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我》清嘉重湖

3、白夏

　　苏黎文和室友章善辰二人从学校机房出来，她们没有在机房找到位置，决定去校外的网吧看看有没有位置。

　　章善辰是苏黎文的室友，人活泼而单纯。报到时在寝室里见到善辰的第一眼，苏黎文就有一个感觉：她们会很合得来。果然，不过一个礼拜左右，她们就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此刻她们站在网吧前台等待，等待有电脑能空出来。

　　随着新一批的学生报到入住，学校内外网吧生意开始火爆。大一的新生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件事来表达他们对大学自由生活的实践：上网。

　　这个时候的网络虽然不如十几年后内容丰富，但是该有的都有了：网络聊天工具，追电视剧和动漫的视频网站以及，游戏。

　　而让所有大一新生，不论男女都热衷的，只有聊天。

　　他们不知从何处迸发了如此大的聊天热情。明明那些不断跳动的图像背后，不过就是朝夕相处了一年，两年，三年，此时也不过才分别几个月的高中同学；明明在高中的时候，每天见面时彼此都提不起打一声招呼的兴致，可现在，隔着网络，忽然就有了许多话。

　　苏黎文也不能免俗。

　　明明开学报道之时她心里对这所学校并不满意，可是没过几天，那种不满意就被迅速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兴奋。

　　她急于分享这种兴奋。在网上，她和程琤聊各自的学校，同学和室友；她和高中班上其他的女生彼此询问各自就读的学校；她和，她和赵慎言聊天。

　　赵慎言是苏黎文的好友里，唯一一个理科班的同学。赵慎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苏黎文的号码，在黎文第一次和善辰一起去上网时彼此添加了好友。

　　从那之后，他们几乎天天在网上聊天。

　　两个女生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等到了两个空位。

　　苏黎文刚登上，赵慎言就发过来一个视频请求。

　　视频连通的时候旁边正在看电视的章善辰转过来瞧了瞧，笑着和赵慎言打了个招呼。

　　当初善辰第一次从视频见到赵慎言时，眼睛一亮，悄悄和黎文说过一句话：“你这个同学长得帅。”

　　忘记说第二点，怎么分辨一个女生是大一新生还是高中学生？很简单，看她会不会直白地欣赏帅哥。

　　苏黎文看着视频里的赵慎言问他在哪里，看起来不像是网吧。赵慎言说在寝室里。他刚买了一台电脑。

　　这句话不知怎么就引起了赵慎言那边室友的起哄，“查岗了查岗了！”几个男声怪叫。

　　赵慎言笑着冲旁边骂了一句。

　　苏黎文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想让赵慎言看出来，强作镇定地看着视频那头的打闹起哄。

　　赵慎言笑着关了视频。黎文下线了，他也没有了聊天的兴致。他登录游戏，正找着队友，忽然寝室外有人怪叫：“阿言，有美女找！”

　　赵慎言这个学校有点奇葩，对女生宿舍管理不知多严格，头发短一点的女生进去都要查问一番。男生宿舍却漏得像个筛子，什么人都能进来。

　　“身在福中不知福。学校这是为了你们好！”大三大四的学长们故作神秘地教育这帮大一新生。

　　大一这些新手们不以为然：神秘个啥？不就是为了那点事吗？

　　不止不神秘，甚至有点烦。比如现在的赵慎言。

　　此刻来找他的，进男生宿舍来找他的，当然是白夏，只能是白夏。

　　白夏整体上对得起那声“美女”的称呼。倒不是说她有一张合格的美人脸，而在于她的体态。

　　她的脸乏善可陈，甚至可以说有些大，但她的体态却有一种无法描述的美感。这美感给人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所有见到她的人几乎可以飞快地忘记对她相貌的遗憾。

　　当初赵慎言见到白夏的第一眼，脑子里居然冒出了一个词：柔婉。

　　是的，柔婉。在赵慎言读书这么多年来，唯一的读本几乎只有语文书的情况下，以他如此贫瘠的语言系统，脑子里居然也会冒出这样一个词，也是令人讶异和惊叹了。

　　白夏穿着一件白色泡泡袖的长裙。她的身骨本就柔婉，这件裙子穿在身上不知是因为她瘦还是这裙子本身就大，只觉得飘荡得很。她站在门口，门内门外，有许多眼睛正看着她，她恍然未觉，只是微笑看着赵慎言，喊了他一声“阿言”。

　　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大大的起哄声，接着一声怪腔怪调地“阿~言！”

　　走廊里哄笑起来。

　　白夏没脸红，赵慎言倒尴尬地红了红脸。他带着些不耐烦，带着些无可奈何站了起来，说：“你又有什么事？”

　　白夏微微笑着，问：“就在这儿说？”

　　赵慎言还没说话，起哄的又来了：“就在这里说。白姑娘，你有什么冤，你有什么怨，就在这里当众说，我们给你做主！”

　　听到这番话，白夏回头笑看了一眼，虽然没有抱手致谢，意思也差不多了。

　　赵慎言想一脚把这些起哄看热闹的踹飞！然而他只能，嗯，按他室长的话说，溜溜地带着白夏在一走廊的口哨声和给白夏的加油声中飞快走下了楼。

　　到了楼下，赵慎言没好气地问白夏找他什么事。

　　白夏找他能有什么事？

　　“到饭点了，一起去吃个饭吧。”她说。今天，现在，正是星期六的中午十一点四十分。

　　赵慎言很有些不可思议：“什么意思？你找我就是为了吃饭，还是要借着吃饭和我说事？”

