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牢》尘沫微微

6、再见6

　　“好吧。”李新成无奈的摇头，“我没有很多时间关注他的事情，我有我的公务需要处理，他现在的情况急需要一个陪护，不过他性格孤僻，很难找到合适的人，既然你推了他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你是不是应该付起责任，别把麻烦留给我，好吗？我不知道你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但我从江擎宇那里知道的是，除了你之外，他没有过其他的感情，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但我想你应该是让他痛恨又眷恋的女人。我想你也不应该对他毫无感情，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陪他走完最后的时光吧，何况还有那么多利益在等着你，足够酬谢你的爱心和善意。”

　　林夏盯着李新成，问道：“你是怎么成为他朋友的，他从来没有朋友。”

　　李新成感觉事情有了转机，笑了笑，答道：“最初我们只是业务上的来往，同在禾通公司，他是财务主管，而我是法律事务部的，你也是财务专业吧，应该知道，财务很多事情涉及到法律问题，所以业务往来比较多，后来就成了朋友，后来他离职创办公司，而我则去了律师事务所。再后来他的公司请我做了法律顾问，现在，我是他财务方面的法律顾问兼紧急联系人。就这样。”

　　在李新成身后，他的车被贴了罚单，他回头看了一眼，镇定的转过头，继续看着林夏，说道：“他现在的情况不乐观，这次的胃出血只是并发症，我希望你能答应照顾他。毕竟你们之间曾经有过无话不谈的过去。”

　　“是江擎宇跟你说的？”她看着他镜片后略有狡黠的眼睛，问到：“他还说了什么？”

　　李新成神色一顿，没有出声，江擎宇并不是可以随意聊私事的那种人，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因为江擎宇来找他立遗嘱，他自然要从法律角度对他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查，预防遗嘱执行过程中的不确定性，因此他知道了一些细节。

　　在江擎宇为数不多的表述中，他知道林夏和江擎宇在一起过。江擎宇提起林夏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幽恨，起初他误以为他是余情未了，后来江擎宇才说，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她很愚蠢，我根本看不上她这样的女孩，原本是不会一起的，不过因为那时我病了，我怕自己这么年轻就死去，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所以就任性了，等我病好后我就后悔了，是我的错，我听说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一直一个人，所以我想把身后的东西都留给她，希望能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

　　考虑到将来病情发展，可能需要人照顾，他劝他找回林夏。江擎宇考虑后同意了。

　　这些细节他不想同林夏讲，他希望她能答应去照顾江擎宇，毕竟接下来江擎宇住院、护理、出院，都需要有人经手，有个亲近的人照看，护工也会更加尽力些。

　　想了半天，他觉得还是如实的表达自己的观点比较好，他说：“他想补偿你，我想也许他对你是有着歉意的。”

　　“我不需要这个，我需要的只是今生都不再记起。”

　　李新城看着面前的女人，她身材娇小，包裹在一块宽大的披肩里，此时正微微颤抖着，木然的面容上有着隐忍的伤痕。

　　他轻轻叹息一声，说到：“我认识他大概十年了，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没和任何女人走近过，我想你对他来说应该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过去发生过什么，但我想你们可以试着和过去和解，也许这对你来说也是种解脱。”

　　沉默半晌，林夏语带颤音的问到：“他的情况怎么样？”

　　李新成迟疑了一下，超越常人的智商让他领悟到，她问的不是这次胃出血，他说：“我不清楚，他跟我说他决定放弃治疗。应该已经到了没有办法的程度吧。”

　　林夏抱着肩膀微微颤抖，喃喃的说到：“我可怜他，当初也是，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我忍不住。这算是爱吗？”她抬起无神的眼眸注视李新成，似乎是要他来解答这个问题。

　　李新城露出尴尬的笑容，他不是情感专家，自然回答不了她的问题，连刚才让她和过去和解的话都是灵光一现，顺嘴说出来煽情的，不过是希望她能接受照顾江擎宇的提议，但如今为了达到目的，也只能顺着这个方向说下去，他含乎其词的说到：“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试着自己去寻找答案。”

　　林夏裹紧身上的羊绒披肩，心事重重的走了。

　　看着林夏远去的背影，李新城深感安慰，至少她答应去照顾江擎宇了，身边有个人照料，比一个人要好得多。他从雨刷器上拿下罚单，自言自语道：“这张违停罚单实在值得。”

