肯定会。”宁昭胸有成竹地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别说谎了，你不是那块材料。”
　　“司徒少笙傍晚才走的，今夜肯定要留下休息，咱们明天一早去半路上截他，偷梁换柱，混进城里去。你放心好了，白天是个意外，如今我知道里头的情况，不会这么轻易让走尸近身的。不自己去看看，我不能死心。”
　　“况且，霖州城这么多人无故惨死，我相信绝非偶然，必定有什么妖邪经过此处。它手段如此残忍，或许狡诈多变，单靠广白仙者和他那群年轻的小徒儿，怎么对付得了？”
　　苏屹看着他坚决的样子，知道劝不了，只得点头答应。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都受伤了……”
　　“让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苏屹说道，“况且你什么法术都未习过，就算模样变了，修为也骗不过广白仙者的。”
　　这倒是提醒了宁昭，司徒氏是修仙世家，想必门下弟子个个都是有些能耐的，而他到现在也只会一个引火之术，实在是不够看。
　　苏屹叹口气，走到一旁的树丛里拾了根手臂长的树枝来。
　　“司徒氏用剑，御剑飞行乃是最基本的，先把这个学会吧。”
　　宁昭皱着眉接过树枝，怎么也没法将它想象成一把剑。
　　“天地孕万物，相生而相克，物与物之间相互吸引，你要感受它们的气息，同他们建立联系。”
　　苏屹动动手指，宁昭手中的树枝就飘到了半空，跟随他的指尖飞起来。
　　“试一下，将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
　　树枝落到宁昭的跟前。
　　宁昭深吸一口气，也学着苏屹的动作，将手悬停在半空，冲着树枝的方向动动指尖。
　　那截树枝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
　　“嘿！”宁昭开心地看向苏屹，又将手臂抬高一些，那截树枝却没有再往上飞了，停在那晃了一下，落回地面。
　　“你分心了。”苏屹解释道。
　　“万一真打起架来，我哪能一直将心思放在它身上呢？”
　　宁昭蹲下身，有些无奈地戳戳地上的树枝。
　　“还是不够熟练的缘故，而且，你身上没有修为，要同它彼此感应实在太难了。”
　　“那怎么办啊，修为这种东西，又不是一夜之间就能有的。”
　　“嗯……其实也是可以的。”苏屹犹豫道。
　　宁昭抬头。
　　苏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这个东西，本来打算迟些时候再给你的。”
　　宁昭不明所以地接过，拿到耳边摇了摇。
　　“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吃了之后功力大增，一颗顶上一千年修为的大补药？”宁昭惊喜地问道。
　　“不是。”
　　宁昭垮下脸来。
　　“此丹药每服一颗，便能增长三十年的修为。”
　　宁昭重新振作精神。
　　“短是短了点……”他打开瓷瓶，朝里头瞄了眼，“如果全吃了，应该也算不少。”
　　“一个月只能服用一颗，否则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经脉内血液逆行，会失血而亡。”
　　宁昭吓得抖了一下身子。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对于我们凡人来说，三十年够久了。”
　　他倒出一粒丹药服下，只觉得有股气流顺着身体开始四处流窜，所经之处仿佛烧过一团火焰，将血液都燃得沸腾起来。
　　怪不得苏屹不让他多服，这要是多吃几颗，恐怕他整个人都要原地自焚了。
　　宁昭拍拍胸脯，待呼吸平顺之后，又重新对着地上的树枝施法。这次树枝倒是听话了，随着他的手指在空中流畅地飞来飞去。
　　“看来你师父我还是有些天赋的。”宁昭得意地冲苏屹说道。
　　“你自然是有天赋的。”苏屹倒是不惊讶。
　　“长夜漫漫，反正睡不着，不如我们再多练练？”宁昭盯着空中的树枝兴奋道。

　　清晨
　　“师叔，师兄，就在此处先休息片刻吧？”少笙冲身旁的四位同门征询道。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们在树林中寻了处干净的地方，盘坐调息。
　　司徒氏门规森严，修习的门人们个个都寡语周正，虽然此时在休息，但谁也没有开口闲聊。
　　司徒少笙有些无聊，人虽坐在那儿，眼睛却忍不住朝四周转。
　　远处的空中似乎有一个黑点，歪歪扭扭地在半空中一上一下地颤着，活像一只刚学飞的燕子。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司徒少笙眯起眼睛仔细分辨，看起来……好像是人？
　　司徒少笙心中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答案，飞在空中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同一根窄细的树枝上，打前头穿着青色短衫的人他记得，是昨日在霖州城门口遇见的那位年轻人，后头扶着他肩膀一脸紧张的……
　　有点眼熟，似乎是被他们称作大仙的同伴。
　　不过他们为什么踩着树枝飞过来？这个场景也着实诡异了些。
　　静静打坐的另外四个人此刻也察觉到了，睁开眼睛，盯着正在慢慢降落下来的不速之客。
　　“又见面啦。”等宁昭和苏屹终于稳稳地落回地面后，宁昭率先冲司徒少笙打了个招呼。
