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129、终局

　　凌霄殿中的一众仙官听完他的话，纷纷后撤一步，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玄穹皱紧眉头，九重天辽阔宽广，魔族不可能将所有地方包围起来，这小仙倌如此惊慌，恐怕是最重要的四处天门被围堵了。
　　天门素来是防守最为严密之处，一旦有异立刻就会有人来报，魔族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守住要道的，苍术究竟带了多少人来？
　　他不着痕迹地朝殿下使了个眼色，人群中便有人悄悄隐遁离开。他正了正身子，打算继续与苍术周旋。
　　“魔尊这般大张旗鼓，不知到底意欲何为？”
　　“我不是说了吗？今日本君是来瞧好戏的，等我瞧完了，自然就会离开。”苍术说着，朝广百抬了抬下巴，“广百仙者不是还有未说完的话吗？反正诸位现在也被我困在这里头，不如就和本君一块听下去吧。”
　　“放肆！我仙族重地岂容魔族如此撒野？”黑袍仙者气愤道。
　　苍术微一抬眸，那个黑色的影子已经飞到他眼前，衣领被提在手中。
　　“哪里来的小人，竟敢在本君面前说放肆？”他碧绿的眼睛凑得近了，投射出幽幽的光芒。
　　黑袍仙者被吓得当即噤了声，双腿一软，苍术手掌一手，已将他扔飞到角落。黑袍仙者白眼一翻，登时昏了过去。
　　“我奉劝诸位莫要冲动，如今外头都是我魔族的人，他们和本君一样没有耐性，脾气更是不好，想必天帝也不希望仙魔两族为了这点小事动手吧？”
　　玄穹脸色阴沉地望着他，如今外头局势未明，若真如通报的仙倌所言，魔族的人已经包围了他们，此刻轻举妄动显然是不明智的。他在心中思量了一番，苍术今日明显是为了玄岐和玄砚而来，他就不信除了金暹他们还能翻出别的什么风浪。
　　“既然魔尊想凑这个热闹，本君哪有不欢迎之理。”玄穹看向一旁，“广百，你继续说。”
　　殿下的人悠悠一拜，走到中央继续道：
　　“老夫从南星宿宫处得知，上生星君遇害之前曾到凡界寻找线索，并且在一个叫做胴城的地方，找到了可以证实恶灵身份的关键证据。”
　　“那恶灵身份不是早已被证实了吗？”人群中有人小声问道。
　　“那并非是翊圣真君的恶灵。”广百答道，“上生星君被害时，翊圣真君与水神尚在南岳山下封印金暹，除了金暹可以为他们证明之外，同在南岳山中的还有我司徒氏一众门徒，他们亦可作证。既然恶灵并非由翊圣真君带入南星宿宫，自然不能以此断定他与恶灵之间有关联。”
　　他手掌朝殿中一抛，一个被红帕裹着的东西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胴城是恶灵最开始出现的地方，而它最初便是被此物镇压在灵隐寺的一方神祠中，后来有个凡人无意间解开了封印，它这才得以逃脱。”
　　纵使今日仙家们已经听到太多不可思议的消息，但还是在见到红帕时忍不住发出惊呼。红帕镇压，此乃仙族的高深术法，能掌握此法的人在仙族中寥寥无几，且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忍不住伸长脖子往殿中央望去，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个红帕下掩盖的究竟是什么。
　　广百伸出手指将红帕掀开，已经变得通体漆黑的塑像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
　　宫殿中的窃窃私语已经变得吵嚷起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下天帝。
　　那尊木头雕刻的塑像虽然并不精美，但还是容易认出，雕刻的正是天帝。
　　此时殿后方匆匆溜进了一位仙官，正是方才悄然隐遁的那位，他大步走向御座，在玄穹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天帝的目光变得讳莫如深，他站起来，看向苍术。
