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153、翡玉录

　　众人穿过一条断壁残垣的走廊，随处可见的焦黑石柱似在静静诉说着当年的惨烈。泰勒艺术馆整体是呈圆环形的建筑结构，安静的大厅里，时光仿佛因此停住，头顶的感应灯光随着他们的到来悄悄开启，冷白色调的光带微微闪烁着，照亮眼前的情景：

　　地面上是厚厚的陈灰，墙壁上是歪斜的画像，有些画像从墙壁上跌落在深红色的石砖上，原木色的画像框跌碎了，露出内中画像的一角。

　　“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叶岩在长廊里边走边观察了一阵，忍不住问。

　　艺术馆里安静极了，连片刻的呼吸都能好似听见回声，倒是她身后的燕青一路拿着那台掌心微型计算机检测着，试图利用光磁感应找到那件东西。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件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们只知道，它就藏在这间艺术馆里。”全息人里唯二跟进来的莫老低声说。

　　“这个时候，莫老就不用再隐藏什么了吧。”白修尔看着莫老的眼睛继续，“关于那件东西的另外一条线索呢？”

　　话音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回在了莫老的脸上。

　　“你是怎么知道还有一个线索的？”叶岩凑近了白修尔的耳根问。

　　“如果没有另外一个线索，他绝不敢就这样带我们进来，毕竟我们还有‘审判’这张王牌。”白修尔低声回答说。

　　叶岩拧眉，瞬间又联想到了塔罗牌中编号为21号的审判这张牌，审判——由牌面的画像便可以解读出这就是圣经中审判日的意念，世界原有的程序完全毁灭，天使吹响号角，死者由地面重生。

　　这确实是非常富有深意的一张牌。

　　可以说，这张牌也很符合现在的情势，他们不仅要与时间赛跑，还要逆天改命。

　　“另一个线索就是《翡玉录》。”大概是没想到泽西身旁还有像白修尔这样的人，他冷冷剜了小白一眼，“我想在场的诸位都应该知道那首古老的歌谣。”

　　“你是翡玉录上的传说，你是玫瑰飘零风中，追随光明的倒影。”队伍的最前，小樱忽然停了下来，轻轻哼起了那首古老的歌谣。

　　她空灵的歌声就像是一片缱绻的绿叶，勾起了帝国的人民对于那个古老传说的向往。

　　有人说，那是一本诞生于古早时期的预言书，也有人说，那其实只是一位君王为了纪念心上人随手在落叶上记录的谶语，但不论如何，这个世上都并没有人真的见过它。

　　“所以，你的意思是？”叶岩问，她的嗓音有些发干，毕竟这是她在时空1的午夜梦回中听到过的歌谣，而当她得知自己是源石后，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可很显然，眼前这一切，似乎才是答案，才有答案。

　　“这里有很多画。”泽西并没有等莫老的回答，他大步向前走开，又从云端中拿出一盏袖珍探照灯，开始比照上墙壁上的画像。那里悬挂着大大小小的各种画像：静物画，人物画，风景画，甚至素描画像……

　　“既然线索是一幅与《翡玉录》有关的画，那就开始吧。”他总结说。

　　“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叶岩一怔，低声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她这么说，泽西和白修尔也随之一怔，只听白修尔道：“亲，你这大概是对‘审判’的力量，一无所知。”

　　叶岩：“……”

　　.

　　叶岩粗略估算了一番，这栋艺术馆里大概收藏有近三百幅画像，它们都是由泰勒本人绘制，而除了这些绘画作品外，已经破碎的展柜里还陈设有一些泰勒生前的老照片。

　　见泽西他们都尽数去找画像中的秘密，叶岩便停在了展柜前，她随手取过其中一张照片，那相片微微泛黄，拍摄的内容是黄昏时分，小小的泰勒坐在湖边的秋千上玩耍的情景，大概是因为淘气，他的皮鞋一只掉在了草坪里，另一只还穿在脚上。

　　叶岩蹙了蹙眉，摇摇头，放下了照片，又去看另外一张，这张同样记录着泰勒小时候的场景：

　　八九岁的泰勒坐在扁扁的木板凳上，面前摆有一张白色木画架，他侧身对着镜头，小脸上东一块西一块地被蹭上了油墨块，大眼睛里还盛着盈盈的泪水，也不知道是因为没画好被骂，还是因为被父母逼画画所以被骂，总之那模样是看着委屈弱小又可怜。

　　“啧啧，看来这艺术家的路是不好走啊！”

　　叶岩心想着，凑近了又仔细看这张照片，多半是拍摄于下午，光线从窗外透入，整个场景空间的色调都很明亮，但也更因为此，导致他面对着的画架上的那幅画并无法看清，只模糊地看到图画的一角，那是一幅静物素描像，看形状像是个花瓶。

　　叶岩摇摇头，放下了这张照片，又去看第三张。这时的泰勒又长大了些，天色是傍晚，他站在一面复古的椭圆形全身镜前，镜子中的泰勒则露出出神的表情，同时，长镜也映出他和他身后的画架一侧，看这个模样，他像是搬到了画室中生活。

