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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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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叔他们怕带你去人多的地方，一个照看不到，会有人欺负你，就基本没带你离开过别墅。我知道叶叔家有个孩子，儿时应该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当时年纪太小了也就没什么印象，后来还是林默他们想起了你的存在，我才彻底相信了那个声音所说的一切。”
邹子琛诉说一切时平静得仿佛不是他自己般，垂眸把玩着叶晟的右手，指尖划过掌心小心摩挲着。
在之前那个世界里，这个地方在养好后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叶晟本人对此倒不是很在意，邹子琛却一直记着，往后的日子里动不动就瞅两眼摸两下，对此叶晟倒也没有制止过。
“一开始我有偷偷看过你几次。”邹子琛沉默了半响，话锋一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后来我三哥说了叶叔他们带你去他那里检查的事，我就猜到大概是那个存在所说的时间到了。”
“你来到了这里。”将十指插入叶晟的指缝之间，邹子琛一边摇晃着交握的手，一边微微挑唇笑道：“而我等到了你。”
“……”
叶晟清楚，邹子琛的陈述中瞒下了许多细节，把那些会让人感到心酸难过的往事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独自吞下那些苦果，只是不想让叶晟因为他的那些经历产生任何负担。
在不确定系统所说的一切是否真实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毫无目的寻找可能并不存在的目标？
为什么只有一开始偷看了几次，后来呢？
就连刚回来那段时间做了些什么也被短短一句“做了一些让家里人苦恼的事情”带了过去，具体做了些什么却是不肯细说。
叶晟整个人如同泄了气般，耷拉下脑袋窝进邹子琛的颈窝，闷闷开口，“琛哥，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让你经历了那些。
对不起，竟然忘记了关于你的一切。
……
太多的抱歉，最终凝聚成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叶晟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经过邹子琛的陈述，叶晟脑海里碎片化的记忆终于开始慢慢拼凑起来，忽然开朗的同时他也渐渐回忆起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做那些任性到极致的选择。
“对不起……”咬紧下唇，叶晟这一次不是因为难过想哭，而是心疼，为记忆里的邹子琛感到心疼，“对不起……”
他从未想过伤害邹子琛，可以说，做出那个选择时他最不希望受到伤害的就是邹子琛。
“我只是……坚持不下去了。”这一刻，叶晟仿佛回到了那个曾经他跟邹子琛一起住过的房间，他满心欢喜的准备着旅行行李，转身却发现本该跟他一起分享喜悦的人再一次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所有的欢喜霎时间转成失落，那一天他就坐在敞开的行李箱旁安静等待着，等待邹子琛的出现，期待着他能在出发前再一次走到他的面前，笑着跟他讨论一会儿行程。
哪些小吃值得品尝？大海会有多么美丽？被海水摸过脚面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哪些景点必须打卡？……
可他一直等到手机发来的错过航班通知，都没能等到邹子琛的出现。
看着手机上，两张挨在一起的飞机票，叶晟突然就失去了对这次旅行的全部兴趣。
阳光被紧闭的窗帘隔绝在房间之外，昏暗的屋内行李箱依旧敞开着摆放在地上，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没有任何挪动痕迹。
叶晟仰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思考什么，他已经保持这个状态好几天了。作为心理学专业预备役，叶晟清楚他这个状态并不正常，可他走不出来，莫名的情绪一直拖拽着他向那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坠落，尝试过挣扎，却又找不到挣脱的力量和理由。
这时黑屏的手机突然亮起，成为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叶晟麻木僵硬的转头看去，是他之前设定的提示。
直到此时，叶晟才隐约想起今天是填写志愿的日子。
之前邹子琛在的时候，叶晟跟他说过，想要报考心理学专业，以后去到一个心理医生，帮助那些跟曾经的他一样的人一起走出阴霾。
那些话在现在的叶晟眼里，显得无比讽刺。
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谈何帮助他人。
那他应该做什么呢？
虚度生命这个选项，从未在叶晟的脑海里出现过。在叶晟心里，他的命不属于自己，是哥哥拼尽一切才保护下来的东西，他不能让哥哥的努力白白浪费掉。
那现在的他能做什么？
动作缓慢地撑起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叶晟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般踌躇地离开卧室，挪到书房门口。
