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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裟 ...

  •   “总算是来了,我还怕你寻不着地方了。”小巷的末处,年轻的男子拦下了辛烛,眉角刺目的赤色烙印竟也在他看似轻佻的笑容中变得柔和了,“没想到这青裟还和前些年一样漂亮,北禺的伞匠确是神技阿。”
      青裟是辛烛撑的那把青伞的名字,由北禺工匠特制的油纸伞,带着特殊的青色,往往这样的伞可遇不可求。真正好的青裟,北禺三年才制得一把,而且工匠又出奇的倔强,若是他们觉得伞不适合买主,即使的给他们一座金山,也不见得能让他们交出伞来。
      “载道你若喜欢送你便是了。”退到屋檐下收了伞,辛烛将折好的青裟递了出去,“不过,只怕这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怎么能要。”推了回去,被称作载道的年轻男子摇摇头,“青裟要是送了人意义可不一般,我何德何能有这等的荣光阿,你还是留着吧,那个人也许就要出现了也说不定。”
      青裟的意义是特殊的,一旦作为礼物被送出,便是承诺,承诺这一辈子同生共死。据说那是北禺神宫的祭师们施下的咒语,一旦建立了也就无法更替,同生既又同死,浪漫并且残酷。
      “载道,你这是寓言?”
      “不算,你也知道我很久没有干过本行了。”笑着摇头,载道的语气里含着些无奈,他本是占师,卜算天地人事,但却在继任占师长老的时候不辞而别,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谧云殿,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自从那以後载道这个名字便成了占师的忌讳,没有人再提起,就象是要将他完全的抹去一样。
      “载道,我只是希望能见了姐姐便离开,这世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应付生出的枝节了。这伞又有多少意义,也许我根本不配拥有它罢,若有人问我要了去,我便赠了他。”
      “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送你一句话,该来的总是会来,该走的你纵使费尽心力也留他不住,人生就是这样,被迫接受的时候总是比较多。”
      “我知道。”辛烛皱了眉,他怎么会不知道,面对命运的无力感总是萦绕在他的周围,摆不脱,所以才会想躲开吧,躲开上阳,放弃了祖业和唯一的亲人,躲到西华山中去。
      “别想了,天还是凉,快些进去吧,我嘛,约了人,只怕是要出去一趟了。”推了辛烛一把,载道的脸上又挂起了往常的看似轻佻的笑容,“你一个大男人我倒是不担心,可是跟你来的姑娘家,冻得唇都乌了,让人看着好生心痛阿。”
      “行了,别拿屏衣寻开心了,有事情就快些走吧。”看见屏衣涨得通红的脸,辛烛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一笑让屏衣稍微有些惊讶,一路上,阴郁的少爷,这是头回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了。

      “少爷,那个是什么人?”
      “载道,放心,遇着他了便什么事情都没了,别看他那个样子,做起事情来我还是很放心的。”自认识开始辛烛便信任载道,他那个人仿佛是生来就带着令人信服的气质的。
      “可是,少爷。。。。那位公子他。。。。是奴隶吗?”面颊上的赤印,那是牙岚奴隶的印记,被剥夺了自由,连生死都无从选择的最卑下的一群人。
      “恩,确是是这样,不过,作为占师的他早就获得了平民的身份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可是,一个奴隶怎么能信得过?”屏衣咬了唇小声的说,少爷他是连家里也不愿意回去的,却来了平民的居处,还住在一个曾今的奴隶家中。
      听得屏衣这么一说,辛烛沉下了表情,“若他信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世间还有什么信得过的人,我本以为屏衣你自幼与我一起读书,也有些长进,却不料还有这样的心思了。”
      “少爷,我。。。。”
      “罢了,你若不愿意呆在这里便回了骆府去,他们也会好生待你,何苦跟在我身边。”一把拿起置于桌上的青裟,辛烛便推了门又进了雨里。屏衣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一抹青色早已经消失了踪影,只有更加密的雨线,织出一张巨大的网。