　　他难道是打算画自画像吗？叶岩深吸了口气，试图开启‘画像’去寻找蛛丝马迹，但诡异的是，就在画像的“触角”刚刚触及相片的一瞬间，一阵严重的耳鸣猛然间席卷全身，她脸色一白，差点跪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不知何时走来的泽西一把从身后扶住了她。

　　叶岩摇摇头，并没有着急下判断，而是缓了片刻神，对泽西道：“你那边发现什么了？”

　　“不如你先说说你的吧。”泽西面色仍然狐疑的道。

　　“我觉得，”叶岩咬唇，站在这大厅昏暗的一角，慢慢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高高悬挂着的静默的画像仿佛从各个角度看着她，等待她开口，“从这些早期的摄影作品来看，都透露出了同一件事。”

　　泽西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好像还有一个人，”叶岩皱起眉，这话说得简直连她自己都汗毛倒立，“但我并不能就此判断这个人是替他拍摄照片的人，还是……”

　　“还是在这个画面中，其实还藏着另外一个人。”她伸出一只手，轻抚向她的额角，“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人，尽管它极力在证实自己的存在。”

　　泽西被她说得眉头直跳，没忍住上前凑近了看她，只见她纤长的手指逐一指向那三张照片，沉声解释道：“有人将泰勒抱上了秋千；在泰勒这幅画像的花瓶上，其实有一只手的残影；还有他照镜子的这张照片，也许镜子中的泰勒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这是在说鬼故事？”泽西当即咳嗽一声。

　　“他似乎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镜子后面的那个人，你仔细看他的视线——”叶岩打算继续说，没想到不小心碰到了泽西胳膊，泽西一愣，索性一把拽住了她的小臂，他的力道不小，叶岩抬头看他，恍然道：“丘比特先生，你不是怕鬼吧？”

　　泽西抽了抽嘴角，仿佛触电似地又弹开了手，但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只干干道：“所以你说的这些东西，和《翡玉录》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岩一摊手：“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在谈我个人的发现。”

　　泽西翻了个白眼，“我来说说我这边的吧。”说话间，白修尔和燕青也走了过来，叶岩瞄了眼燕青的电脑屏幕，那里面一团犹如深蓝色璀璨星云的神秘物质在不断地分开又组合再一起。

　　“如果我推断得没错，《翡玉录》应该就是藏在这里的神秘力量。”泽西说。

　　“没错，从我们观察的所有画像中，也都得出了同一个结论，泰勒在用他的作品表达着另外一件东西。”将他的话接下去的是白修尔，他手指向头顶的一幅作品，它的规格比起其他作品显得更大，俨然是这里的镇馆之宝：

　　那是一幅标题为《眼》的油画作品，神秘的深蓝色眼眸注视着世间的一切，它镶嵌在浩渺的宇宙岛中，宛如一团孤独而流耀的星河。

　　“泰勒是一位杰出的观察自然与光的效果的大师，他非常擅长用深浅不一的灰色、绿色甚至深蓝色来勾画阴影，从而衬托出光亮。”白修尔缓声介绍。

　　“准确说，他是将某种能量藏在了这些作品中，将这里做成了一个神秘的场。”燕青是个务实派，尽管他也看见了那些作品，但他更笃信他手里的微型计算机中呈现的数据。

　　叶岩点点头，目光望向那周围的画作，一时间，那些疑惑在忽然间好像得到了解释。

　　譬如为什么要将这里建造成圆形，又譬如《翡玉录》里那句话的真实含义，曾经她以为那句话是在说她本人，但现在仔细想来，会将那句话记录下来的东西，或许才更有含义——正如这些照片中并未正面呈现出来的，亦犹如油画中阴影的存在。

　　“没错，换句话说，《翡玉录》与其是指某句话，不如说是在暗示一个道理，表象和真实。”泽西开口，并看向燕青，“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但燕青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再次取出了那把以材料翡玉录制成的“神隐”，“所有的科学，最后都是认识你自己。”他低喃了一句，慢慢撑开了‘神隐’，“我想‘神隐’可以帮助我们去搜集这些画中隐藏的能量，不过……”

　　“我之前也说过了，它现在还处在测试阶段，还存在一些稳定性的问题，所以我需要有人给我提供帮助。”燕青将伞面撑开，又将超级计算机与伞柄进行端口数据匹配，叶岩站在他的身旁，看见那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高速运转起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说说看，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泽西也看向了他的屏幕，沉声问道。

　　“别忘了，你们答应过保证我们的存在的。”一直尾随在众人身后的莫老这时终于忍不住开了腔，他的神色显得很紧绷，大概是没想到这几个年轻人在进入艺术馆才不过一会儿工夫，居然就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我需要有这样一个人，她可以帮助‘神隐’，进一步强化它的增谱功能。”燕青停顿了下，静静看向叶岩，“我知道这个人她一直就在我们的身边。”

　　“那这件事的副作用是什么？”白修尔与泽西对视一眼，问道。

　　燕青微微一怔，大概是没料到他即将要说的话居然会被洛基捷足先登，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白修尔的手背，“如果我告诉你这可能是失忆，你相信吗？”

　　白修尔没说话，他的凤目霍然抬起，内中有难得的波澜。

　　“好吧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最坏的可能，也许她消失了，嗯，我说的并不是死亡，也许只是去到了未来。”燕青抓抓头，一本正经地道。

　　话音落，白修尔和泽西蓦地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