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灵师》木乙未

36、第十一章 陈御史

　　第十一章陈御史

　　第二天早上，得到钱胜成死亡的消息其实并没有让他们那么惊讶，毕竟一切都有迹可循。

　　子桑予和司徒静一直都对这种死亡司空见惯，只有顾江作为一个刚接触玄界的普通人对这种死亡很不适应。

　　其实在一开始古淑死亡时，顾江就特别想做点什么好让异度空间快点消失。

　　子桑予和司徒静都表现地那么淡定，总是一股稀松平常的态度。为了合群，顾江就是装也要装的和他们一样镇定。

　　可是，即使顾江对这些死者的印象都非常不好，但他还是不愿看到他们在这样一个没人知晓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消失。

　　因此，顾江放下手中的早餐，看着正常进食的子桑予和司徒静。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钱胜成的尸体？”

　　子桑予和司徒静都发现了顾江的不对劲，这时才发觉顾江其实同他们是不一样的，死亡对他们来说好像是一件已经让人麻木的事情，可对顾江来说却并不是。

　　即使子桑予刚刚成年，但在他八岁那年，就有过一位对他非常好的师兄就沦陷在异度空间里。这在当时，对他好像是个过不去的坎，是一件让人觉得天翻地覆的事情。

　　现在，子桑予回想起师兄却是让人感到温暖的，整个胸膛都塞满了感动，总能想起师兄为他所做的每一件小事。

　　他能接受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也即将走上师兄们的老路，他已经能平淡地接受自己可能也会在某个时间死在某个异度空间的事实。

　　因而，他希望他的师弟们回想起他时，也能想到的都是快乐的事情。

　　可是，顾江与他们不同，如果是瞻浅川那家伙面对这些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可是顾江这段时间遇到的非正常死亡事件可能比他之前10几年总和加起来可能都要多。

　　就像是他的师父师叔对他一样，希望他在有限的每一天都能开心，子桑予也希望顾江这个家伙也能快速接受玄界人士的价值观。

　　如果他之后不愿介入到异度空间事件里，其实这次不用这么卖力，但子桑予看顾江这个样子，这次事件过后，绝对会和异界管理部门牵扯过深。

　　那么，子桑予就希望顾江看待人生的态度能够向他们靠拢，那就是珍惜活着的每一天，不要过多地为无关的人、无关的事浪费过多的情绪。

　　因为，官方统计，他们这些奔波在异度空间的人平均寿命就只有38岁——算上30岁固定年龄退休后人员的寿命。

　　所以，活过一天就是赚一天，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来浪费。

　　这次，子桑予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对司徒静说道：“你继续吃，我和顾江一起过去，顺便和他好好聊聊。”

　　所以说，他们这些玄界人士在某些事情的脑回路是一样的。司徒静和子桑予在上次事件之前没有任何交集，但就是因为他们是属于差不多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所以她非常了解子桑予此时的所思所想，也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去吧。”

　　司徒静没有说什么，继续享受着异度空间里佥事之家的美食，也同样非常自然地享受着奴仆的服侍。

　　就算在时刻面临危险的异度空间，她依然细嚼慢咽，仔细感受着古代原汁原味食物带给她的美好感受。

　　***

　　钱胜成尸体发现的地点依旧是在后花园，同样是在那颗桂花树树下。

　　在去往目的地的途中，刚成年的子桑予突然语气非常成熟地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和司徒静过于冷血？”

　　“不是，”顾江想为他们解释，“那是因为这些人对于你们来说过于陌生，而且他们也不算什么好人。”

　　子桑予轻笑道：“不用为我们找理由辩解，你想的原因全都不对。”

　　顾江实在不懂他们这些玄界人士，带着迷惑的眼神看着子桑予。

　　子桑予带着并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清浅笑容：“如果今天在这个树下躺着的是我关系最好的师兄，我也会将早餐吃完。然后，可能会用一点时间仔细回想一下师兄的遗嘱里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看有不有趣，有趣的话我就替他完成，不有趣的话那就算了。可能，事后我还会认真总结一下师兄犯了什么错，避免自己下次再犯。”

