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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义庄 ...

  •   画舫悠悠前行,问完最后一句,二人同时缄默,过了一会儿,船靠岸,停在游商聚集处。

      没有意外收获,那布匹商的踪影全无,林敛熙向人打听了打听,说是昨夜关城门后,人就没出现过。

      顾知攘不好劝她作罢,拐了个弯儿问:“阿璕哥哥,接下来该如何?”

      “算了。”林敛熙早有心理准备,不咸不淡的说完,沿闹市长街,背离重黎江走。

      一走就到了西城门前。

      秋末申酉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更别说今天日头烈。

      顾知攘边走,边用竹扇给林敛熙挡刺眼的阳光。然而西城门前却宛如一条分界线,离城门越近,热气儿越少,阴凉刺人的风从城外往里吹,确实有闹鬼的潜质。

      林敛熙停步在城门前,往左看了看,能窥得义庄的影子,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陈腐气息,往右看,只见得有几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小孩儿,蹲在地上玩儿蛐蛐儿,除此之外,便是空空荡荡坑坑洼洼的一条街。

      她想了想,向左行,与顾知攘并肩,一同进了义庄。

      这次不像买剑簪时靠脸,一进义庄,林敛熙就亮了刑部的牌子,说明自己的官职,问小吏‘唢呐’的尸体在哪儿。

      小吏没料到会有人来查,脸色不自然极了,支支吾吾说:“已经于昨夜下葬,埋在西城门外两里地。”

      “昨夜?”林敛熙直觉有异,心想真是来对了,“按规,衙门送来的尸身至少要停三日,最早第四日夜下葬,为何早了一日?”

      小吏叫苦,一拍手,如市井的无赖,没脸没皮道:“大人,那人味儿太大了,兄弟们实在受不住。”

      顾知攘轻笑了声,带着探寻的目光审视他,“你们不是轮值吗?又不是让同一个人守三日。再者都忍过三日,还差最后一日?”

      小吏狡辩,“哎呦,大人你是没在这儿,那味儿迎风飘三里,跟刚从陈年茅坑里挖出来的一样,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老实交代。”林敛熙直接将剑向前一伸,抵在小吏肩上,“衙门里验完尸,尸身经仵作处理过,与其他尸身无异。说实话,事儿我替你瞒下,有半分诓骗,你可以试试。”

      小吏赶忙跪下,朝她磕了几个头,爬起来躬身带二人去停尸房。

      “大人,尸身被送来的第一夜,小的们就,就真的只是打了个盹儿的工夫,他就不见了。”

      林敛熙面色未变,可心里生气,早不上报,都过去三天了,尸身顺着重黎江飘,不沉底都入了海了。

      是有人盯着,还是有人通风报信。

      亦或者……

      总之木已成舟,尸身丢了就是丢了。林敛熙掩饰住怒意,扫视了一圈停尸房,表情骤然变为惊慌失措,一把攥住身旁顾知攘的手臂。

      顾知攘一惊,急声喊道:“阿璕……”

      林敛熙捏了下他的手臂,喃喃道:“不见了,不见了……”好似被吓坏了一般。

      片刻后,她惊恐不减,飞速交代道,“衙门那边我不去上报,你们自求多福,往后有人来问,裹好自己的嘴。”

      小吏连连称点头,林敛熙疾步抓着顾知攘走出义庄,重回闹市才恢复了神色。

      “阿璕,刚刚吓死我了。”顾知攘问,“发现了什么?”

      林敛熙冷着脸,寒声道:“什么都没发现。”停尸间被打扫过,看不出什么不寻常的痕迹,她刚才的反应全是做给小吏看的,为结案后铺路,若是运气好,小吏与匪徒有勾结,还能用他传个话。

      顾知攘抿唇,“随后去哪儿?”

      林敛熙看看天色,近是黄昏时,“去茶坊,我跟关崖约酉时三刻见。”

      她抱剑从哪条街来,自哪条街走,不过行出几百步,嫌街上太吵,拐进小巷中,去往茶坊。

      因是熟客,一迈进门,小二立马迎上,仅凭她一个眼神就心下了然,带他们去了二楼不临街相对清静的雅间中。

      “阿璕哥哥,忙了一下午,饿不饿。”顾知攘叫住小二,“上一壶茶,来些茶点吧。”

      “没胃口。”林敛熙摇头,把剑放在长凳上,将脸埋入双手间,深吸了一口气,“只给我来一壶茶,你饿的话,就随便点些什么。”

      小二看向顾知攘,他微微蹙眉,朝小二耳语几句,与他一同出了雅间。

      林敛熙趴在桌案上,千头万绪斩不断,心里想着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她指尖点着桌案雕花,顺着纹路无边际,无目的乱划。