　　“魔尊今日气势汹汹，不惜率众前来，原来是为了将一切罪责都嫁祸到本君头上。“他缓缓走到殿中，“只是，光靠一些靥鬼虚张声势，未免太瞧不起我们了。”
　　苍术眼眸一沉，片刻后又笑道：
　　“本君一早便说了，今日来九重天只是为了看戏，不然天帝以为我带着靥鬼是来干嘛的？”
　　玄穹也冷笑一声，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把戏，他便不再忌惮：
　　“只恐怕魔尊来时容易，想要离开可就难了。我仙族重地，岂是他人儿戏之处，魔尊罔顾身份，那也别怪我仙族不讲情面。来人！”
　　“天帝不打算先向在场的诸位解释解释这塑像的来源吗？”宁昭出声打断他，“恐怕如今这殿上的仙僚们更在意的是恶灵的身份，而不是仙魔两族的情面。”
　　“等我将危言耸听之人擒拿之后，真相自然会大白。”玄穹沉声道，他又转向众人，“诸位仙僚与我共事已有千年，如今却要为一个背负数万人命的罪人来怀疑我么？这塑像我从未见过，我与恶灵更是毫无瓜葛。今日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拿出这等无中生有的证据，摆明了是想偷天换日，诸位难道还没看清其中的诡计吗？”
　　人群中一片沉默，一时间谁也不知该如何决断。
　　“小仙相信天帝所言！”有人从众仙中站了出来，高声道，“天帝自统领我仙族至今，千百年来三界祥和，反而是翊圣真君，当年与蛟族在阴月噬日之时犯下何等重罪，诸位仙僚难道都忘了吗？如今他们二人私自与魔族勾结，胆敢围攻九重天，诬陷天帝，不就是打算卷土重来，妄想这帝座易主吗？”
　　“诸位仙僚。”广百此时也说话了，“今日我所言种种，皆有证据相佐，难道大家连自己的眼睛都不信了吗？”
　　“哼！我看广百仙者与翊圣真君早已沆瀣一气了吧！”又有人跳出来。
　　“小仙斗胆谏言，翊圣真君与水神同魔族私相勾结，罪同叛族，还请天帝立即下令捉拿！”
　　天帝的眼睛在众仙间扫过，说道：
　　“诸位，今日不论孰是孰非皆是我仙族内部的事，但翊圣真君与水神却将魔族的人带到九重天上，此乃大罪，本君也觉得应该先将他们关入仙牢，至于广百仙者在殿上所言之事，日后我们可慢慢再查，不论犯下罪行的是谁，本君绝不姑息。但是现在……”
　　他抬手一挥，大批的兵将已经自凌霄殿的各个角落包围上来。
　　苍术正准备上前，宁昭却先一步拦在了前头。他低声对身旁的苏屹交代道：
　　“我先将玄穹引去蓬莱峰，他在殿中必定会混乱视听，阻止我们公开真相。今日殿上的这些人里还有一部分是他的耳目，待会你和星晨想办法先将这些人控制起来，防止其他人被鼓动。苍术绝不能和仙族的人起冲突，不到万不得已别让他动手。”
　　苏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很快就会来支援你。”
　　宁昭朝前走了一步，袖中长剑飞出，青光绕着包围上来的天兵晃了一圈，将他们的包围圈向外逼退了几步。
　　长剑一出，原本就紧张的局势刹那被打破，原本还在犹豫的众仙们，下意识盯紧宁昭，随时准备应战。而站在另一头的玄穹双手也在袖中握紧，眼睛盯着宁昭。
　　宁昭越过重重包围，目光与他对视，脚尖一点，身影似风一般已掠过人群飞向玄穹，但长剑未抵他的身前，已被玄穹接住，剑气带着两人向后退，堪堪停在御座之前。
　　“放肆！竟敢对……”有人刚想说话，喉间一哽，竟是被术法直接封了声音。
　　“师弟不是一直想跟我分个胜负吗？今日与其在这里争执，还不如我们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宁昭压低声音说道。
　　玄穹眼睛一眯，并未立刻回答他。
　　“别上他的当，如今局势未明，他将你引开只是为了替广百争取时间。”玄穹的耳边响起声音。
　　“师弟害怕了？”宁昭挑了下眉，脸上的表情充满嘲讽，“非要在凌霄殿，有这么多人在场时才觉得有胜算？”
　　“师兄这是在对我使激将之法？”玄穹道。
　　“是啊。”宁昭大方承认，“我们之间迟早要有个了断，我以为师弟和我一样，觉得旁人还是不要掺和进来比较好，看来是我高看师弟了，过了这么多年，你终究要在道法上输我一筹。”
