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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伍拾 ...


  •   都城表面一片繁荣和乐,暗地里已经如同虫蛀黄粱一般,絮絮烂散。自打祖子诚去了他家粮仓,就一天都没闲下来过,粮仓里的仆工皆是眼线,他想做些什么都不成,更别说是传信去山上了。他和云山肃像是活在了两个空间,谁也得不到谁的消息,每每问到父亲可知云山家的消息是,父亲都避而不谈。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甚至觉得父亲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祖子诚坐在庭院中出神,谷子在身旁叫了几声都没有听到,他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少爷!”

      “嗯?哦!”祖子诚猛地回过神来,谷子和稻子在旁边站着满脸笑意,不禁疑惑,“你们两个在笑什么?”

      稻子笑道:“我和谷子说,咱们公子是不是在思念哪家姑娘呢?听说在书院的那段日子结识了一个志趣相投的姑娘!”

      “净胡说,传出去毁人姑娘名声,看我不修理你!”

      稻子说:“说来公子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若心仪了哪家的姑娘,吩咐下去,咱们好抓紧时间准备聘礼,挑个吉日去提亲啊,人姑娘说不定早就已经等着了!”

      视线一点点落下,停留在墙角的一朵很小的淡紫色的花,沉思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就你话多!”又是一阵失落,那抹淡紫色还真是让人挪不开眼。

      “让你们做的事都做好了吗?”祖子诚问。

      “公子,粮食已经全部清点完毕,今年往南扩收一百二十余里,一直扩到南里郡才统共新收六仓粮。这两年天象稍稍旱了些,收成不好,咱们这南北六十仓往年都满满的,今年才将将凑了半数。”家仆谷子在一边侯着,祖子诚翻阅着清点簿眉头深锁,另一个家仆稻子递上账目簿接着说。

      “是啊,这六仓粮还是听少爷的加了高价之后才收上来的,要不然连两仓都收不上来。就算是收上来的品相也比着往年差了不知多少,有些农户更是在粮里掺了沙子,狡猾的很!”

      祖子诚纠正他,“哎!不能这么说,虽说掺沙子是不对的,这次卖的钱要够他们一家人生活一整年的,他们这般也只是想要多卖一点钱罢了。虽然我们提高了价格,但对他们来说获得的远比往年低得多。”祖子诚叹了口气,看了眼快要被晒烂了的大地,继续说:“让别家收了去,还不如咱家收了。”

      谷子问:“小的愚钝,咱们祖家是都城最大的粮仓,不说这南北六十仓,就算是祖家底下的粮铺的储粮也比别家的多,为什么还高价收啊?”

      “顶好的粮有专门的去处,大部分都去了皇仓,剩下的就都到了我们这儿,其余的大户一般都去了普通粮铺,而那些散户想要卖出去通常是无路无门。这两年的粮可是一茬不如一茬,也不知道这旱,什么是个头。咱家提高价收上来,农户多少还能换些钱为以后打算打算。要是都被别家收走,无事可好,可万一赶上大旱,他们再高价卖回去,那农户们哪买的起啊!粮在咱手里,起码还能保着最后一步,高祖太爷传下来的祖训,“民能食,亦皆食,不费食”,望苍天悲悯众生,尽快让人间,活起来。”

      谷子欣喜道:“咱家公子如那菩萨活佛般慈悲心肠,心系百姓,跟着公子,小的属实受教了。”

      稻子也说:“是啊,咱们公子从小便是一副好心肠,哪一次有了好东西不都是先想着咱们,现下里接管了粮仓更是为百姓着想,跟着公子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祖子诚笑笑,“以后收粮注意些,差不多的就收了,掺的严重些的,品相过差的挑好了照往常标准价钱收,不愿意让他问问别家吧。”谷子点头应下,祖子诚又接着问问:“我让你们留的东西可留出来了?”

      “已经留出来了,有半仓。除了一些陈粮,还有一些虫蛀了的我也顺着挑出来,也都按蛀的不同程度分好了,您看怎么处理?”谷子把登记好的单子递给祖子诚。

      “前些日子听父亲议事时提起,南疆的高邕及其周边的漯城和孚央发生了战乱,再加上天象不顺,许多流民已经开始北上,似乎已经到了城外。我已经吩咐给豆子了,你从粮仓调出一些三新米同陈米一并煮了,剩下的做成便于携带的干粮,明早我们一起去城外布施,至于虫蛀的厉害的就送鸡舍里去吧。”

      稻子说:“做成干粮我懂,可为何要将三新米陈米掺在一起?那些陈米虽陈,对于那些流民来说已算是不差的粮。”

