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你注定一人》橙米安

34、第 34 章

　　华灯初上，许允拖着行李走出小区后仍是没有缓过神来。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李云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云静不是夏城人，她来夏城一开始是为了读大学，因为在大学里认识了许辉，不顾家里人反对而嫁给李辉。

　　自此之后，李云静就和老家断了关系，许允从出生起就见过李云静老家的亲戚。

　　李辉虽然在夏城长大，但却是孤儿院出生，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在夏城，许辉和李云静就是许允唯一的家人。

　　许允12岁那年，因原来的钢琴老师请产假，家里来了一位新老师，叫陈雪。

　　陈雪来自北方某知名艺术学院，是个高挑的北方美女，刚满三十岁却已经拿过很多奖项，带过不少优秀学生。

　　李云静一开始很信任陈雪，把陈雪当亲妹妹一样。

　　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云静开始怀疑陈雪。

　　许允和陈雪除了上钢琴课外，私下没有其他接触，陈雪也不和他聊除了钢琴以外的事情。

　　变故发生在许允14岁生日，李云静和许辉因为陈雪的事情发生的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之后两人不欢而散，陈雪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冬天的夏城很少下雨，偏偏今天下了大雨。

　　许允出门的时候没带伞，没走几步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他开始翻找起上衣和裤子口袋，本来想找张纸巾，结果只翻到一个被他揉乱的硬纸团。

　　是那张许辉递给他的酒店名片。

　　这个酒店离许允所在的地方不远，坐公交大概两站。

　　或许许辉会知道一点关于李云静的事情吗？

　　许允将名片重新揉成一团，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踏上了公交车。

　　等许允到达酒店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

　　从他头发上滴下来的水渍，以及被雨淋湿的裤子，像湿透海绵般的鞋子让他显得很狼狈。

　　酒店工作人员素质极佳地走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许允摆了摆手，独自拉着行李箱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找了个角落坐下。

　　许允一抬头就正好能看到不断砸在玻璃窗上的雨点。

　　不知过了多久，玻璃窗外的景色从白天转入黑夜，透明的雨点渐渐看不见了。

　　雨停了。

　　许允揉了揉看得酸胀的眼睛，在余光里意外发现了许辉。

　　许辉穿着那天和他见面时的黑色呢大衣，里面搭的是沉稳的灰色毛衣。

　　许辉并不是一个人进入大堂的。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身形窈窕女人，身上穿着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貂绒外套，柔顺的长卷发一定是经过精心护理的。

　　而许辉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一蹦一跳的，手里拿着一个气球。

　　那个女人的侧脸，许允在记忆里搜寻出来——正是五年前从他家离开的那位钢琴老师陈雪！

　　许允注视着三个人有说有笑地从酒店门口走进来，心里有无数个想法企图控制他的行动。

　　凭什么他们过得那么幸福，而他却变成一个无家可归之人？

　　最终，许允还是没迈出脚步，站着看他们一家人从他的面前走过去，然后颓然地回到那个角落坐下。

　　许允突然想起了他小时候有一次生病，李云静带他来医院，一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半夜的时候，许辉才赶到医院。

　　李云静忍不住抱怨许辉太忙，和他说钱可以少赚，但她和许允需要他的陪伴。

　　许辉连连认错，问打完针的许允想不想吃东西，李云静说医生吩咐了只能吃粥。

　　那个时间点，很难找到粥店，许辉背着许允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小店。

　　那家小店只有一个老奶奶在煮粥，煮的粥却格外香甜。

　　滚烫的液体从许允的眼角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差点把手背烫伤，手背被眼泪灼烧地生疼。

　　同时，心脏也有被撕裂的疼痛。

　　“马上就12点了！”不知道酒店大厅里的谁大喊了一声。

　　“十，九，八……三，二，一！新年快乐！”

　　酒店外边开始噼里啪啦地放起了烟花。

　　许允手脚发麻地站起来，推着行李箱走出了酒店。

　　黑色的夜空里，火树银花形态不一，璀璨而热烈，照亮了身边一张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许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因为光照不到，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许允给许辉打了个电话。

　　许辉没接，许允刚想再打，许辉便自己打过来了。

　　“小允，有什么事吗？”许辉讲话时的背景音只有来自远处的烟花声。

　　“你说要送我出国的话还算数吗？”许允说话的时候摸了摸自己冻僵的鼻子。

　　“算，当然算。”许辉显得很高兴，可下一秒许允的话让他迟疑了。

　　“我算了下，如果去英国，一年总要个二三十万吧，你直接打我卡上就行。”许允说得轻巧极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像敲诈勒索的古惑仔。

