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岁月》文筱馨

64、双重压力

　　这是出国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学校停了六个老师的课和工作，难得的放了这两天假，下个周就要飞往国外，开启新的工作进程了。
　　在这之前，又临时开了一个小会，临了，张老师又追加了一句：“再提醒一下各位老师，咱这个留学组，除了要把留学生安全的带到目的地，还要帮助他们进行新环境的过渡与寄宿家庭的衔接，并且还要考察合作院校的教学与环境。虽然咱们经过了两次考核，毕竟还是以理论为主，即使进行了多轮的情景模拟，但是现实的不可控因素实在是太多了。这也是咱们学校第一次完全接手留学项目，以前都是合作嘛。但是大环境在变，有很多无形的竞争也在增加，所以咱们也要变。别人有的，咱要取其精华，别人没有的，咱要合理创新。学校经过了两年的国外考察准备，又花了大价钱培养各位老师，选出了优秀的你们，也请各位老师多多用心。”话毕，张老师起身向六位老师鞠躬致意，眼里竟然泛了泪花。
　　礼毕，张老师坐下来，继续说道：“最后发一下最终确定的学生名单，上面印有每个老师负责的学生。这个周末大家利用休息的时间适当的联系一下，下周一周二进行集中交流。”表格发下去了，张老师看着大家：“特别是小留学生，要格外关注一下。”
　　“还有，”大家都从手里的表格中抬起头看着张老师，“我知道各位老师的语言能力是没有问题的，但毕竟是在国外，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培训再到位，理论再过关，都敌不过突发状况，希望老师们有问题一定要赶紧和学校沟通，不要留有隐患。如果心理上有什么过度紧张啊、焦虑啊，请尽快自我调整。好了，散会吧。”
　　目送张老师离开，伊孟林回头对叶知秋说：“你负责几个人啊？我这有三个，都是去读大学的。”她探头看过去：“你的都是小孩子呀？也是，小孩子年龄小，出国又是新鲜事，他们的语言能力不占优势，你的语言能力那么强，的确对他们大有帮助。这个女孩子，她的妈妈特地找了张老师，一定要让她的女儿跟着你。”伊孟林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她妈妈可信服你了，听过你的课。张老师的女儿最近也在那边，这次有她接机呢。”
　　叶知秋诧异伊孟林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呀？”
　　伊孟林呵呵笑道：“听说的。”
　　叶知秋并不打算追问下去，自己一直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别人说了，恰巧被自己听到了，那就记着呗，若是别人不说，自己也没有兴趣去探知。再说了，勉强别人去说，也不是一件礼貌的事，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心思问这问那的，越是到了紧要关头，她越不由自主的担忧起来，好容易培养起的勃勃雄心，现在竟像一只胀满的气球，正在不露痕迹的瘪下去。她想起上次聚会时，盛夏说的一句糙话：梦想是什么？梦想就是一屁，在肚子里咕噜了半天，一用力没了。那时候，盛夏刚饮尽了一杯红酒，而叶知秋却还在暗笑盛夏的粗俗。
　　现在，她倒想粗俗起来，真想起身去找张老师，随便扯一个谎让自己保持尊严的退下来，她真打算站起来，却被一条柔软的胳膊环上了自己的脖子：“对了，知秋，咱俩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英文名字呢！”
　　叶知秋笑道：“我没有英文名字。”
　　“嗯？”伊孟林缩回了自己的胳膊：“那就起一个呗，去了国外总要用的嘛。”
　　“我就用我的名字。我姓叶，发音不就是yeah嘛。”叶知秋笑着比了一个剪刀手。