　　“哼…”玄穹又是一声嗤笑，眼底的杀意尽显，他抬手一掌将韶光震开，“那就来看看究竟谁死谁生。”
　　宁昭被逼退几步，最后朝苏屹看了一眼，接着长剑划出无数剑影，将四周的兵将尽数困住，只听殿中一声闷吼响起，一条巨蛟自殿外窜入其中，宁昭跳到巨蛟的头上，乘着它飞快离开了凌霄殿。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天帝也唤出了龙灵，紧追其后。

　　蓬莱峰上风声凄厉，寒风裹挟着漫天飞雪，将视野里的一切全都涂抹成朦胧的浅白色。这里荒无人迹，只有两道相对而立的身影，如今，他们的身后都召唤出了各自的兽灵。
　　玄穹抬头望着宁昭身后的蛟灵：“没想到樨还有重归的一天，看来师兄对此战颇有自信，只是不知你这一千年懈怠下的修炼，这些日子究竟有没有办法弥补上？”
　　“到底能不能补上，打了不就知道。”
　　宁昭说完，周身顿时白气流转，风搅动地上的厚雪，形成白色的漩涡，他足尖一点，带着这股漩涡直冲玄穹而去。
　　而对手亦毫不示弱，无数的风雪在玄穹身前垒成一道厚厚的屏障，抵挡住前进的漩涡。疾风以二人为中心，层层向外扩散，将地上的厚雪卷起，顿时，漫天雪花飞舞，仿佛化作无数凌厉的暗器，向最中央的两个人袭来。而在他们各自的身后，兽灵仰天怒吼，两条长长的身子向彼此冲撞而去，怒吼声仿佛要将地面也撕裂一道口子。
　　那些雪花越舞越高，越舞越多，宁昭与玄穹之间逐渐凝结出一堵厚厚的冰墙，两人各自在冰墙一端发力，片刻后，“砰”的一声巨响，冰墙终于碎裂，随之而来的冲击将两人狠狠甩向远处。
　　玄穹朝身后一踏，很快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但宁昭却没那么好运，他在地上滚了两道之后，才被蛟灵堪堪接住。
　　喉间一股腥甜涌起，宁昭用力摁住心口处，将那股血强行压下。
　　玄穹看着他，轻蔑地冷笑道：“师兄还是承认吧，论修为你根本不及我。”
　　“师弟说的对，”宁昭站起来拍掉满身碎雪，“我死了一千年，和你硬拼修为根本毫无胜算。”
　　“但你知道你犯了一个怎样的错么？”他继续对玄穹说，“为了追赶我，弃火而亲水，与你的修炼之法背道而行，纵使你再有天分，选错了路，也依然无法真正掌控它。”
　　“师兄都输给我了，却还说我无法掌控它？”
　　宁昭勾了勾嘴角，直视着他：“难道你真的没有感觉到么？自你习得化灵之术至今，除了修为比我多上一些，于术法上根本就毫无增进，更遑论突破了。你觉得自己已无人可敌，那是因为在这仙界里，除了你我再无他人习得化灵之术，你方才以修为压制住我，就认为已经赢了，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玄穹的脸僵了一下。
　　宁昭仔细观察着玄穹的神色，从他的细微变化中明白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玄穹，你生来好胜善战，若是修习火术，即便当年晚于我飞升，但火乃水之克星，以你的天资无需多久便能追上我，甚至超越我。可惜一开始你就选错了路，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你已赢不了我，百年千年，你只会被我甩得越来越远。”
　　“住口！”玄穹发狠地朝前一挥，归于沉静的雪花又纷扬而起，他神色狰狞，眼眶发红，身形飞快地朝宁昭攻来，“光会逞口舌之快有何用！等师兄赢了我再说这些话吧！”
　　风雪比方才更加凛冽，转眼之间，无数暗云聚拢，天地间变得晦暗无光。雷鸣声伴随着兽灵的低吼，在层层叠叠的乌云中传递。
　　大雨随之倾盆，那些雨点还未落到地面，便被风势卷走，它们朝宁昭飞来，又在途中化雨成冰，如同无数流箭纷纷射向宁昭。宁昭在其中左躲右闪，步步后退，玄穹冷笑一声，挥手化牢，巨大的雨柱迅速变成了包围圈，将他与宁昭困在其中。
　　躲闪的范围变小，宁昭的速度当即受到阻碍，他只得回头在自己身前划下屏障，饶是如此，但玄穹的修为远胜于他，依然有冰棱冲破了阻碍钉入他的身体。