　　“你们怎么在这里？”司徒少笙疑惑道。
　　“当然是来找你的。”宁昭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自己的肩膀。
　　御“枝”飞行而已，苏屹也太紧张了吧，肩膀都给他抓疼了。
　　“找我做什么？”
　　宁昭没有回答他，而是朝着另外四位努努嘴，问：
　　“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
　　“嗯。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四个，数量正好。”宁昭不理他，自言自语着，又冲身旁的人抬了抬下巴，“苏屹，交给你了。”
　　与他同行的白衣人点点头，没等少笙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白衣人的袖中突然飞出一条长链，长链飞速朝后飞去，接着便有四下倒地声自少笙身后响起。
　　司徒少笙转过身子，只见他的师兄和师叔皆已躺在了地上。
　　“你们！”
　　“别激动嘛。”宁昭走过来想拍拍他的肩膀，被他警觉地躲过，身侧的长剑已经拔出来，剑尖指着他们。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跟你商量一件小事。”宁昭捏着两个指头冲他比划了一下，“举手之劳。”
　　司徒少笙皱着眉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和他也要进城，可是你那位师祖守在那，肯定不会让我们进去的，希望你能帮个忙。”
　　“师祖不让你们进去也是为了你们好。”
　　宁昭继续笑：“是是是，可我的东西还在里头，不能不找啊。”
　　司徒少笙的脸色稍微好转一些，剑尖垂下，但依旧呵斥道：
　　“那你们也不能伤我同门。”
　　“放心，他们只是晕过去，等事情结束之后自会醒来。”
　　“你们想怎么做？”
　　宁昭见他态度转缓，上前几步，道：
　　“一会儿呢，我和苏屹会进到他们身体里，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注意别在你师祖面前露出马脚就好。等进了城，我寻个机会和你们分开行动。”
　　“不行，这太莽撞了，让你们两个单独行动，万一遇着走尸怎么办？”
　　宁昭指了指苏屹：“你看看，刚才你那四位同门还没出手就被他放倒了，你要相信他的实力。”
　　司徒少笙没说话了，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算我求你了，若是等到你师祖封城之时，我就更没机会进去拿东西了。”
　　“太莽撞了…太莽撞了……”司徒少笙碎碎念着，“不行，我不能答应你们。”
　　“唉……”宁昭叹口气，看来得用点别的招数。
　　“你看你这四位同门，少说也得等到明日才会自己醒来，届时耽搁了时辰，你师祖不得怪罪你啊？”
　　“我……”
　　“若是你先扔下他们，回去重新召集同门，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二人嘛……反正就是盯上你了，来几个，只好打晕几个……”
　　“你……”司徒少笙气急，憋了半天，憋得满脸通红，“无耻之徒！”
　　宁昭耸了耸肩膀：“兵不厌诈。”
　　司徒少笙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霖州城我待了多年，毛府我更是熟悉，你要是想查里头的东西，带上我更方便。”宁昭诚恳地说道。
　　司徒少笙站在那纠结了片刻，挫败地吐了口气，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其中二人。
　　“若要附身，便附身在这二位师兄身上吧。”
　　他说完，扭过头，像是生自己的气一般，恨恨地踢了一脚身旁的树干。
　　“多谢了！”
　　宁昭冲苏屹一点头，二人走到地上躺着的人身边，苏屹手指一动，宁昭只觉身体轻盈了起来，意识出现了一瞬的空白，但陌生的感觉很快过去，等他意识清晰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上了。
　　宁昭动了动手脚，坐起来，眨眨眼，又清了清嗓子。
　　附在别人身上有些奇异，但并没有什么不适。
　　“还习惯吗？”身边的人问他，宁昭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苏屹。
　　“还行。”他答道，发出的声音也很陌生。
　　司徒少笙听见声响，冲他们走过来，脸色古怪地看着他们。
　　“你们已经不是我师兄了吗？”司徒问。
　　“错，我们一直都是你师兄。”宁昭一本正经地修正道。
　　“既然已经附身了，快把我另外两位师叔叫醒吧。”司徒少笙嫌弃地说道。
　　“等一等，你还是先说说这两位的情况吧，免得一会露馅了。”宁昭指了指苏屹和自己。
　　“你，叫做司徒少箜，是大师兄。”少笙指了指宁昭。
　　“他，叫做司徒少竹，是四师兄。”少笙又指了指苏屹，“二位师兄皆是寡言少语之人，你只要少说话就不会被发现的。”
　　“这么说来，我辈分还算最大的，”宁昭转头看向苏屹，动了动眉毛，“快，叫师兄。”
　　“师兄。”苏屹乖乖应道。
　　司徒少笙鄙夷地白了他一眼，起身催促道：
　　“赶紧出发了，不要叫师祖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