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闯关》李念月

5、第一关part 5

　　“哟……刚才实在，实在疯狂，一点也不通常。进来的人极可能是探长，希望他不会发现我们擅闯……”好一会儿，依拉哈恢复声音，惶惶不安地说了起来。
　　用手背擦去一滴冷汗。
　　结果忘记额头的包，发出一声轻叫。

　　“大家都先冷静下来。”孙渺关上这间卧室窗户。同时不忘贴在雨水淌过的玻璃上，防备地望着隔壁他们刚才逃离的237号房间。
　　窗户已经被人拉上窗帘。一个人影从灯光下闪过。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探长，他已经进去了。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心跳仍然还在加快。“……据我刚才的观察，床上没有挣扎的痕迹，因此她可能是在熟睡或者昏迷中，被割了喉。这是一场蓄意谋杀。”

　　“至少我们可以排除谋财害命这个选项。”纪婉珠终于平静下了自己的呼吸。“她床头柜上的可是天然珍珠，价值不菲。“一只手像是轻轻掐住自己的脖子，随着回想起了那具尸体，她的神情再次不安起来。”天呢，我还是不敢相信，刚才我们，我们竟然从一个凶案现场逃了出来……”

　　“屠灵灵，你有什么发现吗？”薛善结束刚才的仪式。用手抚过几次胸口，愣了一下，又朝那边正在聚精会神想着什么的蘑菇头少女看去。

　　其他人也一同望了过去。

　　“凶手应该是从窗户逃出去的。”屠灵灵用手指一扯毛衣领口，语气冷静。“鉴于这座旅馆年代久远，墙体有脱落，再加上今晚的这种天气，我们也看见刚才的危险性，能做到蓄意谋杀，凶手应该不会傻到会从外面爬下去。
　　她走到窗前，朝湿汲汲的旅馆墙外望去。瞳孔映出上空的闪电。如果就这么爬下去，那群在菜馆门口玩耍的孩子们就成了目击者……凶手不会希望如此。
　　“最聪明的做法，是跟我们刚才做的一样，爬去附近的另一个房间。我推测凶手很有可能知道死者会来旅馆，为了保证房间靠近，也应该是同一天入住。为此才能在行凶之后，迅速逃回自己的房间。”

　　“可，你怎么知道凶手不是早在昨天就杀了人，现在可能已经不知道逃哪里去了？”纪婉珠说。
　　“血还在流淌。”闪电亮光把嬴达达小小的身影，斜拍在金色墙纸的旧墙上。他慵懒散漫地回头望了一眼。声音柔弱地说，“她没有死多久。血呀，还热乎着呢。”

　　薛善用双手捂紧自己的中山装。这座旅馆忽然之间阴森得可怕。女尸垂落进了血泊的发丝，不断地摇曳在他的眼前。
　　金丝眼镜从一只耳朵耷拉下来。
　　“也就是说……”他的眼眸浮光，带着颤音。“如果凶手还没有离开这家旅馆，那么今晚这里的每一个房客，都可能有杀人嫌疑……”

　　一阵雷声下片刻沉默。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四个房间的房客。”屠灵灵走到窗前。广告牌霓虹透过玻璃上涓涓流淌的水纹，照亮她那双毫无情绪的瞳孔。“上下左右。当然，我们还不清楚这四个房间里是否都有人住。
　　说着，她看向身后正在用手挤干湿透了的白衬衫的人：“以你刚才作为基准，一个人能否攀爬超过一个房间？”

　　“在不知道凶手是什么体格，什么年龄的情况下，以我的判断，嗯……墙上可以抓扶的东西不多，即使是身形敏捷的人，徒手攀爬也不会超过一扇窗户。”孙渺揉了几下因用力过度而稍显疲惫的手腕。一条条蓝色筋脉在臂上暗中发亮。“但如果用绳索的话——”
　　“不会用的是绳索。刚才房间的窗户开着，我们也没有发现绳子。除非凶手再从楼梯上来，进入房间，把绳子从窗户上解开，带着绳子逃离一次。显然这种可能性不存在。”屠灵灵确信地说。

　　“现在我们在237号房间的右侧，或者说左侧？”薛善转了转身，已是分不清东西南北。“额，总之，是两侧的一个房间。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这还用说？当然是找出凶手——啊！”一个小黑点从纪婉珠的鞋边窜过。她尖叫地跳上了床。“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怪地方？”
　　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淡蓝色旗袍。怒气冲冲。她忽然觉得自家院子里的狗窝都比这里好一百倍。
　　“还有这件破衣服……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欲哭无泪。既觉得身上冒汗想要去洗个澡，又生气得不知所措。“我不该在这里的……不管你们要怎么做，只要能让我赶快离开这儿就好！最好越快越好，你们听见了吗？”

