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岁月》文筱馨

62、妍媸毕露

　　冷一涵的英语课结束了，她特地约叶知秋出来吃饭，表达自己对她的感谢。短短的20天英语口语课，练习了简单的生活交际应急口语，但自己还是不太好意思当众表达，特别是两两组合进行的会话练习，更是让冷一涵头疼脸红，幸好有叶知秋的帮忙，她总在课前帮助自己练习，甚至将冷一涵带到自己的课堂上看其他同学上课的表现。小留学生班也去过一两次，别看他们年龄小，但是英语表达能力真是令冷一涵叹服。
　　叶知秋不同于冷一涵的惊讶，她仿佛是司空见惯，倒是有些悲天悯人：“我并不觉得小小年纪说一口流利的外语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这个年龄不是更应该将母语学好吗？”
　　冷一涵一脸憧憬：“我觉得这真让人羡慕呐，这么小就可以自由切换两种语言了。”
　　“是吗？那也得看什么家庭了，如果父母有一方是外国人，孩子在多语言的环境中生活，自是应该发展多种语言，方便交流嘛。可是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中国人，自己的文字还没认识几个呢，偏要让孩子先把英语学好，讽刺的是大部分父母根本说不了几句外国话，更不可能送孩子出国了。学外语这事啊，太多的人本末倒置了。”
　　“本末倒置？”
　　叶知秋点点头：“语言就是一个交流的工具，要让它为己所用，而不是单纯的拿来炫耀，或者是不规范的运用。”
　　冷一涵急急的问：“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本末倒置了？”
　　“你不是啊，你是为了工作需要嘛。有些人总是要在汉语中夹杂几个英文单词，自以为时髦。”
　　冷一涵和叶知秋走出语言学校，向着步行街走去，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下午，人稠物穰，好不热闹。
　　冷一涵挽着叶知秋的胳膊，只听叶知秋轻言道：“那些小孩子被父母送到国外，一个人住寄宿家庭，看起来是很不错，其实啊，父母担心，孩子烦心。”
　　“有些事情吧，我们不好下定论的。”
　　叶知秋指着一家服装饰品店，示意进去看一看。两个人浏览着各种款式的服装。忽然，叶知秋拿起一件裙式打底衫搭在冷一涵的身上比量着，惊得冷一涵赶忙躲闪：“不要不要，不合适不合适。”
　　叶知秋笑道：“怎么了？你能穿上啊。这种裙式的打底衫，再搭配一件短款的牛仔衣，春秋季节穿起来是很好看的，就是到了冬天，外面套一件大羽绒服，也是很好的。试试吧？”
　　冷一涵直摆手：“不了不了，我要是穿上它，准得被人笑话。”
　　“嗯？笑话？谁笑话你啊？”叶知秋不无遗憾的将衣服挂回原处：“可是你穿得上啊！其实你何必一定要穿黑色的衣服？大家都认为穿深色的衣服会显得自己瘦一些，可是那不是自欺欺人嘛，而且还剥夺了人皆有之的爱美之心。”
　　冷一涵定定的看着那件衣服，喃喃的说：“这你倒是说着了。因为我长的胖，所以连看一眼漂亮衣服的权利都没有；我长的不出众，都没人正眼看我。这个世界喜欢美丽的脸，我不认为这是错误的，因为我自己也喜欢看漂亮的人和物。虽然心里会难过，会不服气，但我只要一说，别人就会说我敏感，其实不是那样的。”
　　“敏感？我总觉得这个词是贬义词。我们稍稍喜形于色，就会被评论‘敏感’，难道我们不该有表达自己喜恶的权利吗？”
　　两个人往前走，叶知秋拿起一串手链左右看着：“你看这条手链怎么样？”冷一涵摇摇头：“我不喜欢，链条太细了。款式倒是很简约，但不是我喜欢的样子。”“叶知秋笑问：“用一个字评价它呢？”冷一涵迟疑地说出一个字：“丑？”
　　叶知秋将链条搭在自己的手腕上，仔细的比量着，回道：“手链虽细，也没有任何的修饰，戴在手上，若隐若现，不是有一种朦胧美吗？”她将手链重新搭上支架，接着说：“有个词叫妍媸毕露，可是是谁在给美下定义，又是谁在给丑做结论呢？美与丑的界限是什么？确切的判定方式又是什么？你说它丑，我觉得它美，可是谁的答案错了呢？”
　　冷一涵凑过来，重新端详这串手链：“妍媸毕露。妍就是美，媸就是丑呀。”