      忽然间,一阵疾风将窗子吹开,微微湿润的空气向林敛熙袭来,她起身走到窗边,燕子低飞,不似他们进茶坊时晴朗松快的天气,现在看隐隐又有落雨的迹象。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伸手接住窗边扑腾翅膀的鸟雀,让它栖息片刻,等鸟雀飞走,顾知攘端着一壶茶进了雅间中。

      尔后,托盘轻放在桌案上的声音,与茶水流入茶杯的响动传入她的耳中,待到茶壶放回桌案上,顾知攘温声道:“阿璕哥哥,茶来了。”

      林敛熙还呆呆站在窗口,目送那鸟儿走远,少顷,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感觉身后触手可及处,有股热流涌动,是在秋寒之中,格外令人向往的那种。

      鬼使神差,她向后一步,掉进顾知攘的怀中,同时,如白玉般指节分明的一双手,从她身后往前,抓住窗框,将被风吹开的窗子关好。

      “阿璕哥哥身上有霜寒,”顾知攘手还停在窗子上,在她耳边道,“凉风吹多了,会热的。”

      “……”林敛熙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不听使唤,流动的比往日快许多,且是一个劲儿往脸上涌,不往指尖行,她将耳边顾知攘的手臂拉下来,坐回桌案前,饮下半杯茶。

      平时来每次喝的都是这茶,熟悉的味道一下灌进口腔中,她的动作却倏然停下,回头看向顾知攘。

      “放心,”顾知攘笑着举起另一杯茶,抿了些进去,“茶是我亲手泡的。”他将重音落在‘手’上,一耸肩,“如果阿璕喜欢特殊的茶术,我现在就再去沏一壶。”

      “不……”

      ‘必’字还未脱口,那扇被关好的窗子砰的一声,又打开了,只不过这次不干风的事,而是人为。

      两人同时看向窗口,站在窗框上的人跳下,落地一抬头,赫然是失踪多日的姚襄。

      “哥。”姚襄先给顾知攘打了招呼,然后快步走到桌前,朝林敛熙一行礼,“嫂嫂好。”说完,提起茶壶倒了一碗茶,咕咚咕咚喝干。

      林敛熙头回见穿男装的姚襄,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是谁,忽略他那声‘嫂嫂’,迟缓的点了点头。

      顾知攘心中忐忑,他昨天才交代人去找姚襄,再怎么快,按说他也不可能今天就到黎州,而且姚襄才回陇川没两天,亦是不应该这么早回来。

      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哥,借一步说话。”姚襄喝完茶,紧皱着眉把顾知攘拉到窗边,朝他耳语道,“江霄飞与葛蘩都出城了。”

      顾知攘愕然,“何时的事?”

      过去许多年,江霄飞一心在陇初山上炼药,出陇川的次数,屈指可数。然则眼下江湖安定,必是出了平地惊雷之事。

      “最后一次有人看见葛蘩,是在我们追嫂嫂离城那夜。江霄飞则是在我重回陇川前。”

      顾知攘纠结问:“查到他们要走多久,去了哪儿吗?”

      “江霄飞是收急信走的,信使装扮不像中原人。葛蘩走之前交代过云欢院的人,她要离开一阵子,小事自定,有急事直接传信暗千门解决。”

      顾知攘愈发凝重,陇川空虚,这个机会他等了四年,断不可轻易放弃,可是下午他还信誓旦旦跟林敛熙说,会留在黎州陪她查案,那话还没捂热乎。

      姚襄催促道:“哥,早做决断,江霄飞行踪不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去了。若不抓紧时机,怕又要苦等多年。”

      顾知攘的愁眉郁结在一起,艰难的点点头,“现在走。”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透,姚襄得了准话,用力一点头,立刻从来时的窗户跳到茶坊后的暗巷中等候。

      顾知攘心里不是滋味,大步走到林敛熙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猛地将人箍在怀里,道:“阿璕,全怪我,全怪我。”

      顾知攘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又诚恳又愧疚道:“阿璕好好保重,小心危险,我要回陇川一趟,半个月,最晚腊八前我一定回来。”

      林敛熙动也不动,任由他抱着,整颗心确如杯中茶水慢慢变凉,这个人总是这样,每一次波动完她心里那根弦儿,转瞬就会将其扯断。

      果然,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些,朝夕相对,就算没有互许承诺,也是会生出天长地久的错觉。

      “走。”她不带感情的说。

      顾知攘使力将她抱紧了些,他不想松开,却不得不松开,“阿璕哥哥,我走了。”说罢,和姚襄一样从窗子翻出去,连夜往黎州城门去。

      很快,从雅间窗子里就看不见二人的影子了。

      少焉,天边闪过一道银光,大雨倾盆而下,溅起的雨滴蒙蒙一片,盖住整座黎州城,也有一部分砸在窗框上的雨滴,弹起后沾在林敛熙的身上,打湿了她扶着窗子的那只手。

      有一个早不知暗自生长了多久的念头拔地而起。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一定要将顾知攘攥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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