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闯关》李念月

4、第一关part 4

　　“什么？”纪婉珠几步上去，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依拉哈。她朝上望了望，面色瞬间毫无血色。
　　铜制的门牌号尽管已经褪色，但在闪电不时涌进走廊的刺目光亮下，仍然清晰浮现出了数字237。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怎么，被杀的人在，在我们此刻所在的房间里面？“她的声音透着紧张不安，一只细长白皙的手，习惯性摸了摸自己的喉部。

　　除了孙渺和嬴达达，其他人也都跟着走出门外，再三确认门牌号。
　　屠灵灵也不忘记两侧隔壁的房间号。号码顺序没有出错，意味他们醒来的这个地方，确实就是237号房间。

　　“你们过来看一下。”这时，嬴达达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从房间里的什么地方传来。
　　众人赶紧跟随声音走了进去。
　　几个人的影子，弥漫开来，爬上了周围的褪色墙纸。
　　灯光照亮嬴达达对他们直指门里的手
　　这时，从旅馆的某个地方响起唱片机的古典音乐，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薛善和依拉哈不约而同地肩并肩，渐渐放慢步伐来到嬴达达身边。侧头看见他微微放大的瞳孔。再往卧室里一看……

　　洁白的床上，鲜红的血泊泊流淌一地。一个裹着白色浴巾的女人，肤色发青地躺进飘舞飞扬的床单。
　　窗户大开。湿冷风雨吹得窗门砰砰撞击墙面。她一侧的长发，垂落进了地上的血泊。发丝末端，如同柳叶枝条似的轻扫来去。

　　“这里有……有一具尸体！逃，逃跑才是，才是明智之举……”依拉哈惶恐不安地说着，用一只颤抖的手做完擦盘子的手势后，转身就跑。结果一脑门撞上墙，抱头趴在地上卷缩成了一团。

　　他的旁边，薛善迅速地，几乎想都没想就躲进纪婉珠的身后。
　　他以为自己不会对尸体有太大感触。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意识到，就算在游戏里见过再多再诡异的尸体，也都比不上当前这一幕毫无戏剧性死法来的让他浑身发冷……
　　金丝眼镜被她的肩膀碰了下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死的……死的人……不是游戏里的NPC，是真正死……死……”

　　纪婉珠回头给了他一巴掌。她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高高扬起下巴。“振作起来。真是的，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不准你在我的肩膀头子上哈气。她只是……她生前也是人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在细细的胳膊上早已冒出冷汗。她的目光逞强又躲闪。

　　屠灵灵不信鬼神。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尸体，尽管心里砰砰跳，可也十分清楚，原因出于人类畏惧死亡的本能和对未知的恐惧。
　　她为此深呼吸，保持冷静地赶走这些杂念。随着呼吸慢下来，她敏锐地闻到这间卧室里被风迎面吹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香料？不对，她更仔细地嗅了嗅死者房间的空气。与其说香料，不如说是化妆品或者香水……是死者的吗

　　“如果死者在这里。”孙渺一个人在床前单膝跪地。试了一下女人手腕的脉动。“那么凶手在哪儿？”
　　他的白衬衫，在从窗户灌进来的雨点下飘摇。不禁望了望外面，把雨湿街道映出流光溢彩的广告牌。他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薛善躲得远远的。朝卧室里的女尸瞥去时，不敢让目光移去死人的眼睛。
　　以前他为自己能在大晚上玩恐怖游戏，感到自我佩服。
　　现在，他忽然发现之所以不害怕，是因为他很清楚游戏再恐怖吓人也只是游戏。任何不是发生在游戏里的事情，哪怕只是不小心把小拇指踢上了桌腿，也是一件极为让人惨叫的事情……

　　窗外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薛善颤抖地发出轻轻叫声。接着，有轨电车突兀的声响，从旅馆门口嗖地掠过。
　　这个时候，屠灵灵自顾自的来到孙渺的身旁。
　　在其他人疑惑呆住的目光下，她稍微弯腰，凑近女尸的身体，用力闻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嗯……不对，不是同一种味道。”

