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2倪永孝同人]隔岸》春和不惊

78、转圜

　　唐业庭的案子没有像顾筝所恐惧的那样落入不可挽回的死局，政治部的彻查方兴未艾，就被秘密叫停了，似乎是被某些不可知的力量压了下来。

　　顾筝觉得蹊跷，但也知其中讳莫如深的牵连，她不该多言也不能多问。

　　无论如何，唐业庭没有因此遭难，她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松了下来。

　　肖寻的状况却有些一言难尽。

　　政治部的调查不了了之，上至政府、法院下到学校、出版社，都被折腾得翻天覆地，接受审查的过程中，大家迫于高压下的自保，敢怒而不敢言，但风向稍变，那些不平的声音和民意就再也弹压不住了。

　　当局也需要一个宣泄口来平息整个事态，对上对下才能有一个妥善的交代。肖寻作为政治部的负责人，是锋利的长矛，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是挡枪的护盾。

　　明明是一场兵不刃血的政治博弈，最后却变成了肖寻一人的过失和渎职。

　　但上面对肖寻的处置也没有动什么真格的，只是例行打了报告，又被警务处长陈望约谈了一次。

　　肖寻不像倪永孝那样心机深沉，滴水不漏，但他也很少把心事摆在脸面上，所以就算无故背了一个大锅，他倒也没什么消沉之态。

　　停职检讨了几天，他就又回到政治部上班，神采依旧，只不过人似乎瘦了一点。

　　“上面肯放你假，怎么不借机会多休息几天，现在是淡季，机票都在打折，你索性还不如出国休个年假。”顾筝一边整理书桌一边对肖寻说，她的办公室几天前就修好了，她想把东西搬过去，但肖寻不在，他的那几盆花花草草就没人照料，顾筝想等他回来再挪动也是一样。

　　肖寻朗目笑开，“我也想啊，可出国要跟上面打报告，这个时候可没人敢放我走。”

　　顾筝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放在一个纸箱子，将她整个人挡住了，她把书桌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到纸箱里，不小的箱子也装得满满当当。

　　“把这个也带过去吧。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它，玲珑剔透的东西，看得人心里也干净了。”肖寻的声音响在头顶，顾筝抬起头，那盆玉露被放在了箱子的最上面。

　　顾筝站起身，对肖寻笑了笑，“你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

　　“当然了，谁也不是圣人，多少都有些不痛快的时候。”虽然这么说，但肖寻的眸色很淡，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波澜。

　　《求实》的案子从开始到了结，都是顺势而为，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握在别人手里的枪，可到了最后，落骂名的是他们，推出去受处罚的还是他们。

　　肖寻心里不痛快，顾筝也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顾筝垂目不语，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她也准备离开了。

　　“我帮你拿吧。”顾筝刚要去搬箱子，肖寻就一把接了过去。

　　箱子比想象中要重，肖寻手上一沉，身子歪向了一边，顾筝赶紧扶了一把，他站稳了，侧头看着顾筝，“什么东西啊？这么重！”

　　“有些书。”

　　“怪不得。”

　　肖寻走在前面，顾筝在他身侧稍靠后的位置，箱子挡在他们中间，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你要是有话想问我就问吧。”肖寻突然说了一句。

　　顾筝一顿，慢下步子，“我能问吗？”

　　“别人也就罢了，对你倒没什么好瞒的。”

　　肖寻这话里有些很微妙的意味，顾筝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

　　肖寻也站定了，扭头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说：“你知道《求实》的案子为什么查不下去了吗？”

　　顾筝摇摇头。

　　肖寻低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闷，不似他平时的松弛畅快，“有人把所有出版《求实》的出版社都收购了，还买断了版权。相关的编辑、责任人、作家也都在一夜之间解了约。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顾筝一脸惊诧，“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这还不是光有钱就解决的问题，恐怕这个人的背景特殊，上面想动也动不了。”

　　肖寻望着她眨了眨眼，“全香港能有这个魄力的，你还想不到是谁吗？”

　　顾筝凝着肖寻那双不见底的眼睛，那个人的名字瞬间就到了嘴边。

　　“是……”

　　“没错，就是倪永孝。”

　　肖寻推开顾筝办公室的大门，一脚迈了进去。窗户开着，正午的日光和暖风一并灌了进来，顾筝站在门口，却陷入了某些不明的困顿。

　　倪永孝的心，顾筝并不是完全体会不到，可是怎么说呢？她和倪永孝之间有夫妻的情分，有孩子的牵绊，甚至也有同生同息的命缘，但“爱”这个字之于他们，讲出口太轻，揣在心里又太重。

