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海上的烟火》水荷澹澹

12、第 12 章

　　青婴不想前往冰火岛，武烈不愿勉强爱女，只每日督促她背诵武学经要，让她为自己准备行囊，再不提携她同去之事。
　　又过了半个多月，武烈有日半夜与卫璧出去，过了第二天正午才回。回来的时候，面露颓废之色。武青婴询问方知，张无忌偷听到几人谋划，识破他们的计划之后，与朱长龄一同摔下了悬崖。
　　“九真呢？”朱长龄既然已经生死不明，那红梅山庄便唯有朱九真主持大局，她年纪也不大，未来想必极不容易，“她还好吗？”
　　“你师哥去朱家帮忙了，你若空了，便去看看吧。”
　　武青婴揣摩到几分武烈的意思：“爹不想我去？”
　　“我今日在悬崖瞧得分明，青儿，你师哥的心思，爹竟不如你看得明白。”
　　武青婴不知悬崖边发生了什么：“爹，师哥怎么了？”
　　“呵，”武烈冷笑了一声，“等过段时日，你师哥就是朱家的乘龙快婿、红梅山庄的新主人了。”
　　看出武烈心情不好，青婴安抚道：“师哥瞧不上我武家的功夫有什么要紧，爹，朱家所长，唯一阳指与判官笔法尔。”
　　“你不在意？”
　　武青婴和卫璧自小一起长大，虽然几年前开始，青婴就不再和她师兄同而是一样亲密，但毕竟多年感情。武烈曾经暗示过卫璧他有把师兄妹亲上加亲的念头，比起卫璧对朱家的心思，他更担心女儿是否在意卫璧对朱九真的心思。
　　武青婴不解：“我为何要在意？”
　　昨夜在悬崖边，朱长龄随张无忌一同摔落，朱九真本要伸手，武烈瞧得清楚，是卫璧拦住了她。虽说朱九真即便伸手也未必救得下朱长龄，但卫璧这一阻拦，却让武烈心寒。
　　寒心于卫璧对朱长龄的态度，和对朱九真的维护。
　　“你若当真不在意，那我也放心了。”武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爹这辈子，只收了你师哥一个弟子，不过没关系，过些日子我就重新收徒，定能替你挑一个……”
　　“爹——”武青婴打断他，“收徒就收徒，其他再说吧，我今天还没背书，我去书房了。”
　　说完，转身就往书房去，可背影落在武烈眼里，却成了女儿害羞，落荒而逃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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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朱长龄生死不明，偌大的红梅山庄家业，便落在了朱九真身上。武青婴去瞧过她一回，彼时卫璧正陪在她身边，两人浓情蜜意好不惬意。见朱九真未因父亲之事颓废，反倒是介意自己到来后卫璧时不时的目光，自那之后，武青婴便不再去往红梅山庄，素日里只在连环庄住着，甚少出门。
　　武家藏书虽多，但大多是梵文所写，是以于武烈也好，朱长龄也罢，这诸多藏书都无甚用。
　　但对武青婴却不同。
　　武青婴是学过拉丁文的。梵文与拉丁文同属于印欧语系，这两种在语言的底层结构上有相似之处。是以这占据了小半个屋子的梵语书，她囫囵吞枣地，也能看懂一半以上。只是要领悟其中含义，却还不到火候。
　　毕竟，梵文的复杂程度是比拉丁语要高一些，许多词语还是要连蒙带猜。好在看得多了，伴着对武学逻辑的理解，武青婴逐渐地也能明白一些原本不认识词语的含义。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活着没什么意思，但去死，好像也没有意思。
　　每日里，武青婴晨起便去书房泡着，直到天黑才出来，连环庄的童仆们都清楚她不喜人打扰的喜好，正好给了她充分的独处时间。不管她是何情绪，童仆都见不到，只知道小姐有时心烦意乱，有时若有所思，似是伤怀模样。
　　武烈不止一次想要收徒，却没什么好苗子，这么一耽搁，就三年过去了。
　　在朱长龄失踪一年之后，朱九真在家中为他立了牌位，对外则称朱长龄醉心佛法，弃了万贯家财，隐姓埋名，前往大理出家。
　　朱九真为朱长龄守孝三年，和卫璧定了次年成婚的事情。
　　武烈数次询问，确认武青婴确实看不上卫璧，便也不再对卫璧这个唯一的弟子疏远，连环庄与红梅山庄自朱长龄失踪后，后逐渐恢复往日的亲厚。只是“雪岭双姝”却逐渐成了传说，昆仑一带，近两年只剩朱九真的踪迹，至于武青婴，却很少有人再提起。
　　在卫璧和朱九真为成婚一事开始重新修缮红梅山庄后没多久，武烈也逐渐早出晚归起来。武青婴原本还未曾察觉，直到有两次卫璧上门来找武烈却扑了个空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这件事。留心了几日，她依稀有了答案——
　　武烈并未放弃前往冰火岛的打算，也不知是卫璧的提议还是两人都有这心思所以一拍即合，这段时间，武烈便是在忙着为去冰火岛而准备。
