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水蜜桃》Catchen

3、第三章

　　九点刚过，章乃川在饮水机旁接第三杯水，尽管是制冷的凉水，可还是抑制不住脸颊发烫。
　　明知道孙大庆在开玩笑，她竟然当真了，像一根复燃的火柴，拼命发光发热。

　　“章同学。”
　　听到点名，章乃川转头看见孙大庆撑着旁边的电脑桌，说：“仲老板出去谈业务了，你跟我去趟花市呗？”
　　仲遥设置好扫地机器人就不见了，说明书只扫了一眼。

　　“好，买什么？”
　　“绿萝吧，仲老板说那东西好养活。”
　　话刚落地，章乃川起身背包。

　　孙大庆挠挠头，“公司经费有限，咱俩坐地铁，10号线直达，还不堵车。”
　　大脑开始引擎模式，章乃川思索着10号线哪站到花卉市场。

　　“楠哥，我俩去买绿萝了，你看好家，努力干活啊！”
　　“去你的吧！”
　　徐广楠的声音从洗手间飘出来，伴着马桶冲水的哗哗声。

　　“走走走！”
　　孙大庆催促着前面带路，生怕徐广楠像昨天那样非要当跟班。
　　......

　　从工作室到小区门口只需一分钟，再走三分到地铁站，论交通便利，实在没什么挑剔。
　　上地铁后两人站在扶手旁，过了早高峰地铁上人虽然不多，但依旧没座。

　　“你在公司不用太拘谨，别把我们当老板，大家就是同事。”
　　章乃川自省，“我有拘谨吗？”
　　孙大庆斜眼看她，“感觉有点。”
　　她笑着捋了两下小卷毛，心里暗想，要不是仲遥在，鬼才紧张呢......

　　“长路漫漫十三站，给你讲讲我们的创业故事吧，有兴趣听吗？”
　　“好啊。”
　　昨晚睡觉之前章乃川还在想怎么从孙大庆和徐广楠嘴里套话，只是毛都没想出来就睡着了，夜里还醒了好几次。

　　孙大庆目光放远，说：“我们仨是大学同学，仲老板家在戴城，我和楠哥是本地的，大一时候我见仲遥，第一句就问他：“你们戴城的水是不是很养人，怎么你长得又高又帅？”，当时仲遥鸟都没鸟我......”

　　最后一句活活说出了深宫冷妃的调儿。

　　“从我认识仲遥开始，他一直边打工边读书，最拼命的时候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你知道我们这些大学生，有人一天清醒都不到四小时，他太拼了。”
　　章乃川心一咯噔，“为什么？”

　　高中时候她只知道仲遥貌似是单亲家庭，每次家长会只有他爸来，其余没过多了解，那时同学还都比较单纯，与其关心家庭条件，还不如关心谁的篮球打得更好，再加上高考前半年她转回户口所在地读书，那一段有关仲遥的消息都从希丹口中听说。

　　孙大庆吱唔着，“好像高考前他家里出了点事，就......”
　　章乃川有些迫切，看来他们曾是同学的事仲遥没说，那她刨根问底的话肯定被误会。

　　“这么跟你说吧，他家最辉煌那些年，戴城五分之一的地皮都姓仲，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孙大庆说完叹了口气，又马上补充，“看在以后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份上才跟你说的，回头别跟任何人提啊，仲老板自尊心强，我怕他直接把你开了。”

　　章乃川耸拉着脑袋，开始反思，作为一个自诩资深的暗恋者，她好像在刚才那一刻突然失格了，过去四年，她对仲遥只在曾经的喜欢上停滞不前，甚至还自我感动，以至于忘了关切那些分开的时间里他过着怎样的生活......

　　地铁里风声呼啸，铁轨被碾压得轰隆轰隆。

　　见章乃川不说话，孙大庆继续之前的话题讲，“你别看我们刚毕业就自己开公司，那是因为从大二就开始筹备了，仲遥牵头，我和徐广楠添砖加瓦，就这么边规划边弄，还真成了，虽然现在没赚到什么大钱，总有一天我们能把仲家那些地皮都买回来！”

　　每个创业人都讲过豪言壮语，这些话要外人听，基本当吹牛皮算了，可章乃川觉得，只要是仲遥想做就一定可以。
　　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力量，章乃川说不上来，她对外是个比较有主见的人，可在仲遥面前她本能地言听计从。

　　“是不是觉得我在吹牛逼？”孙大庆问她。
　　“当然不是。”
　　章乃川的眼神无比坚定，比高考估分时还要确信。

　　“多谢捧场。”
　　“不客气。”
　　说完两人都笑了。

　　交底总是能拉近距离，此刻章乃川在孙大庆那是个值得信任的同事，也即将会成为朋友。
　　......

