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125、一触即发

　　翌日清晨，几经波折之后，宁昭与广百仙者终于还是在魔宫中见面了。
　　广百仙者的神情已和宁昭印象中的大不一样，大概这些日子以来，他又查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出乎宁昭意料的是，这一次南星宿宫的剩余五位星君都来了，如此大的阵仗自然危险，这也意味着，局势更加紧迫了。
　　“天帝大概近日会有些大动作，听闻他正在整肃天兵天将，这两日我见着了许多久未露面的仙僚，有些甚至是从冥府回来的。”星晨不无担忧地说道。
　　冥府乃是司罚重地，派驻的都是修为高深、善战之人，现在突然将他们调回九重天，其意义不言而喻。
　　“而且这几日流言愈演愈烈，我没想到这些年天帝竟悄然培育了众多党羽，如今在仙界翊圣真君和水神几乎已经定罪，我担心你们只要一露面，会被就地诛杀。”度厄星君补充道。
　　“你的修为恢复得如何了？我听五弟说，你已经重新召唤了蛟灵？”星晨问宁昭。
　　宁昭袖中的手默默握紧，但表面还是平静地应道：
　　“嗯，这几日修养，已经恢复了□□成。”
　　星晨舒了口气：
　　“那就好，如今元始仙尊被困在乾灵宝境中，仙界里实力能与天帝抗衡的也就只有你了。你下一步作何打算？”
　　宁昭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广百仙者，他从抵达魔宫起就一直沉默着。
　　广百见众人的目光投过来，亦抬起头：
　　“老夫想问一句，事到如今，翊圣真君可有破釜沉舟的觉悟？”
　　“当然。”宁昭坚定地说道，“玄穹罪孽深重，若不惩治，如何对得起那些无辜死去之人。但我们虽然找到了证据，却苦于无法将其公之于众，还望广百仙者能出手相助。”
　　“若想真正做到众人皆知，自然要在人最多的时候、由最值得信赖的人来说。老夫不才，愿做这个揭露真相之人。”广百鞠了一躬。
　　“按我原本的计划，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凌霄殿上公开一切，到时候我来负责与玄穹周旋，至于其他仙家，对南星宿宫多少怀有敬意，凌霄殿可由南星宿宫来控制局面。”宁昭停顿了一下，“但如今玄穹已经暗地集结了兵力，只怕不等我们在殿上说出点什么，他就会不顾一切先将我们杀了。”
　　“我已暗中联络了其他星宿，他们也会支持我们的。只是……若真起了冲突，需要同族殊死相搏，实在有违初衷。”星晨显得有些为难。
　　“整个仙族皆由天帝掌控，我们现在人力单薄，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广百又道。
　　“那便再加上本君。”有人朗声喊了一句。
　　众人往殿门的方向看去，一道高大的影子逆光而立，负手走进宫殿，身上的煞气已经全然张开。
　　“苍术……”宁昭眉间一皱，刚想开口，苍术便朝他怀中丢了封灵笺。
　　“你们以为玄穹集结兵力想干什么？他那是打算来我魔宫抢人了。”
　　众人聚到宁昭身旁，将那封被拦截下来的密信看完，心中已是震骇非常，没想到为了抓住宁昭，天帝已经不顾仙魔两族的情谊，打算起兵了。
　　“事到如今，你那套说辞已经没用了。”苍术看着宁昭，“既然他要打，我魔族岂有避战之理？与其等着他带兵来犯我魔界，不如我现在就打到他们九重天上！”
　　“魔尊在我们面前说这些话未免有些不妥吧？”星晨站了出来，虽然还拘着礼，但已经冷下脸。
　　“哼，怎么？南星宿宫想临阵倒戈了？”苍术冷笑一声。
　　宁昭赶忙拦在他们二人之间：“苍术，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个事情决不能这样做。”
　　“我现在不是在帮你，两族交战，你死我活之事，若我失了先机，岂不是要叫族人耻笑？”
　　星晨：“你……”
　　“老夫倒觉得此法可行。”广百仙者突然出声。
　　星晨惊讶地望着他，却见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由魔族发兵，与仙族成对峙之势，那个局面正是我们道出真相最好的时机。”
　　“广百仙者糊涂了么？两族一旦交战，场面又岂是我们能控制的，到时候又要牺牲多少无辜性命？”星晨质问道。
　　“两族会不会交战，就要看魔尊的意思了。”广百望向苍术。
　　“本君说过了，是他们先来犯我魔族，若无人进犯，我自然不会主动开战。”苍术的话已经言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太冒险了，万一打起来……”延寿星君依然觉得不妥。
　　“既然已经决定破釜沉舟，连这点风险都担不起，如何能赢得了对手？”苍术俯视众人，“在场的想必都已经知道玄穹做过什么吧，难道要他再杀几万个凡人，你们才狠得下心？”