手掌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叶晟顿了片刻，手掌微微用力打开了书房的门。
伴随着“吱呀”声，叶晟再次踏入这个他不怎么进的房间。
这是那个人在生前最喜欢呆的地方，以前叶旻很喜欢带着叶晟窝在书房里，翻看着以前的老照片，指着照片里的人跟他介绍，这是爸爸。
叶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房间，从叶旻死后他除了打扫外很少会再来这里，今天也不知道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会想到要来这里。
因为时不时会打扫的缘故，书房里倒不会很脏，虽然现在的叶晟也没有心情去观察书房的清洁状况。
走到书房最里侧的书架前，叶晟眸光一点点扫过书架上的物品，指尖微微抽动两下，最终还是抬起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
相册表面微微泛黄，能够看出这本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
指尖抚过相册封面，叶晟动作轻柔地打开封面，映入眼帘地是一个梳着寸头的高大身影，军装之下衬得他英气十足，偏偏这人长得一副斯斯文文毫无攻击性的样子，第一眼看去这个人相较特种兵更像是军中文职。
男人身旁站着一个面容姣好，浑身散发着温柔贤淑气质的女人，山茶花旗袍勾勒着她有致的身材，眉眼中净是对男人和孩子的万般柔情。
哥哥曾说过，“别看妈妈长着一副温温柔柔，小鸟依人的样子，骨子里确实极其强大，独立的女性，妈妈在家里从来不是丝绒草的存在，是家里比爸爸还让人安心的存在。”
因为妈妈离开的时候，他还太小，对妈妈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楚哥哥口中那个内心强大却又极富柔情的妈妈是什么样的。
在他们中间站着一个大概两三岁大的孩童，被家长簇拥着护在中间，脸上挂着那个年岁孩子本就该有的纯真笑颜。
每个看过这张合影的人，都会不由感叹一句，“多么幸福美好的一家三口”。
是啊，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
翻到下一张，这一次是男人的单人照。不如上一张的镇定自若，这一张男人肉眼可见的僵硬不自在，像是不习惯位于镜头下般，站着标准军姿整个人有些过于挺拔僵直，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太过严肃正经了。”
哥哥笑着调侃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叶晟唇角下意识往上挑了一下。
再往后翻，大多是一家三口的合影，零星穿插几张单人照也是以小孩的偏多，叶晟就这样慢慢地一点点看着老照片，眼前仿佛回到了哥哥还在的那段时光。
相册快要翻完的时候，一张照片走进了叶晟的视野，也让他停下了继续翻下去的动作。
照片里依旧是一家三口，只不过男孩已经长大，跟个小大人般小心站在女人身边，神情紧张地盯着女人的肚子，像是在看守重要宝物的巨龙般警惕着所有可能会过来抢夺财宝的家伙。
男人的手环在女人的腰间，却没有实实落在上面，神色中皆是关心，望向女人的目光里除了爱恋还带着一种感激。女人这次却没有穿旗袍，双手小心交叠护在腹部，眉眼间净是柔情，垂下的眼眸温柔注视着腹部，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叶晟知道，这个时候妈妈已经检查出怀上他了，只不过还没显怀罢了。
哥哥一直说，他是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降临的，是他们无比珍惜的家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向肚子中的他诉说爱意。
明明是那么美好的一切，可为什么在他出生后就变了呢？
叶晟想起了妈妈临终前布满病态的苍白面容，想起了哥哥倒在血泊里却依旧睁着双眼注视着他藏身处的模样，却怎么也找不到父亲的身影。
指尖微动，将相册翻到最后一页，长得更像妈妈的男孩已经长高了，在他的肩膀上坐着另一个从未在合影中出现过的男孩。
照片中，叶旻的手小心护着肩头上的弟弟，宠溺笑着让弟弟抱紧他的头稳住身形，而男孩则因为他的这些举动脸上全是开心兴奋，眼中写满了对叶旻的眷恋依赖。
叶晟记得，这是张奇帮忙拍的照片。他因为被外人的流言蜚语弄得有些难过，哥哥就把他放到肩头带着他四处疯跑，想尽一切办法哄他开心，而这一幕恰巧被张奇撞见，顺手就给拍了下来，才有了这样一张合影。
他和哥哥都很喜欢这张照片，哥哥甚至还特意打印下来，放到相册里。
看着照片，叶晟甚至还能感受到从照片里洋溢而出的幸福喜悦。
他都快忘了，曾几何时，他并非他人嘴里的灾星，而是家人的掌心宝，小心呵护着他的童年。
抚摸照片里叶旻的面容，叶晟恍惚间发现不知何时相册上竟然落上了水珠，茫然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摸到湿漉漉的水渍才发现眼泪的存在。
“……哥。”小小的书房里，哭音夹带着茫然呼唤着家长，“哥……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我找的家人也快要离开我了，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了。”
犹如迷失方向的孩子般，叶晟抱着相册滑坐到地上，想要得到来自家长的帮助却得不到回应。
视野模糊间，叶晟余光好像看到身旁地上掉落了什么东西，捡起来才发现是相册里的一张单人照片，叶君昊僵硬站在相片中央的样子就这样出现在叶晟面前。
握着相片，叶晟有些麻木的大脑开始缓慢运转起来。
他不能轻易放弃一切，为了逝去的哥哥他也不能那么做。既然不能选择放弃，那就给自己找个目标吧。
