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婚》张静子

7、参观

　　似宁的母亲回来后，似宁就去工地上去了。早上他们一起去工地，下午似宁在办公室完成马工安排的工作，然后看图纸，看不明白的笫二天去工地看。马工和厂里请的两位老师傅一起去工地。
　　下午时分，小华、春红就会抽空来找她。似宁给她们讲《红楼梦》。刚开始，她们把似宁的《红楼学刋》借去看，后来又还回来，看不懂。似宁就一段一段地讲给她们听。
　　小华的男友喜欢在这个时候来屋里轻声弹吉他。
　　这个快乐的时间不能长，虽然似宁的小院安详宁静，旁边也有镇长和书记休息的屋子，他们偶尔也会回一下屋子。年轻人们只能借中途休息来一下。似宁有意无意地提到弟弟喜欢她的吉他，她要把吉他做为他考上大学的礼物，送给弟弟。她怕小华他们误以为自己小气藏起了吉他。
　　很快，铁厂的办公室搬到工地去了，下午就只剩下似宁一个人了。
　　这天似宁正在看供排水图纸，与其他专业相比，水专业的图纸更形象一些，似乎容易看懂。
　　忽然一阵喧嚣，小华带着一群人涌进似宁的办公室，全是设计部的年轻人。伍主任带着他们现场考察，虽然青龙铁厂是乡镇企业建的小厂，但它是设计部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工厂，许多年轻人不同程度地参加了设计。很多人是从学校毕业直接参加工作，对工厂没有足够的了解，实地参观可以增加感性认识。
　　似宁很后悔自己没有接到通知，她更希望自己在工地接待他们。
　　小陆看着似宁摊在桌上的图纸，说：“似宁越来越能干了嘛，水道专业的图也能看了。”似宁很羞愧地说：“就是看不懂呢，经常拿着图纸向工人师傅请教。”
　　易华翻着似宁存根的《施工修改通知单》，不解地问：“要发这么多修改单？上次我去龙山矿，杨工在现场讨论一下就行了，不见什么通知单啊。”似宁说：“在现场的确是口头通知就行了，回来要发的吧，马工说设计的修改必须有书面通知。”
　　女生们发现似宁床上的《红楼梦》书和吉他，一叠声地夸她。似宁心想：“还好小华她们搬走了，让大家看到我不务正业地讲故事，是有多丢脸呢。”
　　竹玉拨弄起吉他，李耕说：“竹玉拉小提琴，似宁弹吉他，冶金组真是人才济济呢。”魏明昆说：“你们组又调来一个七七级大姐，听说蓝球打得很棒，以后文体活动你们就不能推脱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小院里飘荡着从未有过的欢笑声。
　　大约五点钟，马工陪着伍主任来到小院，似宁的小屋更热闹了，大家起哄让似宁弹个曲，让竹玉唱首歌。
　　厂长留大家晚餐，说伍主任一到厂就安排下了，大家期待地看着主任，伍主任推脱了一下，笑着答应了，大家一阵欢笑。
　　席间，厂长特意称赞两位设计院代表，特别是马工经验丰富，为厂里解决了不少难题。看到一群年轻人期待的目光，又把似宁表扬一番。伍主任说：“马工在炼铁设计行业干了三十多年，是我们院的专家，高级工程师，有他在工地，我们放心。有其他问题，不能马上解决，院里也会派出其他工程师协助，请厂长放心啦。”他看看似宁又说：“我们这位年轻的小同志，主要是做马工的助手，现场学习，把理论知识更好地与现场经验结合起来。设计院很肯定他俩的工作，马工的奖金是我们部门最高的，小齐这个月转正了，成为助理工程师，也是年轻人中奖金最高的。”设计院的年轻人全笑了，伍主任真会讲话，年轻人奖金分两等，一等15元，二等10元。似宁在现场工作，列为一等，大家都不奇怪。似宁的心放下一大块，伍主任的话就意味着她的实习报告通过了。
　　饭后，伍主任一行返回昆明，还有一个空位，马工随车返回。马工每个周末回昆，似宁留在工地，虽然她在工地说了不算，但是总代表设计院有人在现场，似宁会把这两天工地上发生的事第一时间反映给马工，在问题解决之前似宁也可以思考一下如何解决。
　　这天并不是周末，马工家里有事提前回去。似宁送他们上车，返回小屋，小院又恢复了宁静，一抹夕阳斜斜地照在柏树上，带着一抹金色的亮光。
　　往常，似宁会跟着隔壁的两位老师傅和马工出去散步，顺着山路走到天黑，看一下书，听一下音乐，玩一下吉他，一个晚上就过去了。有时，马工晚上还要加班，时间也得更快。今天老师傅们自己散步去了，马工回昆了，似宁觉得有一种孤独感袭上心头。这小屋有过小华、春红的笑声，又有过如青、一鸣的细语，还有设计部年轻人带来的欢笑，现在分外宁静。
　　第二天上午，似宁去工地转了一圈，也没有配电所就回办公室了。配电所老杨师一口一个“齐工”地喊她，她也一口一个“老杨师”，老杨师教她电工知识，跟她聊云南的风土人情，说话风趣。似宁在工地转累了，就去他那里听他聊天，喝口茶。这天，似宁啥也不想做，例行公事走一圈。
　　中午，似宁午休，梦不断，醒醒睡睡，觉得该起床了，马工已经进屋来上班了，她听见他开了门，走到办公桌前了。又觉得不对，马工从来不会在她午休时进屋，似宁不开门，他也不会来敲门。然后她又想起，马工昨天已跟着设计部的人一起回去了，今天不在青龙。那么，是谁呢？谁敢进她的屋？她一下就醒了，睁开眼，她看见了一鸣。那个亲爱的人，他站在马工的桌边，正凝神看着她。
　　她立刻就笑了，咧着嘴，开心地笑。
　　一鸣走了过来，她起身抱住了他，他们紧紧地拥在一起，热烈地亲吻。
　　下午，他们到山上去走，远远地，走到了791工厂，又慢慢地走回来，坐在河边看水。
　　似宁说要把录放机借给弟弟用一下，一鸣就笑了，说：“你怎么说得出口？”
　　“嗯？”似宁心一紧。
　　“送给他了呀！人家考上大学了，送个礼物啊！”一鸣笑着说。
　　似宁没有这个能力送他，她不知如何开口。
　　“要不再买个新的？这个你用过了，”一鸣说，“你送他吉他，我送他录放机。”
　　怎么好意思让他破费，似宁这时觉得自己这个“借”的主意太错误了。
　　“他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我一辈子给人当弟弟，现在要当一回哥哥了。”他说着亲了亲似宁，说，“送给他了，他是你弟弟。”
　　似宁不再说什么，她依偎在一鸣身边，静静地亨受这种宁静的时光。
　　周一，马工带来一位本院退休的老工程师刘工，铁厂请她来为化验室助力。女孩子们刚从钢铁公司培训回来，需要老师傅来把关，以老带新工作一段。
　　似宁搬进了新房子，与刘工同住一间，结束了孤独的独处一室的日子。
　　刘工还要回家做一些准备，似宁陪她回家，背着吉他，带着录放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