　　“会的，只要我们都能够尽己所能。”孙渺给予保证的目光朝他们扫视一圈。正要继续说话，忽地他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屏息不动。“嘘……“

　　在瞬间的沉寂下，一个人踩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越来越近……
　　一道闪电劈在窗外巨大的广告牌上空。霓虹灯跳闪迸发出了一阵电光花。
　　刺目光亮也映出从卧室门缝泄进来的一个人影。

　　孙渺注视着门把手转动了一下，立刻出声：“快，躲起来。“

　　他们匆忙地走来走去。几个人躲进枣木衣柜。
　　等孙渺发现卧室的门敞开一条空隙，也迅速趴下，滑入了床底。
　　在呛人的潮湿灰尘中，他正要往里面移动身体。突然胳膊碰到什么，侧头一看，才发觉屠灵灵早已不声不响地躲了进来。

　　她的双眼里还是一点都看不出情绪。

　　好在双人床的床底下两人还算塞得开。他刚藏进去，几乎同时，门就被打了开来。
　　他们立刻纹丝不动。床底下灰土太过潮湿发呛。他不得不强忍住别打出喷嚏。
　　一双磨破的棕色皮鞋，渐渐地停步在了床前。
　　男人手上握着什么武器，从床底下的角度无法确认。屠灵灵只能从他的走路姿势，推测他可能是一名退休军人。

　　他的皮鞋越来越靠近床边。孙渺和屠灵灵不约而同地往里靠去。不知不觉肩膀碰上肩膀。
　　她的蘑菇头无意挠着他的腮帮子。
　　孙渺因为太专注那双皮鞋，没有注意这一点。等他微微侧头时，嘴唇刚好贴上她隔着发丝的额头。

　　他怔了一下。心跳瞬间飙升。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被人听见，尤其是身边的这个人。就赶紧装作自然地把身体主动挪开了一点。
　　发现她没有发觉，他的眼神百味杂陈。他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好像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希望会有什么发生。

　　离得这么近，他闻到了她身上一种淡淡的洗发水味，甚至能够感觉她皮肤的温度。
　　床底下有灰土抹上了她垂地的发丝。在他眼里，好比白色沙发忽然落上了油渍，让他十分在意得看她的后脑勺出了神。
　　就在他想要伸手，忍不住为她擦去黏在发丝上的毛球时，心里忽然响起别的声音，让他突然恢复理智，立刻放下了就要碰到她的手。

　　……另一边衣柜里的四个人，纪婉珠被挤在最右侧。依拉哈则是被挤在最左侧。他们之间隔着两个人，她面前的人原本是薛善。
　　可当他嘴里的烟味，在这个呼吸都混杂在了一起的幽闭空间，不断地拍在纪婉珠的面上时，她不得不一把将嬴达达拽过来挡在中间。生气地小声对薛善说：“憋住，不然等会儿，我保证会往你嘴里塞进去香皂。“

　　薛善立刻双手捂嘴，发出弱小的声音，似乎是在为自己辩护。
　　他们听着房间里轻轻的脚步声。这时，窗外的雷声渐渐地远去。脚步声也愈加刺耳起来……
　　如同一场潜行游戏，他想。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武器，也当然更不在一场游戏里。就算有着再高超的打游戏技术，也无法让他此刻停止害怕无助的哆嗦。

　　纪婉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瞪了他一眼。因为他的哆嗦让衣柜也跟着发出了声音。

　　房间里的男人就要朝床底下看去。屠灵灵心里很清楚，如果他这么做了，她无计可施，只能形如瓮中捉鳖被他抓住。
　　男人弯腰发出的刺耳皮衣声证实了她的猜想。
　　就要被他发现了……屠灵灵下意识缩紧肩膀。往床下更里侧躲去，双眼在深处发光。

　　纤弱的背部碰上了孙渺的手。她感觉到他为此朝外挪了一下，好给她空出地方，这也让她的身体立刻不再移动。
　　床底下的灰土，被她的呼吸吹得缭乱起来，引得她险些打出喷嚏。

　　当男人的黑色海军帽出现在了视野，她等待他的眼睛看向床下时，另一边的孙渺也神情认真起来，正要从床底下爬出来——
　　“爸爸？“忽然，一个稚嫩的男孩声音响起。

　　海军帽就像是凝聚闪电的云瞬间散去，一下子离开了屠灵灵的视线。“嘿，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吗？”
　　看见男人走去门口。仿佛刚才就是屏息的极限了，屠灵灵无力地松开紧绷的肩膀，不自觉让蘑菇头沉入了床底下的灰土。