　　“这样的话，会不会觉得我们更加是一群冷血怪人呢？”

　　“不是。”顾江想替子桑予辩解，想说自己认识的子桑予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一个正常的中二少年而已。

　　可是想说出口的话却卡在喉咙处，怎么也吐不出来。

　　“其实十八岁到二十岁这两年是实习期，其他门派我不清楚，但我们门派就是给我一千万让我随便造作，如果钱用完了，还可以继续申请，这两年除了不能荒废了自己的本事，按训练表上规定的强度循序渐进接任务，其余时间就用来让我尽情地享受人生。”

　　顾江一直接受的理念就是你得到了多少，就需要付出多少，所以这种生活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他所不知道的代价。

　　“为什么会这样？”

　　子桑予无所谓道：“其实我觉得我们门派还是好的，有些门派才是不人道，既然让弟子一直保持清心寡欲，这样面对异度空间才能保持平常心对待。呃，真的不理解他们的操作。”

　　“本来应该是在20岁后我才会开始正式进入异度空间，没想到这么倒霉现在就提前遇到了。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惨，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就是喜欢刺激，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师父就不怎么理解我，他就属于没有走上这条路的人，而我师叔就是侥幸30岁后还活着退休的人。师叔虽然身体大不如前，但是作为英雄，他的日子过得依旧潇洒。”

　　“既然有这个天赋，我就希望能过上师叔那样的生活，在年轻的时候为保护这个世界出力，年老的时候还能拿这个事情向我的弟子、我的师侄炫耀。我就是这么中二又怎么样呢？人不中二枉少年呐。”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会进入这块领域的原因，就是告诉你，谁都是有选择的？如果你选择了它的话，以后你就要习惯这样的死亡，也要习惯及时行乐的人生态度。有一句话不是说夏虫不可语冰，可是如果它的寿命只有整个夏天，它也就根本不会在乎冰是什么东西，它在乎的是好好享受整个夏天。你还有后悔的机会，好好看看我们，再决定到底踏不踏上这条路。”

　　顾江还是不能明白他们的人生态度，但是他会试着去理解。

　　***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钱胜成的尸体。

　　钱胜成的尸体就在吊着的傅祥斌尸体的脚下，而且，钱胜成的脸皮同样被剥掉了，与傅祥斌不同的是，钱胜成的脸皮上还漫不经心地覆上了四张脸皮，正是在他之前死亡的人数。

　　顾江赶忙让杜十娘帮他去查看一下其他尸体的脸皮现在还存在不。

　　杜十娘很快就将答案带了回答，的确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这四张脸皮是前面受害者的？”

　　“看来是这样的。”有一点相面基础的子桑予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顾江看到了同样过来查看情况的白巧冰和简妍秋。

　　白巧冰依旧一脸平静，或者说根本在脸上看不到表情，而简妍秋则是吓得脸色惨白，这更是让她坚定了无事就待在房间里的决定。

　　在尸体上已经得不到更多的信息，子桑予一点都不介意这点血腥反胃的东西，回到桌上继续他那未完的早餐。

　　司徒静吃完，并没有离开，而是等着子桑予。

　　“说通了没？”

　　“不知道，我又不擅长开解，就是讲了讲自己的经历，希望他好好想想吧。我就是那种既希望他加入这一行又不希望他加入的那种心理，反正挺矛盾的。你呢？你为什么会加入异界管理部门？”

　　“我们灭妖师本来命就不长，靠着异界管理部门获得的各种资源，反而还有可能让我们多活几年，我们灭妖师才是长期和这个部门有合作的职业。你呢？你们门派其实更适合后勤科研部门，你这种天之骄子为什么要加入前线呢？”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呢？我就是想当英雄，当一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了解了解，你们中二病都让人难以理解。”

　　***

　　靠着金钱开路，顾江和子桑予还是在这天见到了陈御史。

　　顾江和子桑予表明了他们顾府顾秀的夫婿候选人身份后，陈御史便邀请他们到船中坐下，甚至屈尊为他们两个平民倒了茶。

　　“哎，希望你们能够有好的结局吧。”