　　话音刚落，走廊传来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

　　“大家！有人——有人来了。”依拉哈用掌心揉着自己额头上的包。眼角挤出一点泪水。声音刚开始很大，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不发声响地敞开一点门缝。
　　憋口气往门外一瞥，迅速缩回脑袋。背倚着墙，慌忙喘息。“是一个，一个穿大衣的人……可能是探长。”他眨了眨灵动小眼，茫然地看向他们。“穿大衣的只能是探长，对不对？”

　　“等一下……”薛善想起什么，冷不防地说了出来。“如果是探长的话，我们被他当成了凶手怎么办？”

　　窗帘在几秒钟的沉默中啪啦啦作响。

　　“那我们就只好先逃出去再说了——窗户！”孙渺快步走去。高大的身影，迅疾地堵住窗外广告牌的光亮。
　　纪婉珠紧张不安地一怔。“什么？你疯了，这可不是一楼！再说外面还下着雨……”她把胳膊抱在胸前，飞快地摇了摇头。“不……太危险了。”

　　“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孙渺把前身越出窗外。飞落的雨点子，很快打湿了他白衬衫里的肩膀。
　　他眯了眯眼，仔细观察墙外是否可以攀爬。
　　闪电在灰蒙蒙的城市上空裂开。楼下，几个孩子在湿漉漉的菜馆门口玩水。空气中弥漫着蒜薹炒肉的油香味。
　　他再次缩回头去。看了一眼想不出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说着“太危险”的纪婉珠。

　　“不想被发现，我们现在只能这么做。没事的，我会保证你们没事的。”说着，他整个人小心翼翼地爬出窗户。
　　刚把脚放上窄小的窗台。一片墙块，就从他的鞋底滚落下去。在那群孩子旁边的泥洼中溅起水花。

　　孙渺展开胸膛，一条用力的手臂，在没有准备中抓住旁边的窗户侧墙。影子在墙上摇晃了几下，顿时稳住。
　　“快，跟上我。”他摸索地把一只脚伸出去，再用手够着哗哗淌雨的水管，然后侧身一口气越了过去。
　　直到紧紧抓住窗户，身形稳住，他才松了一口气。

　　当他抬起头时，屠灵灵这个时候，已经试着从窗户迈出了一条腿。“抓住我的手。”他说。

　　“哟，哟哟大家……他，他快要过来了。”依拉哈把门内锁，迅速跑进满溢紧张不安气氛的卧室。
　　又猛地停住，颤抖地远离躺着尸体的床，害怕地不敢往前走了。

　　屠灵灵翻出窗户。寒冷雨水淌过她白腻的后颈，湿发黏上肌肤。
　　她面无表情地朝下望了望。
　　一辆老爷车驶过街道，摁响鸣笛。车灯下的雨线，很快被雾水模糊了。
　　她在心中迅速推测坠落的几率，显然……大概率会失手落下。

　　只是，当屠灵灵看见挂在窗外的孙渺，在那一瞬间拉开坚实有力的臂膀，以及他眼神浮现的自信时，最后，她说不清为什么如此相信他，就独自爬了出去。
　　“相信我。屠灵灵——跳！”孙渺透过湿答答的发间，细长弯翘的双眼暗中发亮，仿佛一下子看进她的瞳孔深处。

　　屠灵灵没有犹豫，放开抓住窗户的手，朝他纵身一跃。

　　闪电划过雨淋淋的窗户。映出孙渺把屠灵灵用单只手揽入怀中的身影。他们彼此都愣了一下。
　　熟悉的拥抱，屠灵灵心想，但是眼前的人，她怎么也不记起来以前见过。

　　孙渺回过神来，赶紧避开她毫不掩饰直直看过来的目光。托住她的腰，让她一手扶着他的宽肩，踩上他的大腿。
　　好在窗户没有内锁。她顺利地爬进了隔壁的房间。

　　其他人不敢犹豫。薛善和依拉哈绕过地上的血泊。听见背后不断传来的捶门声。
　　心里害怕的他们和嬴达达陆续来到窗前，被孙渺不可想象的握力和体力下，一个个拉过去，推进了隔壁的窗户。
　　门听起来就要被撞开了。可是，他发现唯独纪婉珠迟迟不敢爬出窗户。

