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28、屠城之祸（五）

　　“少笙，你说说霖州的情况吧。”
　　快到霖州时，同行的师叔开口问道。
　　司徒少笙冲身侧的两位师兄看了眼，说道：
　　“两日之前我途径霖州，见城外青气逸散，疑有鬼怪作乱。我本想进城查看一番，却发现家家户门紧闭，路边死尸众多，许多婴灵四处逃窜作乱。我见事态严重，赶紧封了城门去请师祖过来。但是等我们重回霖州的时候，城里许多尸体已经发生了尸变，成了走尸。”
　　“婴灵……”宁昭冲身旁的苏屹低声问道，“婴灵是死去的婴孩变成的？”
　　“嗯。”
　　“它们有这么大的能耐屠城吗？”
　　苏屹摇摇头。
　　“除非数量庞大，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杀死这么多人。”
　　“我昨日进城的时候，倒是没有注意到城里的婴灵。”
　　“到了。”
　　宁昭还在同苏屹窃窃私语的时候，司徒少笙突然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宁昭抬起头，见司徒少笙正瞪着他，不断地使眼色。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
　　这些修仙的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正直，司徒少笙的脸上明摆写着“我很心虚”四字。宁昭现在十分怀疑，他能不能瞒得过广白仙者。
　　“师祖。”
　　一群人恭恭敬敬地朝广白仙者鞠了一躬。
　　“这二位是师叔。”司徒开始介绍，广白仙者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这…这二位是…是师兄。”
　　别紧张啊。宁昭忍不住在心中呐喊。
　　广白仙者的脚步停下来。
　　“他们…他们平日多在外头活动，所以师祖可能不认得。”
　　人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就开始解释了呢？宁昭继续呐喊。
　　“嗯。”广白仙者冷漠地一点头，转身朝城门走去，“走吧。”
　　“呼~”少笙长长的吐了口气，惹得身边的两位师叔都觉得奇怪了。
　　宁昭赶紧伸手推了他一下。
　　“快走吧。”
　　一行人进了霖州城，为了防止出现上次那样被走尸围剿的情况，所以闭了身上的气息。好在这些术法前一天晚上宁昭已经学过了，倒没露出什么马脚。
　　城中走尸越来越多，他们拖着脚面无表情地在街道上行走，与宁昭那日进来时的场景无异，若是不知情的人，一时之间还真辨认不出他们与活人有什么不同。
　　“有点奇怪……”宁昭跟在队伍最后头，凑近苏屹低声说，“昨天清晨我进来的时候，被这些走尸追杀过，那时候他们可不像现在这么……死气沉沉，而且我并没有见着这些在空中乱窜的婴灵。”
　　就好像暗处曾有个人在指挥着他们，故意制造出一种平和的假象。
　　广白仙者将他们带回毛府的祠堂，司徒少笙从供桌上拿过一本破旧的书册给众人看，在一旁解释道：
　　“这本书册是在角落里发现的，上面记载了一种邪术，需要以刚出生的婴孩之血祭天，炼出长生不老的灵药。师祖推测，城中之所以婴灵肆虐，很有可能是这个宅子里的某个人听信了书上所言，杀了许多婴孩，死尸生怨成了婴灵，但炼药之人却无力控制它们，这才致使整座城遭此大难。当务之急，得先找出是谁做的这件事。”
　　宁昭在一旁想了想，趁众人还在看书册时，将司徒少笙偷偷拉到一旁，对他说：
　　“如果真如你们推断的，这件事很有可能和邢礼有关系。”
　　“邢礼是谁？”
　　“邢礼是这个宅子如今的主人，这里是祠堂，能进来的人除了少数几个家丁就只有邢礼了。”
　　司徒少笙点点头：“我去跟师祖禀告。”
　　“诶……”没等宁昭阻止，他已经转身朝广白仙者走去了，一板一眼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广白仙者听完后，问道：
　　“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邢礼这个人的？”
　　果然……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