　　为了顾江和子桑予两位无辜平民的性命着想，陈御史还是讲述了当年顾秀的案子。

　　“顾佥事说起来与我父亲还是同榜进士，我还得称呼他一声世伯，但他那个人着实有些糊涂。现在住在顾府的曹学曾曾经是顾秀从小定亲的未婚夫，当时就是因为他要反悔这门亲事才造成悲剧，现在却又把他当作亲亲女婿培养，这样看来顾秀真的像是白死了，也许正是因此，她的怨气才会那么大，久久不散。”

　　顾江和子桑予原本以为接下来会听到一个棒打鸳鸯的故事，没想到完全不是。

　　“顾佥事因曹学曾家道中落想悔婚，忠贞的顾秀不愿一女嫁二夫，想私下里贴补曹学曾一些银两，促成婚事。可惜曹学曾不怎么将孟夫人的传信放在心上，在他表哥家借衣服的过程中甚至露了口风。他表哥梁尚宾只简简单单几句话术，就让曹学曾推后了相见日期。梁尚宾轻轻松松地冒名顶替了曹学曾去了顾府，得到了嫁妆补贴，甚至诱-奸了顾小姐。”

　　顾江脱口道：“顾秀现在的状态居然没有找曹学曾算账？”

　　“大概是因为顾小姐身前一直是一个再温婉善良不过的人，其实顾小姐现在怨气不散都是一件让我觉得诧异的事情，因为生前的顾小姐不是这样的人。之后来到顾府赴约的曹学曾还是让顾小姐知道了真相，无法接受这一切的顾小姐最后投缳自尽。因为这一切都是瞒着顾佥事、特意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所以顾佥事以为是曹学曾害死了自己的女儿，报官让曹学曾为他女儿偿命。曹学曾也的确因为自己的缘故得到过一些惩罚，这也许是顾小姐放过他的原因之一。”

　　“那御史大人就是让案情明朗，将梁尚宾这个真凶抓捕回来的清官？因此，顾秀小姐不愿伤害您？”

　　“哎，我做的还不够，因为这个案件既进了官府，又是与闺阁之事有关，因此在石城县传播得非常之广，也影响了顾小姐的死后名声。”

　　“那曹学曾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是又成为了顾佥事的女婿？”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曹学曾现在的妻子是梁尚宾曾经的妻子，被顾佥事夫妻收为义女，重新延续了之前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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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秀是《喻世明言》第二卷的人物，我魔改了一些（或许很多？），仅仅是因为意难平。
我其实挺惋惜原故事里顾秀的遭遇，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些。
其实顾秀应该属于古代士大夫标榜的那种女性，忠贞、从一而终、不嫌贫爱富等等各种推崇的女子美德在她身上都能找到，可惜却不能得到一个好结局。
原故事最后田氏会被她的父母收为义女，重新和她原本未婚夫缔结婚姻也是顾秀她附身在田氏身上劝解她母亲之后达成的。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为顾秀这个人物感到悲哀，感觉她在顾府所有的一切都被抹掉了一样，所以才有了这个版本的顾秀。
在这个故事里让我感到最有意思的一点的就是，即使曹学曾家道中落，贫穷到连一件衣服都要借的地步，顾秀依旧遵循着士大夫为女子制定的“从一而终”、“一女不嫁二夫”的规则，可是属于制定规则的士大夫的她的父亲顾佥事对这些规则却不屑一顾，执意悔婚。他的夫人孟夫人作为一个女人，其实也是认同她女儿的价值观的，所以一直瞒着顾佥事偷偷地进行着小动作。但她同样认同“出嫁从夫”，所以她不敢反对丈夫，只能偷偷地做这些事情。
还有一点有意思的就是，对闺誉、对女子名声在乎的只有女子，而男子根本不怎么在乎。顾秀受辱死后，即使女儿死了，孟夫人出于女子名声的考虑还是尽量想瞒着这事，可是顾佥事知道这事的第一时间就是找知县将他认为的凶手曹学曾抓起来，使这件事在石城县流传起来，其实当时一点没怎么考虑女儿名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