　　白夏还真想了想，然后说：“两者都有吧。”

　　赵慎言要是信她就有鬼。他二话不说，提脚就准备回去，却被白夏拉住了。

　　“我在网上和你说中午一起吃饭，你没回我就下线了。我只有亲自来你宿舍请你了。”白夏说。

　　“你什么时候在网上说过？”赵慎言问。他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随即又说：“那我现在和你说，谢谢你。但是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说完，他甩开白夏的手，看也不看，快步走进了宿舍楼内。

　　回到寝室后，室长带着几个男生一起起哄：“阿言，白夏妹妹如此情深意切，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吗？你就收了她吧。”

　　“滚蛋！要收你们自己收。”赵慎言没好气。

　　他不喜欢白夏这样的。他喜欢的，是苏黎文，只有苏黎文。

　　国庆节前一天晚上，赵慎言背着包坐上了前往苏黎文学校所在城市的火车。

　　说是坐，其实并不准确，他是半站半坐在过道，就这么生生挤了一个晚上加半个上午。国庆出游的人太多了，他的票又买得太晚，当然只能买到一张站票。

　　这一路辛苦异常，尤其半夜时候。人昏沉欲睡，却不断有人往来，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惊醒，又带着深沉地睡意瞬间睡着。

　　然而这场辛苦值得，尤其在第二天，赵慎言找到黎文的学校，在校门口看到树荫下的黎文时，觉得非常值得。

　　黎文还没有发现他。她长发垂肩，穿着一件粉色半袖纱衣和一条卡其色长裤，时而低头，又时而抬头张望。

　　想到黎文这是在等自己，赵慎言的心仿佛被一汪泉水浸泡，既清凉又柔软。他本来不忍心打断眼前这画面，却不得不打断。他喊了一声“黎文”，黎文这才发现他，笑了起来。

　　两个人先去吃饭。现在本来不到十二点，但是饿了就吃饭，何必讲究时辰？这是黎文之前和他同桌时说过的话，赵慎言一直记得很清楚。

　　吃饭的时候有个小插曲。赵慎言本来准备买单，但是黎文坚持不肯让他掏钱。“你到我这里来玩，怎么能让你掏钱？”她付了钱，回来对赵慎言说。

　　赵慎言喜欢她这么说话时的神气。

　　吃过饭，又去找住宿的地方。黎文学校附近有很多小旅馆，两个人看了一圈，随机推开了一扇玻璃门。

　　两个人站在柜台前，赵慎言正要开口问有没有房，那柜台内的胖老板已经先开口问：“要开房？”

　　虽然赵慎言是要订房，但是这订房和开房之间还是，有点区别吧？

　　苏黎文微微转过身子，装作看玻璃门外照得发白的空无一人的巷道。赵慎言咳了一声，正要开口，谁知这老板又问：“是不是要开房？”

　　赵慎言怕这老板再问出什么话来，忙说：“我是要订房。”

　　他把“我”字咬得极重，试图告诉老板他看走眼了。老板毫不在意，掂了串钥匙说“跟我来吧。”

　　赵慎言要跟着去看，去之前忽然又转头看黎文。黎文忙朝他挥手：“你自己去看吧。”于是赵慎言一个人跟在老板身后去了。

　　房当然没什么好看。赵慎言惦记着黎文还在外面，草草看了两眼就定了下来。

　　一时赵慎言出来，说房定下来了。苏黎文见胖老板在柜台内低头入单，不想当着这老板的面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赵慎言顺着黎文的视线就知道她顾忌什么，顺着说：“我先送你回去。”

　　说完了这句话，两个人才一前一后的走出了玻璃门。

　　一路走，一路无言。直到走到校门口，看着校门里的大树和严肃的建筑物，两人仿佛一下子从刚刚那个有些荒诞的场景中脱离，重新受到了洗涤。

　　“那个，刚刚那个老板也是挺搞笑。”赵慎言先开了话题。

　　“是挺搞笑。”

　　“不过那老板眼力劲还是差了点儿。”赵慎言又说。

　　“是差了点儿。”苏黎文也赞同。

　　解释得很好，不过感觉再解释下去很快就要越描越黑了。赵慎言住了口，许久，两人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领我去你学校逛逛吧。”赵慎言说。

　　“好。”

　　于是苏黎文领着赵慎言，在柔和的下午阳光中，慢慢将她的学校逛了一遍。最后，走到了苏黎文的宿舍楼下。

　　“我就住这栋楼的五楼。”苏黎文指着五楼说。

　　赵慎言抬头看了看。

　　“我上去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

　　赵慎言点了点头。

　　“还知道怎么走出去吗？”苏黎文又问。

　　“知道，放心。”赵慎言说。

　　于是苏黎文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宿舍楼。赵慎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又一层层的看上去，直到估计她上了五楼。

　　恰巧这时有一扇窗内仿佛有个人影闪过。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就是黎文，但赵慎言认为那就是。他久久仰头看着，嘴角带笑，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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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