　　司徒少笙的身子僵在当场，宁昭仿佛已经看见他脑门上渗出的冷汗。
　　“少笙？”广白仙者又叫了他一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还是得自己出马了。
　　宁昭清清嗓子，插嘴道：
　　“师弟不是在城门口还遇见过霖州城里的人吗？”
　　“啊，对！那个…那个叫宁昭的，他拜托我替他…替他进城来寻玉佩时，告…告诉我的……”
　　“既然这样，我们先将这个叫邢礼的人找出来吧。”广白仙者朝众人吩咐道，又问少笙，“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邢礼长什么样子？”
　　司徒少笙往宁昭的方向瞟了一眼，见宁昭摇摇头，只得回答道：
　　“好像是……没有的。”
　　广白仙者叹了口气。
　　“那该如何找？”
　　“这么大的宅子，想必主人家底殷实，穿着上必定比常人更加华贵，说不定……还留在八字形的小胡子，贼眉鼠眼，弓着背……”宁昭在一旁说道。
　　“师…师兄说的有道理啊！”司徒少笙赶紧附和，“师祖，咱们就照着这个模样的人去找吧！”
　　广白仙者倒没起疑，许是也觉得宁昭的说法有些道理，吩咐大家四散开始搜寻。
　　这倒是遂了宁昭的意，他们分头行动，他和苏屹就可以去找方鼎了。
　　他和苏屹一组，往东南方向搜寻，两位师叔往北面走，而少笙和广白仙者去了西面。
　　路上，宁昭问苏屹：
　　“他们说的这个以血祭天的方法，真的能长生不老吗？”
　　苏屹摇头。
　　“不过是民间谣传，此等杀戮极重的做法，没遭到力量反噬已是大幸，怎么可能会长生不老。”
　　“邢礼好好的怎么突然想练长生不老之术了？真奇怪。”宁昭沿着河岸四处张望，东南方向乃是河流的走向，不过宁昭的目的地不在此，鼎是重器，不可随意丢弃，邢礼若是要把它挪走，会挪去哪里？宁昭打算先去寺庙里头找找看。
　　“而且他哪里寻的歪门邪道，不会又是被什么江湖术士给骗了吧？”宁昭说到这，停下脚步。
　　“怎么了？”苏屹问。
　　宁昭皱着眉，想努力抓住脑中方才一闪而过的某个念头。
　　“无风不起浪，你说书上的记载是假的，那有没有和它很相似的邪术呢？”
　　“相似……”
　　“比如都是以血祭天，或者……都能得到某些了不起的能力。”
　　苏屹仔细想了一会。
　　“魔族中倒是有这种以鲜血来催动的法术，但并不是为了获得某种能力，大都是为了召唤凶兽。有些凶兽被封印后，无法自己冲破法阵，若有生魂和怨气作为支撑，往往可以解开它们身上的力量束缚。”
　　“凶兽很厉害吗？”
　　“至少比起婴灵，凶兽屠城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有没有可能，邢礼其实是把凶兽召唤出来了？”
　　苏屹看着他，摇了摇头。
　　“如果城里有活着的凶兽，我和广白仙者第一时间就会察觉到的。”
　　“可能是我想错了吧。”宁昭叹气。
　　远空中突然响起爆破的声音，一缕青黄色的烟若隐若现。是司徒氏用于联系的信号，看来有人找到邢礼了。
　　怎么这么快？宁昭有些无奈，他们都还没开始找玉佩呢。
　　他和苏屹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得先往信号发出的地方赶去。
　　是广白仙者他们找到的，宁昭赶去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司徒少笙看见他们俩，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鬼鬼祟祟地冲宁昭招招手。
　　“你看看，这个是不是邢礼？”他掩着嘴小声说道。
　　宁昭忍不住再次在心里仰天长叹。这么明显了，广白仙者真的没怀疑过司徒少笙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宁昭没心情提点他了，地上躺的确实是邢礼。
　　但不只邢礼一人，堆得像个小山丘一般的尸堆，少说也有一二十人了。
　　而邢礼并不在那个尸堆中，他独自靠坐在一旁，被他靠着的，正是宁昭寻寻觅觅的方鼎。
　　诡异的是，邢礼，以及尸堆里的人，全都被吸干了精血，皱缩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