　　武青婴知道武烈心思已定，干脆放弃了劝说的念头，总归武家的名声也好，武烈的性命也好，和她没什么关系。如果说，在这里有什么让她留恋的，唯有——
　　坐忘峰。
　　她喜欢那里，也害怕那里。
　　那里有光，她渴望的光，可那光太刺眼了，她感到了温暖，内心贪恋温暖，可也害怕。
　　怕光刺眼。
　　还怕她让光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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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一年年关。
　　这是武青婴在连环庄过的第六个年。
　　年夜饭的时候，武烈多喝了几杯，酒意上头，絮絮叨叨拉着武青婴说了许多。心中的烦躁与不耐烦已经冲到心口，武青婴不断告诫自己，这才勉强忍住，漫不经心地听武烈一句又一句的叮嘱。
　　说到后半夜，武青婴将醉酒的武烈扶回房间休息。
　　大年初一的时候，卫璧带着朱九真上门拜年。
　　许是因为婚事定下的缘故，朱九真这次见到武青婴，比前两年亲近了许多：“青婴，我们好久没有比武了，这些年，你都不怎么理我了。”
　　武青婴对朱九真的感情原本就不深，只是感念着当初在琅嬛福地之时她对自己的关心，加之朱武两家世代的交情，前几年的时候，也是常有联络。后来朱长龄不知所踪、卫璧入赘红梅山庄，为了避免麻烦，连红梅山庄，武青婴也不再去了。
　　“是有段时间不出门了。”武青婴将自己的手臂从朱九真手里抽出来，“你和师哥要成婚了，恭喜你如愿以偿。”
　　“表哥他——”
　　武青婴不想听朱九真说无关的人：“婚期定在几月？”
　　说到婚事，朱九真话里忍不住有了炫耀之意：“表哥说要给我一场盛大的仪式，所以原本打算等红梅山庄修缮好了之后再成亲。按工期算，大概还有半年。可表哥说他急着想娶我过门，所以打算三月成亲。”
　　三月？武青婴记下时间。
　　估摸着去冰火岛的日子，应当就在卫璧得手红梅山庄之后。
　　“有朱伯母在，筹备起来倒也不至于忙乱。”
　　朱九真看见卫璧走来，重又挽住她的手：“青婴，你也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你说是不是，师哥？”
　　“我会去的，”武青婴对朱九真的心思心中了然，却只觉好笑，也只有朱九真当卫璧是宝，以为人人都喜欢，“以后，我是不是得叫嫂嫂了？”
　　朱九真害羞地低下头。
　　卫璧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师妹，你与九真是大名鼎鼎的雪岭双姝，自小的情谊，也不必非得改口。”
　　看来卫璧还是没有放弃坐享齐人之福的打算。
　　“还是要的。”武青婴道，“爹说了，将来我若出嫁，师哥可是我的娘家人呢！”
　　卫璧听这话便知道，武烈应当是没有把武青婴许配给自己的打算了。但他并不死心，反正海行危险，有个三长两短也正常，若是这连环庄没有主事之人，只剩师妹一个孤女，到时他伸出援手，再要师妹以身相许为报也是顺理成章。
　　卫璧不接话，转移话题：“对了青婴，将军呢？”
　　“将军年纪不小了，这些年懒得动，我便也不再训练，只是让人精心照料。”
　　虽说即将成婚，但见卫璧与武青婴说话，朱九真还是忍不住酸道：“将军年纪大了有什么，我重又养了几十只，你若看上哪只，送你便是。”
　　“不必了。”武青婴本来就不想养狗，她不想给自己多加几分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当初救下将军是形势所迫，既然养了就得负责到底是责任使然，可其他的，她实在是没兴趣，“我本就不喜欢狗，将军是例外。”
　　“那你什么时候去我家，我给你们……”
　　武青婴这些年越发不耐与人说话：“等空了我便去。”
　　她敷衍了几句，终于打发走了朱九真与卫璧。
　　终于清净了。
　　武青婴把自己关进书房，找了个角落，蜷缩成一团。
　　她仿佛溺水之人终于上岸，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方才，那种勉强与人交谈的敷衍，几次让她在崩溃边缘。
　　是更严重了吧，她想，她真是个扫兴的人，九真虽然好胜，对她却没有什么坏心，也是真心想要分享自己的喜事的。
　　可惜，她太扫兴了。
　　武青婴把头埋进胳膊，她是不是……又开始在变成那个人人嫌恶的青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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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