　　顾筝活了三十年，也没真正尝过女人为了爱忐忑不安面红心跳的滋味，生长在单亲家庭的孩子，对待感情，多多少少都欠缺安全感。

　　在男女之情上，顾筝也有自己的踌躇和不安，但她并不会像了无所寄的女人一样，放任自己去倚靠一个男人的庇护，或者在一段无定的感情中沉沦。

　　所以倪永孝爱不爱她，其实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可是当倪永孝坦言对她有所亏欠的时候，当他小心试探着表露情意的时候，他那么一个矜持骄傲的人，也放下自尊对她捧出了真心，面对一份深情却不能予以同等分量的回应，似乎……也是一种辜负。

　　尽管倪永孝没有逼她接受什么，但顾筝素来爱憎分明，坦坦荡荡，她不能骗人骗己地和倪永孝做一对真正意义上的恩爱夫妻，乃至于，如今对着倪永孝隐忍和温情，她也不知道该报以什么样的姿态。

　　***

　　一连几日，倪永孝都早出晚归。

　　自从他做了三合会的话事人，生意场上的应酬就没有断过，虽然他并不喜欢和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但人做到了某些位置，得到金钱和权力的同时，也不得不舍出些什么作为交换。

　　逢场作戏的酬酢局，总少不了几个身娇体软的美人作陪，哪怕倪永孝对欢爱之事意兴寥寥，身在浑水之中，也无法全然避开别人的“美意”和“盛情”。

　　社团里的那几个大佬也都有家室，但依旧在外面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男人嘛，尤其是有些钱势的男人，舍命赚来的身家富贵，都恨不得及时行乐，哪怕有一天不慎做了刀下鬼，也不枉此生。

　　洁身自好或者放纵荒唐，都不过是因人而异的活法，没什么可评判的，但对于倪永孝来说，鹤立鸡群却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一个人要想在一个圈子中立足，可以不合污，但不能不同流。倪永孝是一个站在黑白之间的人，很多时候，他也有不由己的地方。

　　从前，为了避免麻烦，他还会时不时地带顾筝出入一些社交场合，顾筝也不喜欢这些场面上的敷衍做戏，但作为倪永孝的太太，她还是愿意尽些本分的。

　　顾筝是个容姿绰约的美女，又在职场上浸润多年，举止仪态大方得体，待人接物都张弛有度，从不会有损倪永孝的颜面。但顾筝毕竟就职于电视台，也算半个公众人物，有些场合她也还是要避嫌的。现在，她进了政治部，身份较之原来更加慎重而敏感，渐渐地，倪永孝就不再让她涉足这些应酬了。

　　这其中，还有些倪永孝羞于承认的隐秘心思，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女人当成展品一样，来饱其他男人贪婪的眼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落在顾筝身上看似欣赏又藏着几分垂涎的目光，也如针芒刺背，令他狠狠地不自在起来。

　　当然这些缘由，他从没对顾筝开口讲过半个字。不过，顾筝倒也默契得很少过问他生意场上的事，他们两个从结婚以来，就是各忙各的，甚至于顾筝放在工作上的心思还要更重一些，倪永孝平时忙什么，和什么样的人来往，她也没什么兴趣去了解和探听。

　　倪永孝做了龙头以后，顾筝偶尔会惦念他的安危，但每次提及，却都被倪永孝风轻云淡地避了过去，她知道他一直不想让家里的人为他挂心，一个人独自撑起了所有的事，他不多言，她也能默默理解。

　　夫妻相处成倪永孝和顾筝这样，就算不曾情深意浓，但比起很多貌合神离的豪门怨侣，日子尽管不甜蜜，但也过得去。

　　可有些东西就像初春的冰雪，一旦消融，就会汇集成奔流不息的浪流，那些藏埋于心底的情和爱也就随之全部复苏。

　　倪永孝已经迈出了一步，但他的妻子，却还在徘徊。

　　要说不挫败，也有点自欺。但顾筝这个人，端重清傲，又有一颗自尊敏锐的心，倪永孝错过一次，再也不敢轻易勉强她做任何事。

　　好歹，她近在眼前，还能和他相敬如宾地相处着，对于倪永孝而言，也没什么不甘的了。

　　今晚，他在“蓝调”有个饭局，顾筝打了电话回来说要加班，他换好了衣服，准备带陈永仁一起过去。

　　社团里的事，一直都是三叔在帮忙打理，但倪永孝有意无意间，也会放手给永仁一些机会，无论他愿不愿意去趟倪家的这滩黑水，他骨子里都留着不洁的血。

　　跟倪永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