什么才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本就有些胎心不稳的妈妈受到惊吓早产落下了病根；杀死哥哥的，是父亲之前任务时没能清理干净的逃犯，也是为了打击报复才会致使哥哥的离世……
“……哥~”嘴唇颤抖，叶晟垂眸对视上照片里叶旻的眼眸，哑声询问道：“我可以去恨父亲吗？我能把一切怪罪到他的身上吗？”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要是能够平安归来，妈妈也不会早产，哥哥也不用一个人去面对报复，我也不会成为人人口中的灾星、克父克母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对不对？”
像是在进行自我催眠般，叶晟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他心里清楚，叶君昊当年的选择没有问题，那是他当军人的责任，他不能去谴责对方。
可他现在太需要一个目标了，一个支持他走下去的目标。
希望没有、期待没有、愿望没有……
那就去恨吧。
这样在他能真正了解叶君昊这个人之前，他都有着不能放弃的理由，他就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改掉高考志愿，叶晟瞒着所有人参加了军校体测，考进了一所军校，然后在张奇他们招揽新兵的时候悄悄填写了报名表。
他要走到叶君昊这个人曾经所在的位置，从他的角度去看待世界。
邹子琛的回归不是没让叶晟想过是否应该放弃，偏偏命运又跟他开了个笑话，链接再次变弱，触碰都变成了一种不确定的奢望，发现这一点之后，叶晟反倒彻底确认了他的选择。
无论之后面对什么样的刁难，训练多么的辛苦多么的累，晕血带来的生理反应多么痛苦，叶晟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真真正正站到叶君昊的位置，叶晟才有种短暂的放松下来感觉。
随着时间的增长，叶晟仿佛透过周遭的一切，慢慢认识了那个从未出过他生活中的父亲，理解了背负在他身上的责任感，也渐渐爱上了这个职业。
静下心时，叶晟早已不再茫然，他已经清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他依旧渴望着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他清楚早晚有一天，他珍视的存在会离开这里，回到不属于他的时代。
他不会浪费生命，让一切结束在毫无价值的事情上，那对不起哥哥的付出，也对不起一直照顾他的那些人。
他大概会像叶君昊这个父亲一般，将生命奉献给这个事业，保护好那些照顾过他的人。
叶晟甚至能乐观的想，万一等他死后，灵魂能顺着那个还未消失的通道，去到邹子琛所在的时空，岂不是更好？
所以在之后的任务中，叶晟从不在意自己的安全，他只要能护好队友，让他们能够安全回去就好了。
至于他自己……
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叶晟也没想到一切竟然会发生的那么戏剧化，导致父亲牺牲的罪魁祸首，也会成为送他离去的家伙。
被爆炸的冲击击飞时，叶晟甚至觉得这个事情发展简直不要神奇，后背伤处的灼烧感和撕裂感无不预示着所有的一切并非他的想象。
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痛楚，让叶晟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邹子琛的哭喊。
他想说些什么，脑子却根本转不过来劲儿，隐约中好像记得说了几句，偏偏他自己却没有任何印象。
怎么感觉说完后，琛哥哭得更大声了？
叶晟动用仅剩的神志，努力思考着，想着该如何告诉安慰对方。
不用为我哭的，琛哥。
幸运的话，我们会在属于你的世界再次相遇。若是不幸，那么就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当做一场梦吧……
一场噩梦而已，梦醒了，就该忘了，不是吗？
神志最后回归黑暗的前一秒，叶晟在心底默默祈祷。
如若可以，我真心祈求神明能眷恋我一次，让我找到你。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拭去你脸上的泪水，任你打骂发泄怒火，向你诉说一切，告诉你你是我用尽一辈子运气换来的奇迹，独属于我的奇迹……
现在，叶晟想起了这一切，面对邹子琛神色不明的样子，沉默半响选择默默张开双臂给予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感受到怀里邹子琛僵住的身躯，叶晟阖上眼帘满足地喟叹一声，“我找到你了。”
听到叶晟的感叹，邹子琛顿了顿抬手拥住叶晟，反驳道：“……是我找的你。”
“也是。”叶晟细想了一下，轻笑一声，眷恋的蹭了蹭邹子琛的脸颊，“琛哥，你找到我了。”
“……”
叶晟感受到背后的手攥紧了他的衣服，听到邹子琛迟来的训斥，“叶晟，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
“我知道。”趴在邹子琛怀里，叶晟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就打算从怀抱中脱离出去，“让你打。”
“……可我舍不得。”邹子琛把头埋到叶晟肩头，闷闷道：“刚回来的时候，我疯了般想回去，回到那边狠狠揍你一顿，让你知道痛、知道怕、知道什么是绝对不能碰的……”
“可是后来我又在想，你要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感受到肩头的湿意，叶晟没有吭声，侧头用脸颊蹭了蹭邹子琛的发丝，无声安抚着对方，倾听着邹子琛压在心底的那些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