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50、第一次面基

　　夜幕下，无数看不见的信号犹如幽灵般游走于水库下的塔台与深蓝的天空之间，泽西双手插袋地站在水库的大门外，正在等一个人。

　　塔台的第一个客人。

　　其实他也不是刻意要出门来等，只是对着那些死鱼眼的淡水鱼太久，居然也让他产生了一种需要从湖底上浮出来透透气的想法。

　　面对着水库前黑峻峻的深山，那株巨大的柳杉木再次吸引了他的视线，它的树冠繁茂虬枝嶙峋，在漆黑的夜色里，宛如盘踞在这里的巨龙。

　　一定是当年的磁场让它产生了某种古怪的变异，不过，当年那些人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地方呢？难道说，是被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他正想着，一个踩着落叶的脚步声从那树林后走了出来。

　　来者是个男人，夜太黑，看不清脸，但是男人的个子很高，几乎比他还要高出小半个头。

　　“没想到你真的会是个男人，风王。”泽西勾起唇，伸手向男人比了个拳头，男人也呵笑一声，将拳头碰了过去。

　　“又没有人规定男人在‘终端’中就不能用萝莉号了。”名作风王的男人耸耸肩，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薄款运动衣库，骨架高大健硕，小麦色的脸上五官深刻英挺，但这样的长相，确实很难让人与一个可爱软萌的小萝莉形象挂上钩。

　　果然，连他自己也在下一句道：“虽然在遇到她之后，我也不是没后悔过的。”他从牛仔裤中摸出一盒薄荷牌的香烟，就着手指尖亮起的火苗，“噌”地点燃了。

　　火星在夜里一闪一闪的，就像是天上偷偷瞧着这里的星星。

　　两个高大的男人在夜色中沿着狭窄的山道往水库的方向里走，风王手夹着烟，嘴里吐出个烟圈，望了眼不远处写着「旗山淡水鱼类保护中心」的暗金色招牌，“这就是你现在的地方？真是怪冷清的。”

　　泽西不容可否道：“我以为对冷清这件事，你是早就习惯了。”

　　听他这么说，风王居然朗声一笑：“丘丘你这话错了，我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改变了想法，觉得还是人多热闹些比较好。”

　　泽西对他称呼自己“丘丘”这一说法倍感肉麻，但谁让自己在‘终端’中自称丘比特先生呢？泽西摇摇头，道：“老实说，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来。”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够义气？”风王伸手揽住他的肩，半开玩笑道：“原本我用萝莉号只是想泡妹子，结果谁知道泡了两个大帅哥。”

　　泽西把他的爪子拿了下来，从云端中拿出两瓶绿瓶包装的啤酒，“这话你没说重点，难道你不是最后被一个妹子伤透了心吗？”

　　“谁让她的心都被你先偷走了？”风王白了他一眼，接过了其中一瓶，对着暗淡的月光看了看，“想不到丘丘你也改这口了。”

　　“我真正的名字，叫泽西。”泽西实在有些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对着他丘丘、丘丘的叫，只好道。

　　“既然如此，丘丘，”男人说着，也向他伸出一只手来，“你可以叫我现在的名字，燕青。”

　　“是泽西。”泽西也向他伸手，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来自‘终端’的网友见面，泽西蹙眉，想起了现今人类关于这种的说法，他们说，这叫面基。

　　“好吧，泽西。”燕青耸耸肩。

　　“那你原来的名字呢？”泽西喝了口啤酒，反应过来，燕青这名字似乎是中国古代的一本名叫《水浒传》的名著里的角色，还是个侠士。

　　“不想用所以不用了，名字嘛，它就是个代号而已。”燕青也大口喝下一口酒，“不过这次你会找上我，足以说明他们已经盯你盯得很紧了。”

　　泽西摇摇头，异色双眸中一线寒星闪过，“他们这次破坏塔台，就是为了调查出我手中还剩下的牌，燕青，他们已经杀过我一次了。”

　　“难怪你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燕青恍然，但面上并无惧色，他拍拍泽西的肩，终于又回到正题，“那这波杀你的人，和当年杀她的人是一伙的吗？”

　　“我只能说，很有可能。”泽西在水库外的石椅上坐下来，将酒瓶放在地上，“因为迄今为止，还是缺乏有力的证据。”

　　“所以你就留下了那个暗号给我，”燕青也坐下来，“你就不怕我万一没解出来你的题？”

　　他这么说，泽西却是笑了起来，他一笑起来，就又好像变回了单纯无公害的模样，“我怕什么，你可是我遇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能得泽西王子一句夸赞，燕青真是不虚此行。”

　　“原来你早知道了。”

　　“哈，今天天气真好啊。”

　　泽西：“……”

　　.

　　叶家旧宅。

　　吊顶的灯光从玻璃茶几上反射出来，那光滑的镜面上，还同时倒映着一张双眼熬得通红的人脸，正是叶岩，片刻后，她终于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打了个哈欠，端起了电脑旁的金桔百香果，倒是那水果茶入了口，才发现它原来早已经凉了。

　　不是才买的吗？大概因为对着电脑的时间太久，叶岩的大脑已经变得昏沉。黄铜座钟上，时间显示夜里11点，她揉了揉肩膀，听见手机“叮——”了一声，微信的消息来自白景言。

　　「还没睡么？」

　　“我在看资料呢，你也没睡吗？”她实在不想再打字，索性语音回复道。

　　「要注意劳逸结合。」白景言文字回复了一句，又后改成了语音电话，叶岩“喂”了一声，且听他道：

　　“小岩，有件事，我想跟你说。”电话那头，白景言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是这样，我妈说，她想明天请你吃饭。”

