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水蜜桃》Catchen

5、第五章

　　早自习结束，走廊过道。
　　章乃川和希丹倚在窗边，吃李青言给她那个没吃完的红豆面包。

　　大概和希丹一直在一起，太熟了，章乃川没有很兴奋，但能回来见到那时的朋友还是很开心。

　　“喜蛋，你期末考第几？”
　　“第十。”
　　“噢，那我呢？”
　　希丹看她，“考倒数第八还有脸问我啊？！”

　　听到名次，章乃川咬了口红豆包，吃得没心没肺。
　　“你怎么突然发那个短信？仲遥惹你啦？”说话她往十班偷瞄。

　　“就我班那些女生啊，仲遥一进班级，注意力全被吸过去了，一点都不矜持，尤其是石姜妤，还给仲遥带了一大盒水果，当着全班同学面送到他桌上，也就老安不在，要不她哪来的胆子。”
　　老安是十班同学对班主任的爱称。

　　希丹一向不避讳承认仲遥长得帅，但并不喜欢他，尤其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同学喜欢，所以“仲遥”这个名字在她俩的日常聊天中，单纯只是同班同学的角色......

　　等一下，石姜妤？不就是追仲遥追得最高调的女生吗？官二代，小公主，每天打扮得洋娃娃一样。

　　“我要去补课。”
　　“你脑袋撞坏还没好啊？怎么想起来补课呢？”，这个弯拐得希丹措手不及。
　　“还有一年半就高考了，我得抓紧。”
　　“一年半？你这提前量打的......真够可以！对了，我放学后得去跳舞，补习的话可能没法陪你了。”

　　空袋塞进垃圾桶，章乃川拍拍校服，说：“你忙你的，放学我自己去报名。”
　　“你自己行吗？”

　　章乃川面前走过两个男生，站在十班后门，面生，看气质像高三的。

　　“找下仲遥。”
　　为首的男生也没敲门，钻进门缝直接叫人。
　　章乃川听到“仲遥”名字，注意力一下被吸过去。

　　门里伸出一只手，将半敞的缝隙扒开，教室内一道光束投到男生脸上，他连往后退了两步。

　　“你找我？”仲遥眯着眼，貌似睡了一个早自习。
　　“对，我找你。”
　　仲遥有些不耐烦，“直接说事儿。”

　　男生看了眼身后随他一起来的同学，像在随时确认安全感，他直起腰板，将仲遥扯到旁边，“我高三的，听说我女朋友看上你了。”
　　说高三不说名字，看来是想在年龄上压一头。

　　仲遥皱眉，将被扯歪的校服抻回去，转身就往回走，“不认识。”
　　“少在这跟我装蒜！”

　　气氛不太对，希丹小声跟章乃川说：“会不会打起来啊？”
　　当然不会。
　　章乃川笃定地想，她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欺负仲遥。

　　“我没心情跟你讨论这些。”仲遥明显烦了，微塌的肩膀挺起来，身子站直，高对面男生一头。

　　“她说......她说喜欢你。”
　　男生语气较刚才软了些，他身后的同学就是来充人数的，根本不吭声。
　　“那你应该去找她算账，关我什么事？！”
　　仲遥说话始终保持一个音调，慵懒又不耐烦。

　　这时又过来四五个男同学，像是后援军，他们站在男生后面，你一言我一语。

　　“小孩儿怎么抢别人女朋友呢？”
　　“自己不会处啊？小学鸡就是没规矩。”

　　面对身前六七个男生，仲遥还是那副表情，他拉开校服拉链，隔空扔出去，落在章乃川怀里。
　　落下的一瞬，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下意识抱住，抱紧......
　　希丹看着校服，又看看她，没作声。

　　仲遥脸色严肃，“要打架的话出去打，别影响其他同学上课。”
　　“......”

　　也许那些人过来只是想讨个说法，根本没想真打，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不定。
　　仲遥带头往楼下走，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在身后紧跟。

　　“回去上课吧。”
　　章乃川催促着，往自己班级走。
　　“哎，可别真打起来。”希丹边走边念叨。

　　待余光确认希丹进教室后章乃川脚下急转，奔楼下跑去。
　　......