　　冲力使他又一次跌到了地上，玄穹缓缓向他走来，这一次，却不急着乘胜追击，反而开口道：
　　“师兄认输了吗？”
　　宁昭撑起身子，纵使他脚步已有些踉跄，可脸上依旧是那副无畏而嘲讽的神情：
　　“水本承载万物，护泽生灵，你却将它作为武器用来杀人，这就是你领悟到的道法吗？”
　　“只要能赢，用它杀人又如何？”玄穹一挥手，宁昭的身体又一次被冰棱击飞。
　　“他在拖延时间，赶紧杀了他。”玄穹的耳边响起恶灵的声音。
　　“闭嘴！”玄穹的眼眸一暗，瞳孔倏忽放大来，那模样似乎与恶灵已无分别，他一步步走向宁昭，手掌又一次凝结出冰棱，毫不客气地飞向宁昭。
　　他好像找到了比打败宁昭要更有乐趣的事情。
　　“师兄从前不是自诩为掌控四神之力的第一人么？怎么比我想的还要弱？”
　　他的冰棱又一次飞来时，宁昭突然迅速地翻身躲开了。青色的衣领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颤，玄穹皱了下眉，认出那是一小段灵纹。
　　“师弟说的对，四神之力可不止水啊…”宁昭勾了勾嘴角，一改方才的颓势，周身顿时狂风四起，搅得雪花又一次纷飞，遮住了玄穹的视野。
　　转瞬之间，那道青色的影子已经近到了玄穹的身前，水流似锁链团团困住他，玄穹抬掌朝前一送，企图以灵力打破它。
　　韶光却突然朝天空飞去，它引来了巨雷，雷电顺着剑尖汇入水流，形成了威力更为巨大的牢笼。
　　“你以为这样便能困住我吗！”
　　玄穹大吼一声，身上顿时灵光暴起，而宁昭也毫不示弱，身上灵气大开，他以水为绳，将眼前的人捆在方寸之间。
　　“苏屹！”宁昭大喊道。
　　话音未落之时，已有一道火光飞来，它穿破水柱，自身后精准地穿透了玄穹的身体，因为箭上蕴含着大量灵力，它并未就此停下，而是紧接着刺穿了与玄穹离得极近的宁昭，这才没入雪地中。
　　两个被化羽箭穿透的人双双滚落到雪地中，但不同的是，宁昭撑着韶光站了起来，而被那一箭穿心而过的玄穹，却无法再站起来。
　　他的灵力正在难以控制地逸散。
　　“水是杀不死你的，也杀不死我。真正能杀死你的，是火。”宁昭盯着玄穹因惊讶而瞪大的双眼，“师弟当年不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吗？”
　　苏屹自远处赶来，他扶着宁昭，望向地上的玄穹始终不敢放松警惕。然而宁昭知道，玄穹已经无法再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了。
　　化羽箭的威力当年他已经亲自尝过了。
　　“化羽箭…化羽箭…你居然……”玄穹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眼睛仿佛也被化羽箭点燃了，“所以…所以你方才那些话，都是为了激怒我……”
　　“你多年修习水术，它早已与你融为一体。水善防御，若我直接伤你，恐怕达不到现在的效果。激怒你，是为了让你自行露出破绽。”宁昭手指一勾，韶光已回到他的手中，“我早已和你说过了，它不是用来杀人的。”
　　触目的鲜红从衣裳洇出，玄穹身上的伤像开口一般，不断抽走他多年的修为。
　　韶光的剑尖悬在了他的胸前，灵气为它镀上了一层青色的光，玄穹知道，这一剑是准备毁他元神的。
　　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已经接受了败局，他目光有些怔忪，脸上的表情辨不清是痛苦还是释然。
　　“当年你总说我迟早会赶上你，其实那时候你就看出来了吧，我永远赶不上你。不论是一千年前还是现在，输的人总是我。”
　　“就算到了现在，你还是那么执着于输赢之事吗？为了这所谓的输赢，你滥杀了多少无辜，到底有何意义？”宁昭道。
　　“是啊，到底有何意义……”玄穹唇角一动，露出自嘲的笑容，“我到如今才看明白，就算我当年胜了你又如何，会选择你的人如今还是选择你，这么说来我所追逐的又是什么呢？”
　　身后响起一阵动静，是广百他们处置好了凌霄殿的一切前来汇合。败局已定，玄穹突然目光一闪，抬手握住剑刃，看着宁昭的眼睛：
