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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潇潇暮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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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烛，不要看。。。。”
“姐姐，我可以不看可以不听，可是我又怎么能不去想。”那一年辛烛十岁，长他五岁的姐姐钦珂拥着他站在微寒的庭院当中，鼻翼力吸入的空气都带着湿气。压抑的哭声伴着内屋传来的呻吟，格外让人感到绝望。仿佛是坠入了极寒的雨子湖，连血液都结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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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脸色真不好，满头都是汗的，又做恶梦了？”一旁的小婢伸了手替他把满额的汗拭去，担忧的看着他苍白似绢的脸。“少爷，这次回上阳城就好好条理一下吧。”
“屏衣，让你担心了。”轻轻的点了头，辛烛拉开帘子往马车外望去，天是灰蒙蒙的，牙岚的雨季到了，每年这个时候上阳城就会笼罩在一片水汽当中。
“少爷，再不久就要到了，你是不是还睡一会？”
“不用。”越接近上阳，这恼人的梦魇就越发的缠人，只怕是自己的身子和意识本能的在抗拒这里吧。辛烛轻轻叹了一声，走得这么久了，再回到这里来，又知道是个什么世道？
“少爷，小姐她不知道可好？”屏衣想着能见到许久不见的钦珂也就高兴了起来。但辛烛却始终没露出一丝的笑意，琉璃色的眸子含着晦涩的情感。许久屏衣才听他低喃了一句：“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位公子，想要些什么，小店可是有上阳最好的酒，竹叶青，浦白，即墨。。。。”
“要一壶茶，碧螺春。”打断了小二的喋喋不休，辛烛找了个凭栏的位子坐下来，没有风，能看见雨直直的下坠，像是从云层里抽下的线。“娘亲，我想吃豆花。”楼下的孩子拉着女人的裙，细声的要求着。“宓儿乖，一会雨小一点就去吧。”
“少爷看什么呢？”
“没什么，屏衣，若想吃什么就叫吧，花不了什么钱。”
“屏衣已经叫了，少爷，你啊，只要了茶啊，难道想到天上的神仙，人还是要食烟火的啊。不过，这碧螺春，少爷你总喝它，夫人以前也很喜欢呢。”低着头，屏衣看着腾起的水雾，这茶香的很，闻起来亦幻亦真的。“没想到少爷你也爱喝这样的茶。”
“我。。。不算很喜欢。。”辛烛一直喝着这样的茶，只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执意的偏爱着，品茶也只有他母亲那样蕙质的女子做得来，他不过只是提醒自己有些事情不能忘了，不能忘了骆家承受的一切，不能忘了那一天母亲从翠华阁摔落的景象，翻飞的白衣像是一只坠地的鸟。
“少爷？”屏衣知道辛烛又想起了些不快的事情，夫人的死只有他一人见到了，待他们寻了去的时候，就看见他呆呆的站在自己母亲的尸身旁边，不哭，也没有闹。然后是父亲去世，他也是没掉一滴泪，看着那般的铁石心肠，只有在姐姐出阁嫁入皇宫的时候，他才红了眼睛，可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一句保重。她并不能了解在辛烛的心里含着多少的阴翳，只是这也是不能去问的问题。“少爷，菜要凉了哦。你不吃的话，屏衣也要饿着的，很可怜啊。”
“啊。。。。”拉回飘离的意识，辛烛微微露出了笑容“那就快些吃吧。”
“少爷。。。。”停下手中作势要夹菜的竹筷，屏衣敛了笑颜“若是真的不开心的话，您就不要勉强对屏衣笑了。少爷，您这样我瞅着这疼。”手指指了指心口，屏衣的眼里漫上了一层水汽，早知道是如此，就算拼了命也要拦着少爷不让他回这都城来，屏衣这么想着。她知道，这些年，辛烛心里的伤，没有好。
跟在辛烛的身后，屏衣觉得在这绵细如织的雨中，撑了把青伞的辛烛就象是天宫的谪仙，风一过就要飘散了般，看得人心里酸楚。白玉石的街道，碧瓦琉璃的上阳，看了许多次都不让人倦，可这回，屏衣只想快些离开了。
“少爷。。。。”
“怎么？”听了屏衣一唤，辛烛回了头，有些倦意，眉间点着愁，屏衣看得到，却看不懂。
“没什么。。。。”低了头，看着地面的水洼，屏衣收拾起心情，即而又冲辛烛投以了明媚的笑容，“只是觉得这雨有些冷。”
跟着辛烛走了几条街，屏衣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回去骆府的路，骆府在城东，而他们去的却是城南，脱落的墙面石块，泛着青光的苔，这些全都是屏衣陌生的，骆家是大户人家，她自然也没有来过这平民的残破小巷，同在上阳，这里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少爷。。。。这是？我们不回府去吗？”
摇了头，辛烛没有停下脚步，“这次不回去住了，我只是想去看看姐姐，并不想回家，这个月十五，姐姐回去永宁寺烧香，咱们就赶那时候去吧。”
“可是。。。。”
“我没有通知他们我会回去，我甚至已经不想再回去了。”辛烛纠结了眉，他不想回骆府，不想看见旧识的景致，王上为了怀想臣子保留了那里的模样，可笑啊，他，那个万万人之上的帝王，仅仅是一句“爱”就毁了他们一家。
“牙岚王禁锢臣子侍寝弄的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忘，这个可已经是全天下都晓得，津津乐道的‘秘密’了。”辛烛的手下意识的握紧，直到指甲穿过了掌心的软肉，渗出血来，他们的家庭不仅在王权面前不堪一击，甚至还是列国的笑柄，这样的恨，要怎么去消退？
“少爷。”惊得一把拉住了辛烛的手。屏衣掰开了他纤长苍白的手指，“您这又是干什么，夫人若是在世也不会许了你这般伤害自己啊。”
“屏衣”，木然地看着她拉开自己的手指，辛烛笑得悲凄，“你可知道我娘在死前对我说的是什么？”
“什么？”
“她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女子美了便是祸水，可是男子呢，又何尝不是祸水？你和你爹都是上天的造化，却也是最恶毒的作品了。”看着屏衣震惊的表情，辛烛继续说下去，声音伴着雨的敲打显得颓废和阴暗。“娘她本来是想带了我一起走的，只是我挣了出去罢了。她就那样落下去，风吹着她的衣服就象是一只坠落的鸟。”
“少爷，别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屏衣阻止了辛烛的回忆，她害怕听下去，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泥潭，寸尺的陷下。“少爷，忘了吧，屏衣在的话一定会拼了命护了少爷的，所以什么都不要去想了。”
“罢了，天色也不早了，这雨只怕是越下越大，走吧。”径自的往前走去，青伞上的雨水坠在石板小径上，摔碎了又溅开。辛烛其实没有说全，母亲死的时候指着他的脸，陷入疯狂的女人重复了一句话：“你和你爹一样，命里注定被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