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你注定一人》橙米安

33、第 33 章

　　“您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许允抬起头，回复许辉试探的目光。

　　许辉将手交叠在一起，向后靠到椅背上，开口问许允：“你有没有想出国留学？”

　　出国留学？当初高中毕业的时候，许辉都没有回来问许允，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居然过来问这个问题？

　　“没想法。”许允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将来你找工作，个人履历是很重要的，你现在的大学一般，最好还是……”

　　“那我当时刚考上大学的时候，你怎么不来问我？”

　　“那时候我……”

　　“够了，你不用解释，都过去了。”许允打断了许辉，不管许辉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毕竟是许辉理亏，当年因为工作繁忙，没顾得上许允，也因为和许允母亲关系降到冰点，免不了冷落了他们母子二人。

　　“许允，我知道你对我有气，但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和我置气，爸爸现在有能力让你去读好学校……”

　　“让我去读好学校，有一个好前途就能让你安心几分？”许允从来都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今天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浑身带刺。

　　许辉也没想到这么久不见的许允竟然变成这样，他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冷静下来后对许允说：“我只是一个提议，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包厢里突然变得很安静，窗户小开着，楼下的街道车水马龙，偶尔几辆车因为堵车而按下了喇叭。

　　过了不知多久，许允问许辉道：“你今年能回家和我们过年吧。”

　　“我们”这个词指的是许允的妈妈，虽然很久没见到那个女人，但她却始终是妈妈，本应该和和气气的过年的三个人如今却仿佛在三个不同的世界里。

　　许允的问题把许辉为难住了，这位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商人此时只能用继续喝茶来隐藏自己的尴尬。

　　“许允，我和你妈妈已经离婚了。”许辉没有看许允的眼睛说话。

　　这个结果许允早就料到了，他妈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来自于他爸，后来他爸离开了，那些负面情绪的发泄口就成了许允。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许允桌子底下的手紧攥着衣角，表面上从容地直视许辉。

　　许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边上的衣架边把大衣取下来，把大衣口袋里的名片递给许允，“这几天我都住这儿，你要是想明白了就来酒店找我。”

　　为了体面，许允快速地伸手从许辉手里接下名片，放进卫衣口袋里，在许辉看不见的地方把名片从揉成一团。

　　“行了，那我先走了。”像是凳子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许允跳起来，比许辉先离开了包厢。

　　包厢外的温度比包厢内低了点，许允走出来不久就打了个喷嚏，等他走出整个商场，被冷风一吹，又打了个喷嚏。

　　许允揉了揉鼻子，发现今天穿一件卫衣真的太冷了，他应该在商场里打好车再出来。

　　正想着掏出手机打车，池岩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池岩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玩味。

　　他还在周边？许允一听这话赶紧开始左顾右盼，果然没废太多时间就找到了池岩的车。

　　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许允一边往手里哈气，一边问池岩：“你怎么还没走？”

　　池岩理直气壮地指了指后座上的衣服，“有个笨蛋忘了带衣服。”

　　“所以你是本来车已经开出去了，但为了给我送衣服又特意回来？”许允从后座把衣服扯过来，放到自己手上暖着。

　　“你也可以这样认为。”池岩摸了摸下巴。

　　什么叫也可以这样认为？难道还有别的什么？

　　许允狐疑地盯着池岩，发现他正很认真地观察着前面的车流，两只手都在方向盘上，应该处于一个难得没有任何戒备的时候。

　　也是最适合搞偷袭的时候。

　　许允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池岩的脸，正准备老实地抽回去时，被池岩眼疾手快地用一只手攥住。

　　池岩用左手开车，右手手指灵活地挑开许允合拢的手指，贴住许允的手心，与他微凉的手十指紧扣。

　　许允的心极快地跳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你晚饭吃了什么？”池岩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继续给许允传递手里的体温。

　　许允渐渐习惯了自己的心跳，回答池岩：“日料，话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店这么抠门呢？”

　　“怎么说？”池岩微微皱眉，转头看了许允一眼。

　　“比如说墨鱼肠，我以为18块钱一份的墨鱼肠起码是我们平时吃的香肠大小吧。”说着说着，许允忍不住用手比划了一下，“而这家店的墨鱼肠只有薄薄的五片，塞牙缝都不够。”

　　池岩又试图去把许允在空中乱挥舞的手抓回来，结果抓了个空。

　　“你还是认真开车吧，两只手更安全。”许允惜命地把手举到自己胸前。

　　“你学了开车就明白了，一只手打方向盘更方便。”池岩不由分手地把许允的手扣住了。

　　许允只好忽略手的问题，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还没吃呢？我们再去哪吃点？”

　　池岩勾起了嘴角，笑道：“好呀。”

　　*

　　那天晚上许允和许辉通完电话后，池岩什么也没有问许允。

　　那天下午许允临时和在民宿里的几个说自己要去见爸爸，池岩也什么都没有问。

　　当许允见完许辉后，他以为池岩会问他，可结果池岩还是什么也没有问。

　　是对他家里的事情不好奇，还是对他的事情不好奇？

　　但既然两个人已经决定在一起，许允还是觉得要找个机会告诉池岩。

　　他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我觉得你应该还是要回家。”许允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和池岩说起“大年三十”要不要回家了。

