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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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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倪永孝的一句客气话，就真把这个叫肖寻的男人留下了。
顾筝和倪永孝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
倒是站在一旁的楠姨，有些傻眼，放下浇水壶，走到顾筝身边，低声说了句：“少奶奶，这人是……”
顾筝轻声道：“别问了，待会也少说话。”
楠姨点点头，只听见倪永孝徒然提高声音叫她，“楠姨，再去添一副碗筷。”
她有点发怔，印象中的倪永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即使对着佣人和手下，也很少大声呼喝，所以他这么一叫，楠姨不由得去看他的脸色，但也看不出什么异端，可她却莫名有些胆寒。
顾筝见楠姨站着没动，双手叠放在胸前，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轻轻碰了碰她，“楠姨，快去吧。”
楠姨这才松开手，快步往厨房走去。
客厅里，肖寻正在打量着博物架上的古董花瓶。
这只花瓶和博物架原来放在客厅西北方向的角落里，是倪坤听了一位风水先生说，花瓶放在这个位置旺男主的官位和财运，后来倪坤突然被枪杀，倪母为了挡煞气，又专门请人到家里看风水，大师说现在倪家易主，倪永孝还年轻，事业也在上升期，花瓶若摆放在正东方位便能顺风顺水。
倪永孝不是个迷信的人，但倪母却十分笃信这些玄说，而且倪家毕竟做得是黑&道生意，对于天理命数还是有些敬畏的。
所以，现在只要进入客厅，就能一眼看见这个青瓷花瓶，十分显目。
“肖先生，也喜欢瓷器吗？”倪永孝问。
肖寻摇头，“谈不上，不过遇到好看的倒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东西太矜贵了，要是放在家里，没准就让我不小心摔了。还得是倪先生这样心性沉稳的雅人，才配得上这好东西。”
倪永孝笑笑，“余兴而已，肖先生过奖了。”
“不过人都说爱收藏的人因为太爱惜了，往往都不愿意把最喜欢的那件东西摆出来，倪先生把这件花瓶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是不够珍贵呢？还是不够喜欢啊？”
“我倒不那么想，一件东西就算再喜欢，放在不合适的位置上也发挥不了它的价值，它摆在这里，我就认为是最好的。”
这些话里暗藏机锋，但两人面色如常，又好像只是随意闲谈。
顾筝看了看客厅里相对而立的两个人，肖寻依旧是T恤衫运动裤的打扮，他应该平时有运动的习惯，即便是随意站着，腰背也很挺直，与他体态硬朗的线条不同，他的皮肤偏白，五官的轮廓并不深刻，像是未完成的塑像，所有的棱角还都来不及精心雕琢，只是浓眉底下的一对眼睛极亮，亮得几乎有些凌厉，就像带着锋芒的利刃，能把所看的东西穿透。
倪永孝穿了一件米色的衬衣，底下一条咖啡色的西裤，还没出门，他也就没打领带，衬衣上面的几个扣子也还没系上，胸口露出一点白背心，相比肖寻，倪永孝的五官更加立体分明，但眉目间却总是萦绕着一层怎么也化不开的雾。
日光渐盛，落满整个客厅。
肖寻背对着落地窗，几乎和浓艳的阳光融为一体，而他对面的倪永孝，被肖寻遮挡住了部分光线，在不深的阴影里，散出了沉香般的隐重和优雅。
顾筝把视线收了回来，然后一声不响地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
再走下楼的时候，倪永孝和肖寻已经在餐桌上落座。
长方形的餐桌，依照平时的习惯，顾筝的位子是在倪永孝对面的，但这个位置却刚好被肖寻坐了，顾筝走过来，看了一眼肖寻，他好像也立刻反应过来，“我是不是坐了你的位子了？”说着就要起身往旁边挪去。
“不用，你坐这。”倪永孝拉开旁边的椅子，对着顾筝说。
他这一句说得很轻，最后一个尾音落在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中，显得有些刺耳。
顾筝走过去欠身坐下。
“今天冒昧到府上叨扰，真是不好意思啊！”肖寻笑得没什么城府，“不过早就听说倪先生青年才俊，一直很想找机会结识一下。”
“不敢当，肖先生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倪某才是佩服。”
早餐放了有一会儿了，刚刚倪永孝和肖寻在客厅里说话的功夫，楠姨就又端下去热了热，这会一样样端上桌，水晶虾饺，叉烧包，蒸凤爪，生滚海鲜粥，云吞面，还有荷包蛋，煎培根，面包和牛奶。
“肖先生，家里也没什么准备，你自便，不用客气。”倪永孝挽起袖子，伸手盛了碗粥递给顾筝。
“你要是低血糖的话，确实应该多喝点粥，不过这种海鲜粥有些性寒，你倒是可以试试粗粮粥，很养胃。”肖寻说。
