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我》清嘉重湖

4、所谓委婉

　　赵慎言一共呆了四天。这四天里，他和苏黎文两个人仿佛两个游客，当然，他是真正的游客，黎文是为了陪他，在这个城市里穿街过巷。上登高台观大江落日浑圆，下入小巷赏各色美味小吃。总之，其乐洋洋，乐不思蜀。

　　这一趟赵慎言玩得心满意足。

　　到了五号那天上午，他要返程了。黎文将他送到车站，在广播声里，两个人遥遥挥手，依依作别。

　　七号这天下午，国庆期间回家的学生们陆续又返回了学校。章善辰也在这天下午从家里回来了。

　　“赵慎言来了？！”章善辰不由大声问。

　　苏黎文不得不拍了拍她：“小声点。”

　　章善辰很激动：赵慎言过来这一趟，想想就知道为了什么。天啊，好想知道结果！

　　“你答应了吗？”她凑近来，小声问。

　　“答应什么？”苏黎文愣住了。

　　回到学校的赵慎言在回来后的第二天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就说总觉得这几天好像有点什么事要做，却怎么也想不来。现在他想起来了：他去是要和黎文表白的啊！他怎么光顾着玩去了？！

　　“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隔着近乎千里的路途，终于想起自己要干什么的赵慎言，欲哭无泪，恨不得以头抢地。

　　苏黎文说赵慎言没有这个意思。

　　“他就是过来玩。”她说。

　　章善辰当然不相信。苏黎文哭笑不得：“我骗你做什么呢？”赵慎言就是来玩的，没有的事她难道要编一个出来？

　　善辰正处于恋爱理论很丰富，实践经验却很少，或者说几乎为零的状态。当然，大多数大一女生都是这么个状态。善辰亟需获得实战经验，既然自己暂时没有机会，那么从好朋友这里观摩实习也不啻为一种曲线救国。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每次赵慎言在视频里看着黎文都满眼放光，喜笑颜开，说他不喜欢黎文除非是她章善辰眼瞎。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赵慎言为什么不表白？

　　善辰百思不得其解。她说要加赵慎言问问情况。

　　“善辰，我拜托你千万不要去问什么情况。赵慎言要是喜欢我，他自然主动。可要是我或者你先去问，那算个什么意思呢？”黎文几乎哭笑不得。

　　“你放心，我肯定会很委婉的。”善辰信誓旦旦。

　　苏黎文拗不过善辰，于是只能先相信善辰的委婉。

　　果然，善辰加上赵慎言的第二天，赵慎言在网上坏笑着问黎文有没有话对他说。

　　看着赵慎言脸上那刺目的笑，黎文莫名其妙并忽然有一点生气。

　　然后她好长一段时间没再去上网。

　　赵慎言把事情搞砸了。

　　这是第三天，黎文的图像灰了的第三天。前两天章善辰还在线，今天也离线了。他后知后觉，得意洋洋了三天，然后发觉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那天他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写是我是黎文的好朋友章善辰。正在懊悔自己十一假期头脑发昏错失了大好机会的赵慎言眼前一亮，感觉看到了新的光明。

　　他立马加上，刚问候了一句，那边善辰已经问：“你来找黎文是为了玩啊？”

　　赵慎言当时几乎跳起来，乐得恨不得高歌一曲。但是等等，不忙不忙，他要稳住。想来想去，赵慎言回了一句：“为什么这么问？”

　　所谓攻守之势，常常只在一句话之间。

　　善辰正要往下说，忽然想起自己答应过黎文要委婉的。于是她委婉了起来，说：“哦，没什么，就是问问。”

　　然后她下了线。

　　那天的赵慎言看着屏幕上的几句对话，脸上的笑越来越大。他确定，他百分百确定，这个章善辰是有“目的”而来。

　　他如此高兴，高兴得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蒙着光亮，高兴得晚上做梦都在想明天要怎么和黎文说。

　　第二天，黎文上线了。

　　梦境照进现实的那一刻来了。他字斟句酌，一字一字地敲下：“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然后？然后黎文的图像忽然灰了。就这么一直灰到了三天后的现在。

　　直到现在，赵慎言才明白过来，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他后来打电话去黎文寝室，可惜黎文多数时候不在。他天天守在网上，期望看到黎文图像亮起的一刻，可惜那一刻总也不来。

　　黎文在做什么？黎文在学习。

　　作为一个敏锐敏感敏捷的姑娘，那天一气之下关了电脑之后，她又气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自大一开学以来和赵慎言聊天聊得太多了，以至于赵慎言对她失去了分寸感。