　　早自习课间的校园很冷清，学生们没睡醒，连带校园气氛都弥漫着倦怠。

　　章乃川看见仲遥和那伙高三的学生走到图书馆侧面，那不常有人去。
　　停下脚步后，原本由仲遥打头的队形极速忽变，他被堵在墙角。

　　章乃川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做出什么，更不知道仲遥会做出什么，一种不明不楚的感觉在心底升腾，似头顶积聚的云朵，最后落得的下场是被风吹散还是大雨倾盆，没人预知......

　　“我们一帮人打你一个不太地道，要不单挑吧。”
　　女朋友移情别恋的那位男生说完，身后人一阵哄笑。
　　这里脱离公共视线，可能也没监控，他们人数又多，局势过份有利，顿时几个人的胆子都壮了。

　　“随便，怎么都行。”仲遥倚着墙角，挑衅的样子相当老成，倒显得高三学长们像群弱鸡。
　　可越是这种态度越会激怒他们......虽然章乃川觉得他不是淡定，而是不太在意，所以看着比较从容，无所畏惧。

　　想到这，她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劲儿，冲进人群挡在仲遥面前，说：“我叫老师了，你们赶快走！”
　　众人一听有点毛，纷纷转头。

　　“起开。”仲遥语气不好，赶她走。
　　“哎呦！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哈，还有女生为你撑腰呢！一会儿你得快点跑，别辜负小姑娘一番情意。”
　　“被绿”的高三学长可算逮着机会了，嘴巴损起来毫无底线。

　　章乃川像没听见一样，“你们快高考了，不想受处分吧。”
　　“高考”两个字比什么都好使，一下掐住命门。

　　“要不咱先撤，回头校外堵他，还怕他跑了不成。”
　　“就是就是！”
　　大家心思一致，呼应说来就来。

　　“草！干嘛呢？”
　　呼啦啦一群绿色校服跑过来，以彭涛为首，最少三十人......

　　不仅章乃川，高三那帮男生也惊住了。

　　刚才还一副爱怎样怎样的仲遥走出人群，看向彭涛，“你们来干嘛？回去！”
　　“听希丹说有人找你茬，我们想看看是谁。”
　　彭涛说完往前两步，身后同学也不约而同跟上。

　　章乃川扫了一眼，除了十班的男生，还有九班，她认出了早自习吃泡面的赵炳涵。

　　人多势众，高三那几人不敢正面刚，火速撤离现场，等面前这堵墙撤走，彭涛上前，问：“他们没动手吧？”
　　仲遥没回话，目光虚虚地落在前面某处，不知在发什么愣。

　　从前他在学校打过几次架，最严重的一次被记大过处理，其余都是小打小闹，章乃川每每听到处分结果的时候才知道，而且打架原因说起来幼稚又可笑，基本都是因为女生暗恋那点事儿，他被男生找上门讨说法，就像今天一样。

　　“回去上课。”仲遥带头，经过章乃川身边时抽走校服。
　　彭涛回头看了章乃川一眼，招呼大家跟上。

　　哎，这么大动静，想不被学校注意都难。
　　......

　　一天的课程马不停蹄，除了不会的知识点外全都印象微弱，总结就是老师说话像在念天书，一个凡人如何能懂？
　　除了听不懂，章乃川也有些走神，早上发生的事让她惦记了一天，可十班那边没什么动静，不知道算不算躲过一劫。

　　五点半放学，章乃川凭记忆走到希望路附近的启航教育机构，因为离学校近，走路只要十分钟。
　　补课班前台在一楼，教室在二楼以上，她仔细回忆，生怕哪里弄错。

　　开门走到前台，她问：“你好，我要报数学，王老师那班。”
　　之前是小姨夫把她揪来，各种咨询，又等了两天才被通知分到哪个班，这次为避免浪费时间，章乃川直截了当，亲自出马把时间提前两周。