      “公子的意思是,单单陈米怕会引起流民纷争,毕竟不是真正的乞讨者,只是离乡的流民,而且又是从南疆来的,所以在布施上需得注意些?”谷子说。

      祖子诚点点头:“现如今,南疆良田因战乱被毁,虽然北疆的收成也没有多好,但都城是他们北上最好也是最重要的转折点。这一路太多艰难,若浇灭了他们最关键时的希望,我怕会引发不必要的枝节。陈粮虽不差,但毕竟和新粮有明显的差别,若都是都用陈粮,也是对祖家名声不利。”

      “新陈两掺的话,一方面布施的多,其次也表明我们的储粮情况也不理想,让他们拿了干粮继续前行,你让豆子多准备一些,以免不够。”

      “好!那明个儿一早,我和谷子还有豆子带着人去做,少爷在家休息就成。”

      “没事,我和你们一起。”

      “以前不管谁家布施,主家可都没出过面,公子这样可吗?”谷子说。

      “没事,正好去看看流民的情况。”走到檐下,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墙角下的那朵淡紫色小花,“把那朵花移到个花盆里,送我房间来。”

      稻子在墙根下转了两圈都没找到一朵花,正挠头皮的时候,谷子蹲在那里问,“公子说的......该不会是这朵花吧?”

      “应该......是......吗?太小了!花圃里什么花没有,公子在想什么?”

      “不知道,你把它挖出来吧,我去拿花盆!”

      城外的流民比想象中要多,大多都是老幼妇孺,祖子诚问过她们,高邕城的流民居多。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一帮不知名的蒙面土匪闯入高邕城烧杀掠抢,家中的一些东西直接装进麻袋带走。后来高邕主让全城年满十五的男子上战场,先后请漯城和孚央城点兵相助高邕,但无力回天,三城损伤惨重,百姓不得已选择出走。

      重建城邦也不是一时就可完成的,眼下正值饥荒前兆,她们打算先背井离乡,不能原地等死,哪怕是出来要饭也得把眼前的难关扛过去,听说北上都城粮米丰盈,到那里去讨口饭。

      “公子公子,还真让你说着了!”稻子跑过来小声地对他说,“刚刚有个太婆领了米粥之后看着那些米小声的说,看来都城的粮也快不行了,还是得往前走。”

      祖子诚点点头,设立施粥点的地方在城外往北上的路旁,领取干粮的地方在不远处的前方岔路口,一条路往北,一条路往东。现在这个时候,都城不适合迎接他们。

      心忧天下百姓,无奈空手两只。祖家号称都城粮仓,不能让百姓过上朝不保夕,有今无明的日子,相比起这些流民,都城的百姓的未来更重要。

      这次赈灾朝堂不准备派粮,皇仓的粮储虽备完备,但喂的是朝堂上的人,就算赈灾给民,一层层剥削下来,真正到民手里的所剩寥寥无几。

      朝堂对祖家独揽粮权有意见越发加重,先皇太祖在位时便定下了祖家后代不可入朝为官的规矩,就是防止有一天,祖家即使没有兵权也会权倾朝野,祸乱朝纲。而自己早已说明不接手家业,同祖家父系断了关系,改入母系,但朝堂之上依旧在意,处处打压,父亲便命令自己必须回府接手家业这件事才算终止,或许他们认为自己畏惧的人生在眼皮下,活在掌控中才放心吧。

      流民北上,朝堂已经将赈灾下给父亲,祖家首做表率,若这件事处理不好,朝堂正好借机削弱祖家的粮权,最终化为国有,到时候南北六十仓不是天下粮仓,而是朝堂用来掩盖腐朽阶级的新衣。

      祖家只从商,不涉政,只为民,不为权。祖家粮仓是百姓的最后一道防线,粮从民中来,终回民中去。若是没有那些在田间辛勤劳动的百姓,哪有祖家的南北六十仓,哪有那些权贵名门的朱门鸾帐。

      “稻子,你在这里帮稻子,看这情况比我们预期的要严重,让豆子明天多备一些粮。”祖子诚看着望不见头的队伍,叹了口气转身就走,稻子叫住他:“少爷,您回府吗?小的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去趟铺子,你们发完了就收了回吧,注意言行举止。”

      “小的谨记。那还用派人去铺子接您吗?”

      祖子诚摆摆手,“不用,去看一眼就直接回了。”

      “好嘞,少爷慢走,路上小心,早点回啊!”祖子诚走出挺远后,稻子还在看着,直到看不见身影才放心的转回来跟谷子小声说。

      “咱们少爷真好,要是入了朝堂,这天下定是多了一位清正廉明,真心为民的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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