      从祈临阁出来,载道手中拎了个酒壶,天冷,总要打些酒回去,辛烛体质寒,夜里没有这个只怕要难受。回头看了一眼雨幕中的祈临阁,这是老字号的酒家,据说是望帝时期便创立了的,如今它的分号已经开遍了列国。
      “哎呀呀,这个季节麻烦的事情总是很多阿。”载道苦笑着低喃了一句。若说是要买酒,也用不着舍近求远的跑来这祈临阁,载道今天主要是来见一个人,而且是个麻烦的人物。

      “我只道你是个胆大妄为的人,却也不只道你妄为到如此阿,如今这个形势,你居然还跑来牙岚,我是要说你勇气可嘉还是愚昧不智?”仰头干下一杯竹叶青,载道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很年轻,高贵的黄玉色眸子里透着自信的光芒,此时正微笑着拿了酒盏轻晃,“我倒比较喜欢前一种说法。”
      “阿炅,你也做得太过了,南盛和牙岚的战事最近紧张得一触即发了,你还好心情的来牙岚的国都,不怕被擒了去关在大牢里么?”载道压低了声音,埋怨这一脸天下无事的司徒炅,现在南盛的商人来牙岚都得小心翼翼了,他堂堂的南盛五皇子,居然大摇大摆的在牙岚的国都上阳乱晃。
      “若有本是擒了我去,我也就随便怎么处理好了。”司徒炅无所谓的笑笑,他现在完全是没有实权的王子,自己的兄长可能还巴不得他死在牙岚,这也多了个开战的借口了。他本来是要阻止了父亲对牙岚宣战,没想到却因此丢了太子之位,现在南盛那边的兄长正一个个想借机除他而後快了。
      “你什么时候也多紧张一点吧,我先回去了,今天来了个朋友。”
      “你也会有朋友?”司徒炅眯起了眼睛,“与你为友那人真是很有勇气阿。”
      “是吧。”。。。。。。。。

      收回了意识,载道便摇晃着酒壶往住处走去了,冷雨夜阿,有酒相伴估计过得也快吧。

      一人走在白玉的石阶上,辛烛愣愣的看着空旷的龙神殿,这里荒废了许久,牙岚的人早就不相信龙神的,即使的高傲的龙族如今也成为了大贵族和秘术者的奴仆。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刚才可能是说的过激了,辛烛有些歉疚的想,只怕现在屏衣又是哭了。收了伞靠在供桌脚上,辛烛找了块地坐下来,幼时他喜欢来这龙神殿玩,喜欢这里静谧的气氛。视线停留在墙上的腾龙浮雕上,辛烛低声地问:“龙神,若是真心的乞求你,你可会应了我的愿望,哎,罢了,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强求的。”

      司徒炅来到龙神殿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里面还有人,牙岚人早就不崇拜龙神了,平时这里的人便很少,更何况是在这样的雨夜了,他也不过是来看看曾今辉煌一时的龙神殿的样子,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个人。他是睡着了,眉头微微的皱起,似有心事,苍白的脸,清癯的身子,司徒炅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一种忧郁的情绪,这个人,只怕是有很多心事吧。目光转向了一边,停在了青色的油纸伞上,司徒炅稍微愣了一愣,记忆里有人和他说过,青色的伞产自牙岚的北禺神山,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若是有人是青裟的主人,他必是一个剔透晶莹的人儿,剔透吗?再一次偏头看着熟睡的那张略微苍白的脸,司徒炅蹲下身子。“我只知道剔透的人总是苦命多愁,你这样连梦里也不得解脱,怕也是如此吧。”