　　“对呀，可是妍媸的标准是什么？是外貌？是才学？是人品？还是举止言谈知否得体？大家对于美丑的定义只是放在表面上，颜值至上！才不会去管那副所谓的好皮囊是天生的自然美还是后天的人工美，更不会去理会皮囊之下的灵魂是秀外慧中还是绣花枕头。”
　　冷一涵讪笑着偏过头，去看其他的饰品，她暗想：这种话也就是从你这“才貌双全”的人嘴里说出来，要是我将这番话说与他人听，哪怕是关系不错的冯子涵，也会被嘲讽个狗血淋头。她肯定是昂着头，斜楞着眼睛看自己，然后半真半假的抛出五个字——丑人多作怪。冷一涵对叶知秋的话没意见，知道她的那些话也不是针对自己，这话冷一涵自己也愿意听，但听听就算了，还能当真不成？
　　冷一涵心中自有一番定论，现如今成为剩女也是需要资本的。要不就是自身家世好，爹妈先给女儿打下了吃穿不愁的好基础，各项用度不用精打细算，人生每一步已是铺垫好，自己只负责珠光宝气就可以了；再者就是自身具有高学历高技能，这自然就减少了一大半说不上话的凡夫俗子，一心只寻相契合的灵魂伴侣，可谓是“高处不胜寒”啊；还有那些具有“独立”意识的女性，她们出身一般，不仅靠不上家庭的帮忙，反过来还得帮衬着家里头，全凭自己的一双手，跑客户搞谈判，是个“上得厅堂”的一把好手，也能换灯泡提大桶水，更是个“下得厨房”的贤惠女子，根本不用男人插手，更不会让自己吃亏；再不济的是那种学识一般，样貌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闪光点，但人家胜在心态好，嘴皮子利索，一来二去也把自己许配了出去，有人说这叫“脸皮厚”，甭管怎么着，这也算人家的本事。
　　像冷一涵这样的，恐怕全世界就这么一个吧！
　　原以为独一无二应是沾沾自喜的，没想到这“独一无二”竟是自觉其美的假象。
　　冷一涵心里一哆嗦，猛然想到了凌小涵，她是哪一种呢？转念又一想，人家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孩子，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凭人家的先天条件，还用愁吗？
　　两个人快要走到店面的出口时，叶知秋忽然就拉了冷一涵的手返回到刚才看衣服的地方，她指着那件衣服说：“我还是觉得你试试比较好，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冷一涵面露难色，浑身都在拒绝叶知秋的提议，拉着叶知秋往外走：“还是算了吧，不合适的。”
　　叶知秋笑着说：“算啦，不勉强你。只是觉得它还是适合你的，不要总穿黑色的衣服。虽然黑色比较百搭，但是也得有其他色彩的点缀才行啊，就像黑夜中有了点点星光，不是更好看吗？”
　　冷一涵低着头微笑着，她也想去试一试，可是她担心穿不上遭人非议，或者是上身之后效果欠佳受人指点，还是不要了吧，稳当一点不是更好嘛！一成不变也有一成不变的好处，至少不会看到旁人睁大眼珠子盯着自己看，不会听到旁人的议论纷纷。
　　冷一涵佩服叶知秋的决心，她竟然要将自己的一头长发剪掉。“一涵，你看我要是把头发剪短，会不会好看呢？”冷一涵瞪大了眼睛：“你要把这长发剪掉啊？”叶知秋点头道：“嗯，我临出国前会剪一个新发型，从头开始嘛。”

　　又是新的一周，冷一涵刚刚坐到办公椅上，冯子涵就匆匆来到自己身边，笑嘻嘻的耳语道：“你猜我这个周六干嘛去了？”
　　“相亲呗，你还有什么追求？”
　　冯子涵拍了冷一涵的肩膀：“嫁个好人家可不就是咱女人一生最好的追求嘛！”她将手挡在冷一涵的耳边说道：“我看到凌小涵了！”冷一涵看向她：“看到就看到呗，这有什么奇怪的。”
　　冯子涵又轻言轻语：“还有你们的韩主管！”
　　“啊？”冷一涵一惊，随即又放松下来：“哎呀，都是同事嘛。”
　　“虽然两个人打了招呼就各自走了，但我看呐，她们不像同事那么简单。我就奇怪嘛，凌小涵总是盯着你们组看，一看到韩主管，眼睛就不自觉地眯成了一条线。”
　　冷一涵不解的看着冯子涵：“嗯？”
　　“笑的呗！”冯子涵又拍了一下冷一涵的肩膀，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中午给你带了好吃的。”
　　冷一涵却高兴不起来。她一只手支着脑袋叹气道：“唉，工作啊！”
　　电脑的屏幕已经亮起来了，她点开了一个文件夹，正襟危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