　　“小允，你是不是缺钱？我都有把抚养费定时给你妈妈，她没给你吗？”许辉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警惕和戒备。

　　许允的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可还是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他用冷冷的口气质问许辉道：“你到底多久没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李云静现在在做什么？”

　　本来许允是想要说“回家”的，可是想了下，夏城哪里还有属于他们三个人的 “家”？

　　许辉沉默了几分钟，叹了一口长气，答应了许允的要求：“钱我会打给你，你把卡|号发给我。”

　　许允的心颤抖了几下，手也开始不受控地抖了下，差点把手机摔了，急急忙忙地接住，按了挂断键。

　　他没想到许辉会那么容易答应。

　　许允感觉一下子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想回民宿了，想马上见到池岩。

　　打开手机，池岩的电话占据了一整个画面，再下去，他的手机会被打爆吧。

　　许允苦笑着给池岩回了电话。

　　“许允？出什么事了？”池岩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焦急。

　　许允鼻子一酸，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是正常的，“没事，回家和我妈一起包了饺子吃，一直忙到现在。”

　　“真的？”池岩好像不太相信。

　　“你呢？见到你爸妈了吗？”许允想快点转移话题。

　　“池岩！快过来帮我下。”电话那头响起了池岩妈妈的声音。

　　看来池岩不用回答许允的问题了。

　　“你快去帮忙吧，新年快乐！”许允说。

　　“嗯，新年快乐，等会儿微信联系。”池岩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从电话传来。

　　*

　　本来许允打算在酒店住一晚，可是这酒店太贵了，再加上他怕遇到他爸。

　　犹豫再三后，许允还是决定回去找李云静，毕竟她是他妈。

　　再度回到家里，一切都和许允想的不一样了。

　　门口一双脏鞋都没了，屋子里飘着李云静喜欢的香水味，放着李云静从前为了提升品位而强制全家人听的古典乐。

　　本来一进门就看见的麻将桌已经不知道被搬到哪里去了，只看见李云静穿着丝绸睡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大理石茶几上还放着喝了一半的红酒。

　　如果不是许允下午来过这里一趟，绝对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回来了？”李云静的声音响起。

　　“那些人呢？”许允单刀直入。

　　“什么人？”李云静用食指和拇指拈起脸上的面膜，丢进垃圾桶里，端着红酒杯走到许允身边。

　　许允在一片酒气中听见李云静说：“那些人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你以前不是最不屑这些三教九流的人吗？让我离他们远一点。”许允满腹的困惑，一点都不相信李云静说的话。

　　“你不要管那么多。”李云静从许允身边走过，往自己房间走去，“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就不要管。”

　　看着李云静的背影，许允张了张口，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一直以来李云静都不会和许允谈心，她和李辉一样，都把许允当成还没长大的孩子，认为自己作为父母就比子女更厉害。

　　这天晚上，许允又做了那个充满了血的味道的梦，血的味道不仅弥漫在空气里，还强行钻入了他的鼻子，他的嘴巴，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

　　许允拼尽了全身之力让自己从冰冷地地上拍起来，走到那个中刀之人的面前，那个人妖冶地笑起来，对许允说——

　　“你好，我的朋友。”

　　那个人的脸和许允长得一模一样！

　　许允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了，坐在自己床上缓了好久才魂归原位。

　　屋外传来尽情演奏的古典乐，许允揉着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走出去看看。

　　家里突然多了好多人，有来送服装的，有来帮忙化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要登台表演呢。

　　“怎么回事？”许允走到正在化妆镜前享受化妆师伺候的李云静面前。

　　“你醒了啊，快去挑拣自己喜欢的新衣服，我让服装师送了当季最新款过来。”李云静闭着眼睛画眼影，看都没看许允一眼。

　　“你哪里那么多钱？”许允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李云静。

　　请这么多人应该要花不少钱，自从许辉走后，当惯了阔太的李云静自然是没出门找工作，天天沉迷于麻将桌，有亏有赢，生活质量肉眼可见地下降，为了省钱甚至把家里干了很多年的阿姨也给辞退了。

　　“你不要急，等会儿你爸就来给我们送钱了。”李云静睁开眼，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许允直接被她给气笑了，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李辉已经有了另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你确定他是来给‘我们’送钱的？”许允狠狠地咬着“我们”二字说道。

　　李云静眨了眨眼睛，让呆愣的化妆师继续工作。

　　“等着看吧。”许允摇了摇头，甩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