　　日复一日的，在民宿装修完之后，他们相继告别了姜悦和王陆。

　　许允以为池岩也是要回家过年的，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却执意要留下来。

　　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池岩，你是不是跟家里关系不好不想回去啊？”许允投给池岩一个带有试探意味的眼神。

　　此时池岩正好把许允的行李箱放进车的后备箱，见池岩没回答，许允又忍不住和他说了自己的经验：“我和我妈其实关系也不好，但我就想着她一个人在家也挺孤独的，过年冷冷清清一个人总归不太好，上次我去见我爸，其实是因为他们俩离婚了。”

　　池岩一言不发地向许允走来，突然就一把抱住了他。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池岩把脸贴在许允耳畔，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其实我父母之间的关系以及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挺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你赶紧回去吧。”许允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池岩的背。

　　池岩没有放开许允，继续抱着他，两只手使了力气，更紧地抱住许允，“可我担心你。”

　　“我？”许允觉得奇怪，自己不过是回家见下妈妈而已。

　　“我可以回去，但你要时时刻刻保持手机畅通。”池岩温柔地托着许允的后脑勺，揉了揉他的头发。

　　“需要查岗的人是你吧。”许允轻笑，“你的人气可比我高多了。”

　　池岩放开了许允，眉眼之间的担忧让许允一时半会儿有点紧张。

　　一直以来，池岩在许允面前总是比较爱开玩笑的，而他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严肃地让人心跳加速。

　　许允没多想，只想着怎么可以安抚池岩，随即踮起脚尖，先用手擦了擦他的眉间，然后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吻在了他的嘴角。

　　“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和你联系的，要不这样吧，我去见一见我妈我就回民宿，大概初三就回来这里，不，初二就回来。”许允像哄孩子一样，望着池岩的眼睛。

　　池岩叹了一口气，揽过许允的肩膀，将他送进副驾驶室。

　　“我也回去看一眼爸妈就回来，到时候我们在民宿会合。”

　　“OK！”

　　*

　　许允家所在的小区十年前也是全市顶尖的高档小区。

　　可毕竟十年过去了，修修补补多了也遮掩不了一些角落的陈旧和破败。

　　许允到了自家门前，站在那里便听到了从屋里传来的吵闹声。

　　决定要回来到真正回来的这段时间，许允都没打电话给李云静，其实也是想知道李云静现在究竟过得怎么样。

　　家里用的是密码锁，滴滴滴几声输了密码就开了。

　　许允一进去才发现在吵闹声里最刺耳的便是麻将滚动的声音。

　　“哟，稀客啊。”麻将桌上面对着玄关坐着的李云静一眼就看到了拖着行李箱走进来的许允。

　　玄关地上乱七八糟摆着鞋，这些鞋一看就都知道不是什么好牌子，而且穿得很脏，散发着无法描述的气味。

　　以前李云静总是喜欢在家里招待一些贵妇名媛，大多都是许辉在生意场上结识的，后来许辉走了，李云静喜欢上了打麻将，不过也都是和邻居打打，有男有女。

　　今天和李云静大牌的人，许允粗略地扫了一眼，一个熟面孔都没有，比起邻居更像是社会上的混混，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有一个特别强壮的，穿着黑色短袖，露出一截大花臂。

　　“这谁啊？”大花臂转过身看见了许允。

　　“肯定是她那不孝子呗。”大花臂边上一个身材瘦干，颧骨高凸的黄毛说道。

　　“阿九，你把我牌接一下。”李云静把前面的牌一推，起身站起来，她旁边一个叼着香烟的年轻人，把烟扔了，接了她的位置。

　　如果许允没眼瞎，他肯定是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在交接的时候摸了下李云静的手。

　　面对着这乌烟瘴气的场面，许允握紧了拳头。

　　李云静在丝绸睡衣外面随意披了件针织外套，急急忙忙便推着许允向外走。

　　“砰”一声关上门。

　　“你回来干什么？”李云静双手交叠在胸前，随意挽起的头发掉了好几缕毫无生气地垂在肩头。

　　许允被李云静这质问的语气气笑了，咬着牙说道：“今天大年三十。”

　　“所以呢？”李云静满不在乎地反问。

　　“所以你在干什么？”许允感觉自己咬到了自己的唇舌，口腔里渐渐有一股血腥味。

　　“我在干什么？你没眼睛看啊？”李云静伸出一只脚，向后靠到墙上，挑衅地看了许允一眼。

　　许允紧紧握住的拳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放松了，在阴冷的过道里，许允好像一点也想不起来以前在这间房子里的美好回忆。

　　“妈，我好像不认识你了。”许允轻飘飘地说。

　　“那你就给我滚蛋。”李云静跺了一下脚，不耐烦地把许允的行李猛地推出去，“滚得越远越好，找你的死鬼老爸去。”

　　李云静骂骂咧咧地把许允一直推到了马路边。

　　许允看着李云静，死咬着唇瓣，咬出了血。

　　这是他的妈妈吗？许允手脚都冰凉地失去了知觉，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把他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