　　“不好意思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前台穿黑色西服套装的女人站起来，把章乃川往一旁会客区领。
　　“我叫“章乃川”，明天可以上课吗？”

　　许是来补习班的同学很少有求知欲这么旺盛的，工作人员有点儿不知所措，“那个......同学，有家长带你过来吗？我们要先缴费才能上课，一节课一百二，一周两节，你要上王老师那班的话，分别是周四和周六晚上。”

　　章乃川快速计算完价格，起身，说：“我明天过来交钱，麻烦姐姐先帮我把名字报上，一定要王老师那班，谢谢。”

　　说完背起书包就走，校服裤子宽松，让她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不过速度只维持到隔壁的食杂店，她拉开冰柜门，以快要钻进去的姿势拿了两只蛋筒，一支便宜的，一支贵的，掏手机刚要扫码付钱的时候才想起来微信支付还没上线......

　　视线和食杂店老板娘对上，她正在嗑瓜子，不紧不慢，一次一个，稳准狠，她盯着傻笑的章乃川，眼神疑惑。
　　章乃川把笑收回，仔细回忆后终于想到什么，伸手在校服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张十元人民币。

　　自记事起，小姨夫经常偷偷塞钱给她花，每次都放在裤兜，几元到一百不等。

　　老板娘找完钱，章乃川坐到门口的台阶上，吃一根，看一根。
　　初春的天气，开始吃虽然有点冰，但她心情好，何况是喜欢的菠萝味。

　　台阶下，三三两两穿校服的学生走过来，不约而同在章乃川旁边拐弯，看来都是补习的。
　　她无声叹了口气，感慨青春真好啊，那时候他们无暇顾及窗外千姿百态的云朵，时间过得格外快，高中三年也是一眨眼的事......

　　忽然学生中闪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晃着高个子从章乃川右手边过来，狮子狗一样凌乱的头发下是困顿的眉眼，有种在学校睡了很久的感觉，起码最后一节课不太清醒。

　　“喂！”章乃川叫住他。
　　仲遥走过了，停下后又倒退两步返回来，斜倪坐在台阶上，一早还为他打抱不平的卷毛小姑娘。

　　“他们放学没拦你啊？”
　　仲遥挠挠头，一改早上挑衅那股狠劲儿，不知怎么，章乃川察觉出一股他身上原本没有的东西——乖顺......

　　“吃冰棍儿吗？”章乃川晃手，将贵的那根递出去。
　　早上在学校门口见过，被潘老师点名经常一起迟到，又劝阻了一场群架，章乃川不信仲遥对她没印象。

　　“我叫章乃川。”
　　仲遥接过冰棍儿叼着往里面走，连个“谢”字都没说。
　　或许他不想说，才故意堵上嘴。

　　章乃川嘴角上扬，在仲遥身影消失的时候咬掉最后一口，包装纸团成团隔空投送，扔进垃圾桶。
　　......

　　傍晚的戴城，路灯依次亮起，路边摊也开始摆出来，香味飘满小巷。
　　章乃川坐公交车回来，下车过道看见巷口烤鱿鱼的小推车，她蹭蹭鼻子。

　　戴城就这点最好，因为靠海，所以海产品都很新鲜，特别是路边摊，能馋哭小孩儿那种。
　　章乃川想起兜里仅剩的七块钱，叹了口气，还是先回家看小姨和小姨夫吧，毕竟还要说补课费的事儿。

　　熟悉的小区大门，熟悉的六楼玻璃窗，每次她回家走到楼下都要抬头望一望，同样的时间，夏天窗户半敞，玻璃上映着远处天边的风景，冬天则是橘黄色的灯光，时而雾气朦胧，可不管哪一种她都喜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间烟火气，最拂凡人心。”
　　章乃川是凡人，她就爱人间烟火气。

　　“咚咚咚”敲门，章乃川屏息等待回应，很快听见脚步声。
　　开门的是小姨夫，他瞪眼看着门外，“我们家小川今天怎么有礼貌敲门啦？每次忘带钥匙不都用脚踹吗？”
　　确实，日积月累，门上都有凹痕了......不过谁还没个年少轻狂。

