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负雪》清气

7、第七章

　　李青城起了个大早爬上辉月峰准备要人。

　　苍师姐昨天的活还没干完，今天更是连人都不见了踪影，经他多方打听以后才听人说她回了辉月峰上。
　　焰鹤们还在她不见的时候发了脾气，把鹤圈烧了个酥脆，幸好它们还是幼年期飞不走，不然更有的忙。
　　苍负雪虽然料理焰鹤们的法子比较偏激，可除了她也没人能治得了那群小火药桶。
　　况且这全年无休白纸黑字签好的工约怎么能说走就走？

　　然而发誓不为灵兽峰放过一丝一毫劳动力的李道友最终没禁住辉月峰上的伙食诱惑，含泪吃了三大碗热粥。
　　苍负雪打了个饱嗝，拍拍李青城的肩膀道：“怎么样，我大师兄手艺很不错吧？”
　　“嗯。”李青城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用手背擦了一下嘴，把空碗递给苍负雪：“再来一碗。”

　　“可以。”碗被人利落地接过去，李青城后背突然生出一股凉意，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挽回：“等会，我不要了......”
　　苍负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盛满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并且体贴的递给了他，善解人意道：“四碗而已，别害羞。”

　　祁故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厨房的门边。
　　他刚练完早功，一身修身劲装没来得及换，几滴汗从额头流过勾出优雅弧度的眼尾，一直淌到脸颊下，天色微熹，淡金色的光芒从背面照来，给他瘦削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苍负雪看见这样的大师兄不禁挠了挠头，莫来由得有点想看那封绮乐峰弟子大胆示爱的信了。

　　天神般惊艳的人物斜倚着门框，抬头向室内微微一笑，细长的手指拨弄了几下——手上的算盘。
　　“辉月峰极品白粥，原料采用昆仑山上的米，配菜是南海龙宫的海菜，鲜而不腻，小菜是极北鲛人亲自采的千年雪莲，这一碗粥，可以说是千金难求。”

　　苍负雪也没想到大师兄突然半路杀出来，还是这么一个把人当傻子往死里骗的狠角色，她和身边的受害者面面相觑，两人从对方的眼里都只能看到迷茫。
　　李青城：？
　　苍负雪：？

　　李青城一时之间听这天大来头的介绍听傻了，靠着仅有的一点意识挣扎着反驳道：“南海龙宫的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根本就没人知道龙宫在哪啊......”

　　祁故伸出一根手指对他摇了摇道：“师弟有所不知，这正是当年时峰主屠龙之后，从那条龙身上搜出来的。”
　　“呕——”先不说从死龙身上找菜这件本身就很离谱的事情，可这绿色的本来就是菠菜啊！

　　“那雪莲又是什么，鲛人更是闻所未闻啊！”
　　苍负雪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做高深莫测状道：“师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要对未知怀有敬畏之心。”
　　你又是什么时候调整好心态这么快就加入对方阵营的啊？！

　　李青城夹起一块雪白的酸萝卜丢进嘴里，心想死猪不怕开水烫，用这么扯淡的理由来骗我的钱，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

　　“还有。”辉月峰大师兄向一侧伸出一只手做邀请状：“这粥还是辉月峰峰主用本命火煮的。”
　　李青城已经麻木了。
　　乘月道君笑眯眯地向屋内二人挥手打招呼：“负雪早啊，还有这位不知名的小兄弟早。”

　　自认已经心如磐石坚硬的李青城：“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我所有的钱，请道君笑纳。”
　　苍负雪看着笑成褶子精的李青城就觉得离谱，你为什么能这么快调整好心态愿意上钩的啊？！

　　“不过我这大徒弟说得太过了，那不是我的本命火，就是普通的火系术法罢了。”乘月道君一边接过灵石转递到大徒弟手上，一边对面前不知名弟子真诚道。
　　李青城闻言更加失神，喃喃道：“竟然真的是道君放火煮的......”