顾筝舀了一勺，“你对吃的还挺有研究的。”
“不过自从来了香港就没什么机会大快朵颐了，头两年我还真是不适应。”
“你不是香港人？”
肖寻摇摇头，“我是内地来香港读书的，毕业以后进了政府部门工作，一直到现在。”
“肖先生祖籍是哪里啊？”倪永孝问。
“四川，成都。”
顾筝舀粥的勺子一顿，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是四川人？”
“是啊！想不到吧，他们都说我广东话说得挺地道的，乍一听都以为我是本地人。其实啊，我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这后半句，肖寻是用四川方言说的。
“四川人早上吃面都要放辣？”
“这你都知道？”
顾筝笑了一下，“我爸爸也是四川人。”
倪永孝侧头看了她一眼，这么久以来，顾筝提到唐业庭，很少称呼他做“爸爸”，她从不主动说起关于唐业庭的事，但她却记得他在饮食上的偏好细节。
“可是，我没去过四川，前年电视台有个采访要去内地，不过临时变了计划，绕过了成都，其实我还挺想去看看的。”
肖寻看向顾筝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长，“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倪永孝却听出了某些承诺的意味，端起牛奶仰头喝了一口，险些烫到了舌头。
顾筝埋头吃东西，肖寻也客随主便，一顿饭，好像只有倪永孝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吃过早饭，肖寻就匆匆告辞了，临走的时候对顾筝说：“你很久不跑步的话可以慢慢来，循序渐进，况且也有时间。”
“嗯，知道了。”
肖寻刚走，顾筝就转身上楼回房，前脚进门，倪永孝后脚就跟了进来。
顾筝抬眼看了看表， “你还不去公司吗？”
倪永孝抿唇， “没那么急。”
顾筝拉开衣柜，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你怎么想起来跑步了？”
“肖寻说，入职政治部也要听过警队的体能测试，我想着提前练练。”
“家里不是有跑步机吗？”
顾筝看了他一眼，“风水先生说跑步机的位置不好，妈妈就给挪到阁楼上了，你忘了？”
“……”
倪永孝又想到， “这附近地广人稀的，你早起来一个人不安全，要不我派个手下跟着你？”
顾筝摆摆手，“不了，怪别扭的。我没事，你放心。”
“我怎么放心……”倪永孝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倪永孝咳了一下，“这个肖寻，感觉背景挺复杂的。他家里是做什么的？从内地来香港读书就能做到政府要员，他的话恐怕有所保留。”
“嗯。确实不简单，看他的行事做派，或者也是个世家子弟吧。”
“他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其实我们也不是太熟，算上今天一共才见过四次而已。你放心，无论他是什么背景，我都有分寸的。”顾筝坐在梳妆镜前，松开了束着的头发。
“你有分寸，我看他真是不拘小节，早晨造访还能坐下吃早饭，倒没把自己当客人。”
顾筝用梳子理头发，笑道：“不是你留他吃早饭的吗？你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吧。”
“……”
这么一会儿，倪永孝已经两次语滞了。
想想结婚这几年来，言辞上，自己在顾筝面前好像从没占过上风。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走到顾筝身后，抬手挽起她的一缕头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想去成都？”
顾筝扭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你不是也没问过么？”
“等忙完了这阵子，找个时间带你去一趟，听说成都的冬天也会下雪。”
顾筝垂眼，倪永孝是从哪听说的呢，想必也是和唐业庭聊天的时候听他谈起的。顾筝对于自己和唐业庭相处的记忆已经不多了，那些零星的只言片语像雪沫子一样洒在心里，不曾被温化开，就结成了冰渣。
胸中不深不浅地沟壑绵延，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在高阔的山水中看看父亲遥念的景致，不知道会不会也有些归根的乡情。
“再说吧，这些事情也不是多要紧。”顾筝站起身，拿起放在床边的衣服。
倪永孝站在她面前，有些挡着她，“你换衣服吗？”
顾筝摇头，“我想去洗个澡，刚刚跑步出了一身汗。”
走到浴室门口，顾筝见倪永孝还站在那一动不动，“你今天真的不用去公司吗？”
倪永孝抬腕看看手表，时间确实不早了，他推了推眼镜，“是该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