　　两天后，林夏的离职手续办完，江擎宇也转到了普通病房。

　　市中心医院是一所公立医院，病房资源并不富裕，无论多大的权利，在这里也很难得到单间的待遇，江擎宇被安排在一个略嫌吵闹的四人间。他面无表情的扫视一圈屋内的人，对临床的搭讪恍若未闻，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直到屋内似乎安静了一瞬，他睁开眼睛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夏，这两天她总在固定的时间到ICU外面探视自己，他想她的心意应该是动摇了，看着她默默的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他竟有一瞬的紧张，他抿了抿线条分明的薄唇，呼吸紊乱了一下，随后发出艰难嘶哑的声音：“你来了？”

　　林夏没有出声，把手中的保温杯放在案头，拿出一包棉签，抽出一根，慢慢在杯盖里饱蘸了温水，之后轻轻按在他干裂的嘴唇上。

　　江擎宇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以前，她也是这样，用棉签蘸水润湿他的唇，只是那时，她眼里满是关切担心，如今她的眼神中只有一片冷淡漠然。恍然间，他仿佛看见昔日那个有着一脸明媚的少女，回神后，眼前的女人眉眼间早已经带了岁月的沧桑。似乎是不忍睹见，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直到他听到她说：“医生说，再过几个小时可以喝些米汤。”

　　“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的声音涩然干哑，听得林夏心里一阵难过。

　　“医生说要一周之后。”林夏没有看他，一边拧着杯盖，一边回答他。

　　“我想现在就出院，帮我去办下手续吧。”江擎宇的声音低沉喑哑，带着几分软弱无力。

　　“不行。”林夏轻声的拒绝到。

　　江擎宇不再说话，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苍白的脸色带着几分萎顿，让他心中生出几分说不清的难过。

　　普通病房住了四天，江擎宇压抑着内心的烦躁，没再向林夏提出不合理要求。

　　直到出院这一天，李新成再次出现，他帮着办妥出院手续，随后将二人送到江擎宇位于海城东区的住处，一处位于市中心地区，离海城财经大学和第四军医院都很近的地方。

　　这间公寓是早些年江擎宇父母离婚前买的，等江擎宇生病，要经常跑医院打针，所以就住在了这里，去医院和学校都方便些，那时的林夏因为要陪他一起跑医院，也就和他一起住在了这里。

　　如今十年过去，屋内的摆设并没有太大变化。家具还是那些家具，摆设还是那些摆设，似乎在这间屋子里，时光依旧停留在十年前。

　　李新成把一塑料袋口服药放在茶几上，又掏出一把车钥匙，对江擎宇说道：“我把你的车找回来了，放库里了，下午还约了委托人，我就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擎宇点点头，说了谢谢。李新成从中听出了别的意思，他应该是在感谢他把林夏请来照顾他吧，他也同样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夏，嘱咐一句：“有事打给我。”

　　江擎宇脱下及膝的长风衣，随意扔在沙发上，走过去开窗，几天没人住，房子里弥漫着一股沉闷之气。

　　林夏站在门口，甚至连拖鞋都没有换，她环视整洁的房间，又看了眼一尘不染的厨房，猜测他应该是雇佣钟点工打扫卫生，但从不在家开火做饭。他的习惯一向如此，他讨厌烟火的味道，偶尔的例外也只留给了他心中所爱的女人。

　　她开口问道：“你平时怎么生活，需要我做什么？”

　　江擎宇转头看向她，正午的阳光将他挺拔的侧影打上了明亮的光彩，令他那幽深的眼眸成为这光影里危险的漩涡。他薄唇微微抿动了一下，说道：“打扫有钟点工，吃饭下楼或者外卖，你可以看看我的药品说明，提醒我按时吃药就可以。”停顿了一下，他说，“你的房间没动。”

　　林夏沉默的站了足有一分钟，终于换上拖鞋，把自己的衣服挂在入门的衣架上，又把他的衣服拿起来挂在衣架上。似乎不知道做什么好，她说：“我早晚饭都是自己做的。”

　　“随你。”江擎宇神情淡然，转头去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