　　叶岩听罢，脑中瞬间里一片空白。确实，在得知白景言也同样是来自黑天鹅星座之后，她几乎要忘了他在这个世界里，其实也是有着父母亲戚这些正常人类该有的人物关系的。

　　她呼吸乱来了会儿，且听电话那头，白景言的呼吸声也好似变得清晰可闻，“这，是不是有些快？”她不自觉握紧了拳道。

　　“你是觉得，没有准备好吗？”白景言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本来是打算明天早上去你家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超市买些东西，再去我家。我妈妈的意思，第一次见面，她想亲手做些饭菜在自己家里吃。”

　　“既然这样，那好吧，我答应你。”

　　叶岩必须得承认，在这件事里，是白景言的房间的吸引力大于它了本身，毕竟那是年少时曾经憧憬过的地方，她抬头看着窗帘外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的秋雨，思绪又仿佛回到了多少年前。

　　“另外，你一个人在老宅住，也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

　　“那我明天上午10点来接你。”

　　“嗯，好的，Bye。”

　　“Bye。”

　　叶岩收了线，心情一时难以平复，她站起来，想从冰箱里拿些之前白景言走时给她切的橙块来吃，正在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她皱眉，拿着盘子的手顿时一颤，毕竟刚才白景言才对她说要注意安全……

　　她深吸一口气，简直有种看鬼片忽然家里响起了风铃声的既视感，奈何想归想，她还是走上前看向了门上的门孔。

　　夜太黑，外面什么也看不清。

　　无奈下，她只得磨磨唧唧地走去开门，门打开，她率先感触到的，是迎面的一阵细密而微凉的雨水，那雨水飘在她的脸上，她在漆黑的夜色里与那人四目相对。

　　那人英俊的脸犹如远古神庙中的神邸，他高挑的黑色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手扶在门框上，修长的指节微微发白。

　　……是泽西。

　　他竟是没打伞直接跑来的么？叶岩皱了皱眉，就听他道：“辐射的事我已经解决了。”他的身上透出显然的酒气，他异色的双眼直直盯着她，眸光有恶狠狠的无不让人察觉到的危险。

　　叶岩点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门外的雨越发细密了，屋内的光笼在他的脸上，恍然竟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叶岩没说话，他就也没说。

　　夜雨陡然吹进来，她的肩头很快洇湿了一小半。

　　“要不，我给你拿条毛巾吧。”她刚要转过身，却被他猛地拽住了手腕，她能感觉到泽西的手指正在她的那枚戒指上用力摸索。

　　“你就那么喜欢他？”小半晌，他终于开口，嗓音带出嘶哑，“叶岩，那天我在酒店跟你说的话，是真的。”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她咬唇，其实这话她早就想问了，以前不问，是怕问了，显得她自作多情。

　　然而她的话倒像一时间问住了他，他不说，她便替他说了，“是因为源石方程吗，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她顿了顿，继续：

　　“你以前恨我，是觉得要不是因为坦桑星的事，你的母星也不会发生宫变，现在又不恨了，则是因为觉得我对你还有用，金晖石就是一个例子，虽然在你看来，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拿着它很危险，但你还是骗走了它。”

　　她的语速偏快，显然是早早想好的话，然而她的话每多说一个字，他的眼睛就红多一分，但她现在也不怕他了，她最近虽然并没有去‘终端’练习，但平时还是没事会跟白景言过过招，以免“武艺”生疏。

　　“没话说了吧，泽西殿下。”她勾唇，唇边有抹微凉的笑。

　　“这些都是少将教你的吧？小王女。”他说着，极力忍住了即将爆发的脾气。

　　“小白他可什么都没说，你别冤枉他。”

　　“呵，小白，叫得这么亲密！”泽西说完，竟是一拳砸在了墙上，叶岩心想还好他不是一拳砸在门上，不然她明早还得请师傅去换个大门，怪贵的。

　　“随便你怎么想，”她深吸了口气，双眼逼视上他，“如果你今天就是要告诉我辐射的事，那么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当我是什么，睡完就可以一脚踢开的吗？”他一把拦住她几欲关门的手，径自闯了进去，直将她逼到了墙壁边，“你们人类不是说一夜夫妻还百夜恩的吗，你倒好，还没跟我恩完呢，转头就跑去跟别人恩了。”

　　“那只是个误会，我都没计较，你计较什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叶岩说着，一把拍开他的手。她现在的力量着实不小，大概是觉醒后原本遗传自贝拉女王的武力值渐渐复苏了，不过她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情跟他过招，索性在沙发上坐下，还顺便翘起了二郎腿，与他对视。

　　“我是不是个男人，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泽西撸起袖子，双手按在沙发的扶手上，俯下身看她，“小王女，不要以为你觉醒了，就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了。”

　　“那么殿下，你究竟想我怎么样呢？”叶岩身体极力后仰，大概是低估了泽西厚脸皮的程度。

　　“你刚才问我喜欢你什么？”他再近一分，幽深的眸光中映着她的影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你这个女人，脾气差，身材一般，也就一张脸稍微能看一点，这都不算，还成天就会拈花惹草，男的女的，只要长得好看点，你就都敢下手。”

　　叶岩被他形容的心火直烧，扬手就要冲着他那俊脸搧下去了，又被他及时地拽住到胸前了，“但我有什么办法呢，在亚瑟帝国的王族族谱上，你早已是我的未婚妻。”

　　“何况，”他的嗓音低沉下来，异色的眼眸里仿佛有以整条天河的星子闪烁，“那些事，我后来都想起来了。”

　　“什么事？”叶岩皱紧了眉。

　　“是关于那只猫的记忆。”他抿着嘴角，耳后根忽而红了起来，一字一字，咬牙切齿，“你亲过我四十七次，整整四十七次，Faye。”

　　Faye，她的心震了一下，那是她的英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