　　爸妈商量这个周末要去奶奶和姥姥家，毕竟要出国了嘛，再回来就要数月以后了，不是说今年不能回家过年了吗？这样一来，说什么也得去看看两边的老人，要让老人安心。爸妈兴高采烈，叶知秋心中打怵，实在不想去听叔伯姑舅所谓的说教，更不想去看他们似笑非笑满是讽刺的脸面。这些心里话，她是不会真正说出来的，但是面色早就出卖了她。
　　还是妈妈先开了口：“换衣服吧？”
　　叶知秋看着墙上的表：“这才九点啊！去那么早？”
　　“还得准备准备嘛。你爸爸买了东西，直接就去你姥姥家了。”
　　许是听见了叶知秋轻微的叹气声，妈妈叫住了她：“你不想去啊？”
　　叶知秋已经站在客厅外，听到妈妈的问话又折回了身，无精打采的说道：“可以不去吗？我实在是不想去！就休息这两天，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她又叹了一口气：“昨天在奶奶家，你瞧他们的样子。我二叔那是什么语气？倒好像是他出了钱似的。我姑那是什么意思啊？一副瞧不起我的样子，好像她的女儿很有出息似的。”不知怎地，叶知秋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这是她少有的。“今天去姥姥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你是去看姥姥和奶奶的，理会别人做什么？”
　　“妈，我又不是聋子，他们说的话我是听进去的，我更不是瞎子，他们的小动作，我都看在眼里。他们是长辈，我不好意思回击就是了。”
　　妈妈理解女儿的心情，也明白女儿即将出国的焦虑，所以并不责备：“最近这是怎么了？脾气这么大？不是耷拉着脸就是噘着嘴的，这样可不好。女孩子不可以有这样的仪态。快去换衣服。”
　　又是一声轻叹，叶知秋还是妥协了。
　　果然，在前一日奶奶家所遭受的风暴，在今天又经受了一轮。
　　一开始大家还是其乐融融的，彼此寒暄，笑脸洋溢，话越说越多，一扯就扯到了表妹的身上，舅妈满面春风的说：“璐璐谈了个男朋友，人不错，前段时间璐璐过生日，人家送了一条铂金项链，还送了大龙虾，哎呀，咱见都没见过。”这话也没什么问题，自己女儿找了如意郎君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舅妈的话一停，姨妈就把话接了过去：“知秋可是当姐姐的，却被妹妹抢了头里。璐璐啊，你过来，你快来劝劝你姐姐，赶紧找个差不多的嫁出去吧。”
　　表妹闻声从房间里来到客厅，搬了小板凳坐下来：“就是啊，姐姐，赶紧结婚吧，我20岁都觉得自己老了呢，姐姐都30了吧？再不结婚就成高龄产妇了。”理是这么个理，但你的脸上不该堆着嘲讽的笑。
　　姨妈接话道：“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年龄的事，你30了还想着读研究生啊？太不实际了。你看书看得多，可别把自己看傻了。女孩子找个差不多的嫁出去就得了。女人嘛，就算读到博士又怎么样！还能干什么大事业？”
　　表妹一首拨弄着手机，一手掰着橘子吃：“姐姐会说那么多种语言，不还是在语言学校做老师吗？我以前还以为姐姐能当个翻译什么的，这么看来，老话说的没错，做得好不如嫁得好。”
　　舅妈接嘴道：“你的想法也得改改了，不用非得本地外地分的那么清，还得什么学历什么出身，别挑来拣去的了。”
　　姨妈道：“就是，哪找那么合适的？拖来拖去就不想结了，都不结了，这世界不就没有人了？”
　　叶知秋心中一惊，怎么还上升到世界人类发展了呢？
　　“有合适的一定会结，没有合适的也不想勉强。”叶知秋笑着回道。
　　姨妈和舅妈端起择好的菜，抬起屁股走向厨房，客厅里只剩下叶知秋和表妹，叶知秋轻声问道：“他人怎么样？对你好不好？你年龄还小，可不能盲目的就认准了一个人。”一个人影闪过来，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我看那个人的照片觉得不怎么样，璐璐可别太实心眼儿了。”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表弟。
　　“你今天休息？好久没见着你了。我也在问璐璐呢，女孩子可不能吃亏。”
　　表弟在叶知秋旁边坐下来，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哼，你想吃亏还吃不了呢。”
　　这一声哼，将叶知秋哼了个心里堵，她看了看啃苹果的表弟，又看了看玩手机的表妹，悄没声的站了起来，想到别的房间坐一坐，看到姥姥和妈妈在低声说着什么，她又向另一间房走去，发现那里面也站了爸爸、舅舅和姨夫在说话。想了想，去洗手间洗洗手吧，刚才帮着择菜沾了菜腥气，经过厨房，舅妈和姨妈的话飘进了自己的耳朵。
　　“这个年龄不结婚，再等到什么时候？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30岁了还做梦呢！”
　　“考研考研，这都考了多少次，大好时光都浪费了，现在又要出国，我看啊，瞎折腾。”
　　确是在谈论自己，长辈们的话不能说完全不对，但自己也不是完全认可的。叶知秋心里头有些不服气，想去辩论一番，转念一想，辩论什么呢？难道硬要分出个胜负对错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