　　如果乘月道君能多在山上留一些日子，辉月峰何愁缺钱花！

　　祁故心安理得地收下李青城的灵石，心情舒畅，看师妹也顺眼了很多，好声好气地发出今天第一句问候：“今天不去干活吗？”
　　苍负雪：谢谢您的提醒。

　　/

　　当乘月道君提出要跟着苍负雪一起去灵兽峰看看的时候，某不知名弟子差点激动到心脏骤停倒在地上。

　　崇明门辉月峰乘月道君那是何许人等？
　　他是清风，是白雪，是在墨空高悬着的澄澈的月亮。

　　李青城平生第一次离自己的偶像这么近，拉住苍负雪的衣角羞答答地问道：“你觉得我刚刚在道君面前表现得怎么样？”
　　“挺好的。”苍负雪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心里长叹一口气，他难道真得以为大师兄那抠抠搜搜的本领是自学的吗？

　　/

　　说起来灵兽峰的建立也是当年乘月道君据理力争的结果。
　　东海一战，魔族放出魔兽当做先锋，虽然修士们并没有被这些低阶魔族伤到，但体力却被消耗了大半，乘月道君正是从此事中得到教训，之后数年间到处游说，最终使得修真界开始有规模地饲养灵兽并对他们进行不同方面的系统性训练。

　　乘月道君遣散原本跟在他身后乌泱泱的一堆人，只留下苍负雪和他一起慢慢随意溜达着，听说灵兽们最近集体闹肚子的事，沉吟片刻，问道：“负雪怎么看这事？”
　　灵兽峰的饲料种植在莫羡峰的后山，而莫羡峰又离试剑峰最近，如此一来，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苍负雪照自己的猜想回答：“想必是试剑峰的魔气沾染到了料草上。”

　　“不错。”乘月道君继续道：“修士入魔，灵脉毁于一旦；凡人入魔，性情失控；草植沾染魔气，轻则与服用者相斥，重则草木成魔，为祸人间。”
　　“你可知为何？”

　　魔气仿佛生来就与这天下的事物相斥，苍负雪心想，难道魔族生来就是天下的敌人吗？

　　“魔界贫瘠，寸草不生，难以居住。”
　　“千年前魔族来争凡人间的一席之地，可它们只会在这片土地上带来灾祸。”

　　旁边有兽对天嘶鸣，苍负雪冷不丁被惊到，心中更惶惶不安，原本有一句话她只在自己心里想着，可不自觉间竟然说了出来：“为求生计，魔族再犯，不过迟早之事。”

　　乘月道君看过平和了数千年的凡人间，有时起了兴致想睡觉，却总是在一身淋漓大汗中被噩梦惊醒。
　　在看到试剑峰上魔族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种奇异的快感，像是多年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胸膛里，他甚至可以听清自己急促又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兴奋热切。
　　多年纠缠，终于要迎来解脱。

　　许闲乘牢牢记住那时候师兄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别回头。
　　他不回头，天罗大阵撤去时，满目血红的更遥远处露出了纯白的地平线。
　　这句“别回头”支撑着他过了很多年，不回头，也就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寒来暑往，人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点。”乘月两只手比了比婴儿的大小，笑道：“然后，突然就变得这么大了。”
　　时间过得很快，他却像无时无刻都在错过。
　　又出现了，苍负雪心想，那种寂寥的感觉又出现在师尊身上了。
　　她伸手想牵住师尊的衣角，就像小时候那样。
　　乘月道君背对着她，陡然间不经意多走了一步，苍负雪没有够到。

　　“你天生灵识缺失，注定无法结成金丹，这事我没想瞒着，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突破了......”乘月道君活了几千年，早就忘了自己当初结丹的时间，也只养过祁故一个孩子，记得大徒弟是二十生辰左右到的金丹期，二十岁结丹的天资已经算非凡，没想到苍负雪还要早四年。
　　“我以前，都是四五十的金丹修士。”乘月努力回想，对苍负雪解释道：“修真界现在一辈比一辈厉害。”
　　“灵识缺失......”这比被魔族诅咒还让人震惊。
　　苍负雪在师尊面前格外脆弱，又有点想哭：“徒儿是不是修不了仙了？”
　　“我正要说。”乘月怕她哭，连忙转身道：“南海秘境之中，有一道干净纯粹的灵识，它已经无主，正好可以用来修补你的。”
　　用别处灵识修补自己的灵识，这种方法简直闻所未闻，苍负雪疑惑道：“怎么会无主？它是从哪来的？”
　　“大概是以前某个渡劫失败的修士留下来的，那灵识已经超脱六界，非人非魂非妖非魔，我回山前去看过，它还在里面，只是无法离开，需要你亲自去那里炼化它。”
　　“若是没人收它，便一直留在秘境中徘徊了。”
　　乘月道君一点点解释，想让苍负雪没有后顾之忧。
　　“那我要去。”苍负雪坚定道：“我要拥有完整的灵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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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