　　再说了，她来大学是为了和人聊天的吗？！

　　后面这句话杀伤力如此之大，以至于善辰毫无反驳之力，乖乖提着书包和黎文一起去坐自习室。空留下赵慎言一人在网上独守。

　　平安夜这天下午，赵慎言的室友阿得邀请赵慎言一起去过一个有仪式感的平安夜。

　　“怎么个仪式感？”赵慎言问。又说：“过节你不和你女朋友一起过，找我做什么？”

　　“过肯定和她过啊，晚上我就请她吃饭庆祝。我是说今天晚上，如此良辰，你难道就打算在寝室睡过去”

　　赵慎言咂摸咂摸，觉得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有点平淡。

　　“那你打算做什么？”他问。

　　“咱们今天就网吧通宵去吧！”

　　“......”

　　感情阿得说半天的仪式感，就是这个？！

　　在寝室里玩电脑它不好吗？困了就倒头睡，醒了就继续玩，非得跑到网吧去受罪？！

　　“寝室有网吧那个氛围吗？再说了，就一台电脑，三个人怎么玩？你玩，我们在旁边看？”

　　“.......”赵慎言难得被阿得堵了一次，“你和你女朋友去通宵，我去做什么？”

　　阿得敏锐地发现了赵慎言的动摇：“走啦走啦，人不通宵枉少年！”

　　晚上，当赵慎言和阿得到网吧的时候，他才明白阿得为什么非要把他拉上。和阿得女朋友站在一起的，不是白夏又是谁？

　　赵慎言转头瞪了阿得一眼。阿得毫无所觉，满脸笑容地冲他女朋友而去。赵慎言很想转头就走，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白夏让阿得他们帮忙喊赵慎言出来。现在赵慎言出来了，虽然一直冷冷淡淡，她却恍若没事人，坐在赵慎言旁边一集一集飞快地看电视，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赵慎言一直开着一个灰色头像的对话框。

　　上半夜还觉得有趣，下半夜电视也看够了，聊天也聊够了，阿得作为今晚这充满仪式感的庆祝之夜的召集人，提出了一个新点子：“我们四个人一起打游戏吧。”

　　开的什么玩笑？两个女生一看就是从来没玩过，阿得是嫌自己等级太高？

　　“开个新号，边教边带，时间很容易打发过去的。”

　　阿得说干就干，他女朋友也在旁边娇声赞同。赵慎言有点郁闷，他以为今天晚上总可以在网上碰到黎文，可黎文的图像还是灰的，消息发过去跟丢失了一样.....真是郁闷到了极点！

　　黎文到底干什么去了？

　　黎文当然也过节去了。善辰说她的高中男同学约她一起去江边看烟花，邀请黎文一起去。

　　高中男同学相邀......黎文脸上露出了然的笑。然后被善辰红着脸半拖半拽的拉出了学校。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赵慎言四人带着满身烟味和浓重的困意从网吧里走了出来。赵慎言坐在早餐店里，闭着眼睛几乎睡着。

　　不知迷糊了多久，忽然听到阿得喊“粥来了，赶快趁热喝。”赵慎言迷迷糊糊睁开眼，却一眼看到坐在他对面的白夏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白夏人如其名，长得很白。这会儿一个通宵不睡，脸更白了两分。见赵慎言发现了，她也不想隐藏，微微笑了笑，对阿得说：“昨天的平安夜过得真有意义，谢谢你啊，阿得。”

　　她说完这句话，阿得的女朋友，白夏的室友金玲朝白夏挤了挤眼，示意她明白白夏是什么意思。两个女生间的这种小动作赵慎言看在眼里，却只是慢慢喝粥，恍若未觉。

　　回到寝室，随便冲了个澡，赵慎言就一头倒在了床上。可是睡得也不踏实，可能过了两个小时后，他开始做起了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仿佛是在一个游戏中，游戏里的对手菜得不能再菜，他恼火得要死，却还是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回去救人。

　　这个游戏玩得真累，比平时累多了。

　　赵慎言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多才醒，然而他头脑昏沉，趴在床上只是不想起。忽然，他心中一动，立即跳下床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接着被人接起。一个女生问：“请问你找谁？”

　　是黎文！

　　在过去了两个多月后，赵慎言终于再次听到了黎文的声音。

　　真的是过节了。赵慎言想。

　　然后他微微笑着，哑声唤出了那个名字：“黎文，是我。赵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