　　她的身边，孙渺也是松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伤害任何人。
　　那个戴着黑色海军帽的男人，抱起门口的男孩，回头最后瞥了一眼。他们就走了出去。

　　孙渺等了十几秒，判断周围没有危险后，安静地像个滚轴似的从床底下滚了出来。
　　快步走到门前，朝外面再次确认地望了一眼。
　　听见那个小孩子说“饿了”，然后看见那个男人，拉起孩子的小手走去厨房的方向。
　　他赶紧走回几步。心想，现在正是唯一能够安全逃出去的机会。

　　他伸手帮助屠灵灵从床底下爬出来。又很快打开衣柜的门。纪婉珠第一个挥着手，似乎呛着了，几乎是跳了出来。
　　“嘘，都跟着我。他们还在。”孙渺在她还没说话之前就先开了口。

　　屠灵灵跟在他们的后面，准备离开这间卧室的时候，稍一停步，仔细闻了闻房间的气味。
　　有一股仿佛潮湿市集的气味。她特别注意了一下，没有之前237号房间死者卧室里的香味。

　　他们悄悄溜出房间。走在最前的孙渺，弓腰往前迈起小碎步。厨房里的男人和孩子仍旧背对他们。

　　桌上的台灯，映出他们从墙上一闪而过的影子。

　　“趴下。”孙渺忽然在沙发背后小声喊。
　　屠灵灵和纪婉珠在柜子后面弯下腰，另外几个人立刻趴进沙发的后面。
　　依拉哈在地上趴得一丝空隙没有，整个人几乎是陷进地面。总是觉得自己头发会从沙发后面露了出来，一动都不敢动。他在哆嗦。
　　后面的薛善仿佛快死了似的气喘吁吁，这才没走几步，就累得胡乱抓住他的足踝，趴下，不小心挠得他发痒。

　　从厨房传来一阵男孩清爽的笑声。孙渺谨慎地从沙发背后微微抬眼。
　　看见那个男人笑了几声，把他抱上肩膀，去够橱柜里的东西。
　　他怔了一下。不管如何，他都不想引起正面冲突。
　　对身后的几个人无声招手，示意他们继续，随即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大步冲去门口。

　　空中凌乱的雨线，啪哒啪哒敲打窗户。直到他们都陆续跑出了房间，他才把刚才憋住的气呼了出来。
　　孙渺把门轻轻地合了上去。
　　在那一瞬间，他透过门缝，望着厨房里的一对父子俩，正在有说有笑地走去沙发。

　　孙渺的手在门上顿了一下。随即，一口气将门合上。
　　黑色海军帽的男人，起疑地瞥了一眼门口。可因为什么也没有发现，就渐渐收起目光，和孩子坐下了。

　　……走廊里，孙渺紧绷的后背贴着墙上。身影在走廊的灯下忽明忽暗。
　　他不禁去想，他自己的父亲在当初把他狠心抛下时，怀揣着的会是什么心情……

　　很快他目光坚决地扫去脑子里的杂念。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多情善感的时候。
　　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我们现在分开行动吧。记得要暂时避开卫探长，因为我们还不知道他是否会怀疑我们。薛善，依拉哈，你们负责楼上的房间。纪婉珠，嬴达达，你们负责楼下的房间。”

　　他抬手指了指上方和脚下。
　　屠灵灵看见一滴血，从他的指尖，被无意间洒在了墙上。
　　她回忆起了刚才在房间里的时候，下意识地拍拍衣兜寻找创可贴，才想起自己穿着毛衣。

　　“屠灵灵。“

　　“嗯？”听见声音，屠灵灵抬起了头。眼前的孙渺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他没有很快避开她望过去的视线，但里面这一刻也没有藏着什么。
　　“你和我负责这个，还有另一侧的房间。”他语气保持冷静地说。“我们只要搞清楚四个房间里都住着哪些人，最好了解一下他们入住旅馆的原因就可以了。完成后，我们在楼梯间汇合，大家都明白吗？”

　　他们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开始行动吧。还有，大家记得注意安全。”孙渺的眼神突然打了他们一个激灵。在薛善看来他的目光仿佛是个冰镐似的锋利。“我们仍然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世界，更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危险正在等着我们。大家尽量不要去做不必要的事。”

　　从旅馆的什么地方，传来一个人的咳嗽声。当他们安静下来时，悠扬的古典唱片机传来了一阵阵音乐。
　　在这种女高音的旋律下，几个人神情不安地彼此对视几秒，就各自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