　　“师兄，我知错了，是我一直执迷不悟，害己害人，随你要怎样处置我，哪怕将我永世关在仙牢中自省也无妨，但求你保我一命。师兄，你素来不是最心善吗？”
　　那握剑的力道并不大，但似乎还是抵住了宁昭接下来的攻势，他瞪着玄穹，仿佛被他方才的话动摇了决心。
　　“小师父……”苏屹有些担忧地看着宁昭。
　　宁昭的犹豫不过转瞬即逝，他握着剑的身子已经微微一挺，臂腕一震，毫不犹豫地将剑尖送入玄穹的心口。
　　“你不该求我。”宁昭的眼神冷若寒霜。
　　“你！你……”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让玄穹说出的话都变了音调，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宁昭。
　　“你该去问问当初因你而死的数万生灵，问问星霁，问问毛毛，看他们愿不愿意留你这条命。”
　　韶光被干净利落地拔出，伴随着玄穹倏然瞪大的双眼，仿佛在无声宣告着这场对决的落幕。
　　“玄岐！”玄穹一只手捂住伤口，一只手还在握紧剑刃，狰狞的笑容在他脸上不断放大，他死死地盯着宁昭，似乎想通过眼神将他再杀死一遍，“你以为 …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赢了吗……哈哈……哈哈哈……你忘了吗？你身上还有……还有苦厄镜的印记……师兄啊……你来陪我吧……哈哈哈……你赢不了我……你还是……”
　　刺耳的话音像尖刀划过在场每个人的心上，随之戛然而止。
　　宁昭站起身，最后垂眸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而后，他转身看向苏屹。
　　“小师父……”
　　苏屹正要上前扶他，却见宁昭的目光已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了自己的身后。没等苏屹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被身后袭来的灵力锁住，不得动弹。
　　“苍术！”宁昭大喊一声。
　　一面半人高的铜镜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无比熟悉的样式让苏屹瞪大了双眼。
　　“你要做什么……”他努力想要解开身上的禁制，但下一刻，一股水流自宁昭掌心飞出，瞬间将他包裹在了巨大的水球中。
　　铜镜缓缓升起，宁昭抬掌，源源不断的火焰朝苦厄镜扑去。而他的另一只手掌则对着苏屹，通过水球不断注入灵力，压制苏屹的反抗。
　　苏屹想挣脱，然而随着他心中的恐惧不断扩大，另一股剧痛也顺着心脉迅速向身体其他处扩散开。
　　他望向宁昭，见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也正在努力克服着这股剧痛。
　　“嘭！”铜镜碎裂，耀眼的光夹带巨大的灵力扑向宁昭，他的身躯被苦厄镜发出的光芒吞没。
　　苏屹看见他因不堪忍受而跪了下来，但很快，他便撑着地面重新起身，一步步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苏屹的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想不起任何一个可以化解自己困局的术法，唯有眼前的人尚存于视线中，朝自己蹒跚而来，坚定无比。
　　他将自己的脸颊和手掌贴在水壁上，努力想和宁昭靠得更近些。
　　“小师父，求求你…不要…”
　　“对不起。”青衫少年在他面前站定，愧疚地朝他笑笑，“你答应小师父，要为了自己，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你答应过我的……”苏屹颤抖着低吼道，“你答应过我的……”
　　他没能说完最后一句话，下一刻，黑暗已经袭来，将苏屹彻底拉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