　　“我保证会没事的。纪婉珠……绝不会有事的。”孙渺抓住窗户的一只手，苍白，滴答水珠。再次紧握。
　　从他指关节的绷紧，就能看出他此刻用了多大的劲儿。他更是不清楚自己还能再抓稳几秒。

　　“这太……太危险了！”纪婉珠有些为难地刚探出头来，立刻又害怕地钻了回去。
　　她摇了摇头。让她蹦极可以，或许和鳄鱼搏斗也行……但就是从这么高的地方爬出去……

　　背后，撞门声越加响亮。她仍然原地不动。“或许……或许他不会以为我们是凶手，只要我们……”

　　“纪婉珠！”孙渺突然提高声音，吼了她一下。纪婉珠一怔。
　　几滴寒冷的雨珠，淌过他紧紧抓住侧墙的手。手背上的筋绷得很紧。他能感觉自己快要抓不稳它了。
　　他知道她必须现在就行动起来。
　　孙渺深深地凝视着她：“就算他不会认为是我们杀了她，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和他解释。别忘了我们要尽快找到凶手。纪婉珠，你必须相信我。快，我会抓住你的！”

　　她愣了一下。门从背后砰地一下被人撞开了。

　　“快！”

　　纪婉珠紧张不安地回头望了一眼。一片思维混乱中，她忽然想起父亲端着的酒杯，在露天院子里静止不动的身影。
　　她心怦怦作响。绝不能在这里止步！她朝窗外跑去。伸出一条腿。
　　当她抓住孙渺一只从那边伸过来的手，被他陡然拽过去时，她还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嗓子：“啊，你最好别给我松手！”

　　不敢朝楼下的街道望去，恍若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一阵刮来的风都满似乎藏着满是敌意的威胁，等到纪婉珠大叫着扑进孙渺的怀里。
　　她的指甲早已刺进他的肌肤，无意中把他的白衬衫，在掌心用力抓成了一团。

　　根据她刚才的表现，当屠灵灵帮助孙渺把她拉进房间时，心里明白原来这位大小姐有恐高症。

　　……大衣男人猛地撞开房门。一口气穿过房间，奔进卧室。在风雨中飘舞的窗，呼呼作响。吹得他沧桑的胡须凝了霜。
　　他快步来到窗前，生疑地把脑袋伸了出去。雨点打得他睁不开眼睛。快速地四下望去。
　　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挂在墙外。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楼下，几个孩子正在路上踩水玩儿。一股菜香味从菜馆随着冷风飘来，不禁使他嘴馋得吞了一吞口水。

　　这时，他弯下身子。略微一怔，从地上捏起一根烟屁股。仿佛背后起了一阵冷风，迅速回头望去。

　　目光满是怀疑……

　　隔壁的房间里，孙渺把憋住的气这才敢呼了出来。坐在地上，发现手指擦破了皮肉。奇怪的是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疼感。
　　他微微喘息。刚才他以为自己会直接坠落下去。自己都没想到会坚持这么久。现在想起来，不禁觉得有些庆幸。

　　他把手上的伤势藏在背后。“大家都还好吗？”看看四周，他关心地问。

　　纪婉珠心神不安地坐在床上，心里一阵后怕，发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他点点头。

　　薛善坐在地上，带有咳嗽地喘个不停，仿佛刚刚跑完一千里路。
　　十根手指在木质地面上，有规律地敲打来去。似乎是出于习惯的这种方法，能让他放松下来。

　　依拉哈在他旁边，背靠着床，一条腿曲起。他注视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它在微微发抖。
　　一滴雨珠从指甲，啪嗒在地。他试图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只好对孙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只有嬴达达面色不改，不喘也不累，双手揣兜，仿佛逛家具城似的，在房间里漫不经心地转悠。
　　孙渺听见窗户的雷声滚滚而至。在刚才挂在墙外的时候，他无法不去注意这座城市的年代感。

　　他用手抹去下巴刺挠的雨水。显然这里是民国时期不会错了。
　　最后，他望向前面那个早就察觉一点，此刻沉默不语的屠灵灵。

　　她正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