　　半小时后，站在花卉市场门口，章乃川和孙大庆用同一种表情，惆怅地看着里面人来人往。
　　向左还是向右？去哪买绿萝？

　　“你知道绿萝长什么样吗？”章乃川小声问。
　　“应该就是绿色的吧......”孙大庆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买多少？”
　　“你觉得需要多少？”

　　章乃川叹了口气，敢情这哥们一问三不知，所以才拉她过来。
　　她飞速计算办公室里能摆绿植的地方，“会议室四盆，每个工位一盆，买十盆吧。”

　　孙大庆掰手指计算，“仲老板那屋呢？放两盆够吗？”
　　“他不喜欢绿植，对动植物都没啥兴趣。”
　　“你怎么知道？”
　　章乃川一愣，转头看他。

　　孙大庆“哦～”了声，“你是不是对仲老板做过背调啊？”
　　章乃川“呵呵”傻笑两声，指向前面，“这家好像有诶，我去问问多少钱。”

　　“喂！”孙大庆追过去，“你俩不会才认识一天就擦出火花了吧？仲老板不缺女人追，你考虑考虑我和楠哥不行吗？”

　　章乃川不顾孙大庆在身后跟说rap一样叨叨，她连续问了几个卖家，比较价格后，挑中性价比最高的一位老板集中杀价，最后喜获买九盆送一盆的优惠。
　　......

　　搬十盆花工作量不小，所以返程孙大庆忍痛打了出租车。

　　临近午饭时间，徐广楠正坐在地上组装柜子，纸箱压扁当坐垫，衣袖撸到肩膀，肌肉绷紧，块块壮硕，看来健身成果显著。

　　见章乃川搬绿箩进来，他放下螺丝刀，赶紧起身帮忙，“买这么多啊。”
　　孙大庆摇头晃脑，“才十盆，不多，仲老板没回来啊？”
　　“没呢，他说今天要跑三个学校。”

　　徐广楠说话冲门外挥手，“章同学，你快放下，以后只要我们在就不用你干活。”
　　可能是他说得太诚恳了，章乃川忽然不知道该拿还是该放。
　　花盆被徐广楠接过去，她两手摊开，捧着空气，一时没反应过来。

　　十盆很快搬完，孙大庆提议中午吃点好的，“章同学，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不用了，我自己订外卖就行。”
　　“不是跟你说了嘛，别跟我们客气，说吧，想吃啥？”
　　“......都行。”

　　孙大庆点开外卖app，胡乱点了四个菜，以肉为主，点完就和徐广楠一起组装柜子，章乃川没什么事做，打开电脑找3ds max软件，旁边那两人的聊天落进她耳朵里。

　　“昨天你和仲老板怎么去那么久？选择困难症又犯了是不是？买几个柜子挑来挑去......”
　　“谁知道他抽什么风！刚开出小区就把车停在路边，抽了好几根烟才出发，问怎么了也不说。”

　　孙大庆窝着肚子，有点喘，“有什么烦心事，公司不是都赚钱了吗？”
　　“他不说谁敢问，装你柜子吧。”

　　章乃川眼睛在屏幕上，心思却在别处，鼠标机械地乱点。
　　......

　　“下午有事吗？我想出去一趟。”
　　吃完饭，章乃川跟孙大庆请假，他还没吃完，嘴里咬着饭菜，支支吾吾，“干嘛去啊？”
　　“我认识一个大学老师，想去问问他们学校有没有什么咱们能做的。”

　　章乃川没明说这位老师其实是校长，更没明说这位校长就是她亲舅舅。

　　孙大庆显然意外到了，但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大家刚毕业，资源有限，“行，你去吧，谈不成没关系，权当出去散心了，晚的话你就直接从那边下班，不用回公司。”
　　佛系老板果然招人喜欢。

　　章乃川点头，因为还没谈，不知道结果怎么样，所以不敢跟孙大庆打保票，总要留点余地。
　　出公司后她打给通讯录里的“马校长”，边走边说。
　　......