      “醒醒,睡在这里要病的,病在龙神殿里,只怕是龙神都要哭的。”拉高了音调,司徒炅只看见被自己摇晃的青年猛得睁开了眼睛,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闪出透亮的光泽,满是惊诧。“我说你阿,好好的睡在这里干什么阿,这种天气在冻出了毛病来龙神会很为难吧?”
      自己居然睡着了吗?每一次到龙神殿来他都是昏昏欲睡,幼时和姐姐捉迷藏,每一次都是姐姐唤醒他,如今姐姐嫁入皇宫,是最受宠的妃子,不可能再温柔的将他唤醒了。
      “为什么不说话?阿,你是哑巴阿,没关系,人生总有不如意。”司徒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我并不是。。。。”哑巴,他不是,虽然不多话,但是声音却没有失去过。
      “失礼了。”
      “没关系。”摇摇头,辛烛打量这眼前的男子,他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去,白净的面容像是一个年轻的书生。唯有那黄玉色的眸子透着的是不寻常的光芒。“兄台不是牙岚人吧?”
      “怎么这么说?”
      “因为真正的牙岚人是不会来这里的,他们早就不信奉龙神了。”辛烛笑得有些无奈。
      “那你也不是牙岚人吗?”司徒炅抿了嘴笑,他当然知道辛烛是牙岚人,青裟的主人从来都是牙岚人。
      “我是牙岚人。只不过是来想些东西罢了。”辛烛不知道为什么会于他谈话,仿佛那双黄玉色的眸子总带着蛊惑的味道。
      “你的伞和特别阿,我从来没有见过青色的伞。”指了指供桌脚旁的青裟。
      “这个吗?也许是个祸害阿。”将青裟拿在手中,辛烛的手指磨蹭这伞柄上小巧的莲花雕刻,这伞也许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祸害阿,那么给我吧,我这人什么都不好就是运气还不错,所以祸害什么的,根本伤不到我。”
      听的这话辛烛的身子很明显的一僵,这个人不是牙岚人,也许真的不知道北禺青裟的含义了,他想起自己和载道说的话:“若是有人问我要了去,我就赠与他吧。”
      “兄台真的想要?”
      “确实想。”
      “那好吧,相见便是缘分,这青裟我便赠给兄台了。”伸了手将青裟递了出去,辛烛叹了口气,这伞跟了自己很多年,如今也真的送了出去,同生同死吗?不知道便也无效了吧。
      “这伞叫做青裟吗?很相称的名字。”司徒炅笑着接过来,他本来只是一时兴起,不料却真的得了这伞,这个人什么也没有问便将青裟送了他人,是不解其意还是根本不重视自己的生死,看着辛烛琉璃一样的眼睛,司徒炅觉得是后者。
      “我叫做司徒相奕。你呢?”没有说自己的本名,司徒炅的名字总归是有些影响,不便说,所以他用了自己小字。
      “辛烛。”

      “你可总算回来了,夜里一个人跑出去,不是让人担心吗?”载道冲着刚进门的辛烛抱怨着。“害人家一个姑娘家,哭成这样,你真是薄情阿。”
      “少爷,你可回来了,是屏衣不好,屏衣以後再也不乱说话了。”屏衣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不要哭了,是我说重了。”看着屏衣红肿的眼睛,辛烛的歉疚感也就更重了。
      “辛烛,青裟呢?”看见辛烛手中普通的油纸伞,载道疑惑的问。
      “送人了。。。。。”
      “什么!送人?那样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快去要回来。”载道真是急了,一把拉住了辛烛的衣襟。
      “送了人的东西又怎么好拿回来,况且对方不是牙岚的人。”摇头,本来就想好了,若有人要了去,又有什么拿回来的道理。
      “那送了谁了,告诉我。”
      “似乎是叫做司徒。。。相奕。”想这那人黄玉色的眸子,辛烛微微笑了起来,刚醒过来的那一瞬,他几乎误把他当成了是龙神。有那样高贵的黄玉色的眸子的人。
      “司徒。。。。。。”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载道放开了辛烛。踱到桌边闷声的喝酒,老半天才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叹了一句。“命阿。。。真像是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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