　　长久的沉默过后，星晨主动开口：
　　“容我们再考虑……”
　　“抢占先机才能不给对手应对的时间，要是等玄穹安排好一切，到时候就真得打起来了。”苍术打断他。
　　宁昭开口道：
　　“星晨，你先与广百仙者回去做准备，我今夜会与魔尊商议出具体的计划，到时候我们再做决定。”
　　苍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但没有出言反对。
　　“老夫随时待命。”广百仙者鞠了一躬。
　　星晨也朝着宁昭俯身行礼：
　　“南星宿宫，听候翊圣真君调遣。”

　　深夜，宫殿的桌案前依旧围着三人，正在商议围攻的细节。
　　“抢占先机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玄穹每隔几日便要召集众仙在凌霄殿商讨要事，近段时间已经变成每日都要召集。九重天一共四道大门，尤以南天门把守的兵将最多，只要我们趁其不备迅速将四道入口封堵住，形成包围之势，他们忌惮魔族的兵力，必定不会马上反击，到时便是你们登场的时机了。”苍术在四个出口处分别划了圈。
　　宁昭扬了扬眉毛，惊讶于苍术竟对仙界如此熟悉，看来确实安插了不少耳目进去。
　　“你未免小看了仙族，就算带人暂时堵住出口，只要援兵一赶到，只怕反要被围困。”苏屹在外头画了个更大的圈。
　　“等援兵赶到时，该说的话早都说完了。里头纵然有些反抗之徒，有南斗六星在场，应该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
　　苏屹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一旦援兵赶到，魔族就很难脱身了，里外夹击，如果天帝痛下杀手，你们怎么办？”
　　苍术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居然在为我们魔族着想吗？”
　　苏屹顿时涨红了脸：
　　“本来就是因为我们二人才将魔族拖下水，自然不能不顾你们的安危……”
　　“派去打头阵的都是靥鬼一族，无需担心被困，接应的重兵本君自会留在后头的。”苍术打断他。
　　“靥鬼？”苏屹不解。
　　“靥鬼是很特殊的种族，他们本身由鬼魂堕化而来，修为虽不高但身形敏捷，善于隐藏，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制造声势的话，靥鬼是最好的选择。”宁昭向他解释道，“更重要的是，靥鬼不怕死，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活的。”
　　苏屹这才明白过来，对苍术说道：
　　“所以，魔尊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的和仙族开战是吗？”
　　苍术冷哼一声：
　　“本君都说过多少遍了，只要仙族的人不先动手，本君才没这闲工夫陪他们打架。”
　　“用靥鬼来围困确实是个好办法，但细节处还需要商议，我会通知星晨他们，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宁昭道。
　　“凌霄殿中有南星宿宫坐镇，我和广百仙者也会见机行事，其他仙家我倒不惧，我最担心的还是天帝。”苏屹皱着眉，“一旦罪行败露，将他逼至穷途末路，他要与我们鱼死网破该怎么办？”
　　“玄穹交给我，我会设法将他引开的。”宁昭道。
　　“水神说得对，天帝的修为深不可测，人家可比你多修炼了一千二百年，别说如今的你，当年的你都未必能胜吧？”苍术看着宁昭。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和他师出同门、朝夕相处，他的性子我或许看不透，但他的修为如何我了解得很。”宁昭抱手胸前，“师弟刚来玄都玉京时，本来擅长控火之术，可是后来却将龙族选作自己的兽灵，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天分。我原本一直不解，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放弃自己擅长的领域是在与我较劲。知道我为何这么笃定他会输给我吗？一个人若是一心追着影子跑，又何谈超越呢？”
　　苍术长叹一口气，心中竟生出几分惋惜。他指了指桌上的图纸，最后说道：
　　“既然这样，我们便将发兵的时间定在两日后吧？”
　　“……三日之后吧。”宁昭突然说道。
　　苏屹长睫颤了一下，与苍术同时扭头看他，但宁昭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
　　“好。”苍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