　　晚上八点钟，章乃川从饭馆出来，迎风一吹，醉意飘散。
　　因为下午马校长有会议要开，她生生等了四个小时，等得午饭都消化光了。

　　“小川，你怎么来啦？”
　　马校长回到办公室，一脸疲态。
　　“舅舅。”
　　章乃川起身迎他，又被招呼坐下。

　　“昨天还跟你小姨说呢，你这要毕业了，舅舅想托关系给你弄个事业编工作，在我们大学出版社，怎么样？”
　　从记事起，章乃川就被爸妈寄养在小姨家，他们则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也是同一年弟弟出生，自那之后她就很少回爸妈身边了。

　　父母对章乃川来说只是偶尔的电话问候，还有过年时几天的陪伴，而且多半精力都被弟弟分了去，所以在她心里小姨反而更亲近一些。

　　“舅舅，那个回头再说，我来找你有别的事。”
　　马校长看了眼时间，“呦！这个点儿了，舅舅带你吃好吃的，边吃边聊。”

　　就这么，一老一少在火锅店点了一桌菜，还有几瓶啤酒，越聊越嗨，酒也越喝越多。

　　其实章乃川酒量一般，舅舅也没让她多喝，结束的时候她两瓶，舅舅四瓶，圆满结束。
　　当然事情也聊了，赶的时机好，他们学校正有这方面需求，约明天到学校再进一步谈。

　　送走马校长，章乃川看了眼时间，不算晚。
　　白天往电脑里倒插件，u盘忘了拔，本来不取也行，可她喝了点酒，想走走再回家。

　　到路边扫了一辆单车，章乃川跨上去，慢悠悠蹬着，现下意识清醒，车轮呈直线转动，一点也不飘，她心情很好，边蹬边哼歌唱。

　　“let me go，I don't wanna be your hero，I don't wanna be a big man，Just wanna fight with everyone else......”
　　章乃川英文不太行，学了好久的《hero》也只会唱这几句而已。

　　火锅店离公司不到两公里，没骑一会儿就到了，车锁在小区门口，她又循环唱那几句。
　　走到一楼阳台外，里面竟然亮着灯，现在已经八点半，怎么还有人在？

　　章乃川开门进去，大厅没人，她顺着光亮往里走，直到仲遥办公室，门没关严，敞开一条缝隙。
　　她轻声推开，一股烟味涌过来，被呛得咳了两声。

　　眼前，沙发上坐着个女人，一头酷酷的彩色脏辫儿亮眼，正盯着手机看剧吃外卖，而仲遥则窝在椅子上，左手搭着鼠标。
　　听到声音，她转头看向门口，模样倒是清新脱俗。

　　好像每次感觉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总会有相反的事情随之发生，章乃川细细琢磨，无一幸免。

　　“你怎么来了？”
　　几乎一瞬，仲遥从椅子上弹起来，大步走到门口，拉章乃川出去。
　　门关上，烟味儿也淡了。

　　“不好意思忘了敲门，我来取u盘。”
　　章乃川说话往工位走，狠劲拔出u盘，攥在手心。
　　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还不忘和仲遥笑笑，“我走了，bye bye。”
　　“喂！”

　　章乃川还没到门口就被仲遥反超，他站在门边，长腿随便一伸就拦住去路。
　　许是烟抽多了，他俯视时一脸倦意。
　　章乃川没想到仲遥会追出来，还问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你动我桌上的本子了是吗？”
　　“什么？”
　　她企图装傻充愣。

　　仲遥歪头，顶着门框，“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本子是放在右边的。”
　　很明显，章乃川放回去时做了下意识动作，而仲遥是左撇子......所以轻易暴露。

　　面对质问，她嘴巴抿得严实，不说话。
　　仲遥忽然撤回拦路的长腿，凑过去，用力吸了口气，本来章乃川就没什么精神，被仲遥这么一吸，身子软麻麻。

　　“你喝酒了？”
　　“......”章乃川从兜里掏出一个钥匙串，上面的紫色贝壳一端打孔，串在钥匙圈上，贝壳表面有磨损，来自多年和钥匙的碰撞。

　　“你记得这个吗？”
　　“什么？”仲遥要抢过去看，被章乃川一把收回，揣进裤兜。
　　她快步往出走，庆幸仲遥没再追上来，或者他根本也不想追。

　　她当宝贝一样保存的贝壳，是高二下学期同学们去海边玩的时候仲遥送她的，看他刚才的反应就知道不记得。

　　要是没看到那女孩儿，也许章乃川会主动问仲遥关于便签的事，以前她的确习惯仲遥身边围绕着很多关爱，多半来自女生，可几年不见，想念被推到顶点，醋意横生后，习惯则呈下风。

　　从小区出来，刚才骑的单车孤零零地停在树下，有种宿命般等待的感觉，章乃川当下决定继续骑回家。

　　没心思再哼歌，满脑子想的都是仲遥，以致过马路的时候忘记看红绿灯，耳边，大货车的鸣笛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一窜急促的刹车之后自行车倒地，滑行几米后轮子还在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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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喝酒不开车（骑车），开车（骑车）不喝酒，大家以此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