　　章乃川盯着小姨夫尚还中年的脸看了看，没反驳，傻笑两声进去换鞋，闻着香喷喷的饭菜味道，小姨肯定在厨房忙活呢。

　　“嗯？”小姨夫一脸诧异，“开学才一天就变乖啦，说你也不还嘴。”
　　她还是边换鞋边笑。

　　可能因为自己家没孩子吧，从小到大，小姨夫甚至比小姨还要疼章乃川，视如己出的那种疼爱，偶尔夫妻俩也会吵架，但多数时候都是小姨夫主动求和，家里家外出名的妻管严。

　　“回来啦，洗手吃饭。”
　　小姨拿着把铲子从厨房出来，总是笑盈盈的样子，多年不变。

　　章乃川想起大学毕业拍照那天他俩从戴城特地赶过来，三口人一起吃了顿饭，庆祝她大学毕业。
　　虽然从小被寄养，但章乃川一点都不记恨自己的亲生父母，相反，她觉得感激，感激和小姨还有小姨夫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她没有缺失任何关爱，也在好好的长大。

　　吃饭时候章乃川一反常态，很安静，搞得小姨夫有些神经兮兮，问是不是感冒了身体不舒服，饭还没吃完就去找感冒药，章乃川只好扯谎，说今天头一天开学，上了一整天课有点累，顺便提了补课的事，小姨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高兴得不行，等章乃川从洗手间出来回到阁楼就看到桌上有一千五的补课费。

　　亲生父母家的条件比小姨家好，虽然照顾不够，但还好每月会按时寄生活费过来，可以小姨夫对章乃川富养的生活态度，几乎每月都倒搭不少。

　　老规矩，陪他们看完新闻联播章乃川就该回房学习了，只是今天的她不是那时的她，想看书却根本静不下心。
　　躺在床上，仲遥的脸浮现脑子里，出现频率最高的是他叼着冰棍的样子，拽拽的。

　　章乃川想，这一次一定要让仲遥先喜欢上才行......

　　晚上，她把所有东西都掏出来收拾了一遍，从初中残存的课本，到半个书架的少女漫，挨个整齐码好，从前很多东西都丢了，这次怎么也要保存住一部分。

　　收拾完已近十点，明天五点半要起床，必须睡觉了，而且，她不想再迟到。
　　......

　　第二天一整天学校里都没见到仲遥的影子，一放学章乃川就往补习班跑，她要抓紧把钱交上才行。
　　还是昨天接待的小姐姐，章乃川从书包里掏出一千五百块钱放在桌上，等她清点完开票。

　　“可以了，这是收据你留好，回家交给妈妈。”嘱咐小孩子的语气。
　　“好。”
　　“你是今天上，还是下节课再来？”
　　“今天。”

　　前台点点头，“那好吧，你跟我来领课本。”
　　补习班的教材是单独的，和学校发的有区别，章乃川领完书直奔三楼教室，虽然忘了哪间，但凭直觉肯定能找到。

　　站在三楼左手边最里侧的教室门口，章乃川一眼看到在最后一排角落里颠球的彭涛——十四中足球队的主力，仲遥的同班同学，也是原定时间里章乃川的朋友，印象最深的是他右小腿有一条五厘米的伤疤，怎么留的不得而知，但丝毫不影响命中率。

　　伴随颠球节奏的是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彭涛喜欢戴金属类的东西，用长辈和老师的话讲就是“不伦不类......”

　　走进教室，章乃川挑后面一个空位坐下，课本刚放桌上，彭涛冲她过来，足球顶着桌角，球鞋踩着凳腿，“同学，不好意思，这是仲遥的座位。”

　　章乃川低头，一边有书，一边空空如也，连一块瓜子皮都没有，很明显座位是空的。
　　彭涛又补充，“你旁边这人有点特，不喜欢和别人坐一起。”

　　“哪种别人？”
　　居高临下的成年人语气，章乃川把彭涛问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