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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晨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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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
顾筝摸到叠放在床头的被角，伸手一拽盖在身上，月光轻柔地铺展在深色缎面的被罩上，像一层薄透的纱。
被褥里面的温度还是凉的，顾筝抱着肩膀蜷在里面的身体，感觉怎么也捂不暖。
倪永孝隔着被褥摸了摸她的背，轻轻唤了声，“顾筝？”
倪永孝在这件事上不是个惯于温存的人，与他儒雅的外质相反。
除去衣冠之后，或被动，或主导，大多时候他都只顾自己享受。
但他偶尔会在尽兴之后叫顾筝的名字，像是回应着女人的柔情，隐忍而克制地，给予对方怜意和尊重。
顾筝翁声应了句，“嗯”。
平息之后，顾筝的身体也冷了下来，但她却不再依赖倪永孝身上令她灼烫的温度。
她感觉太乏了，缩在被子里缓够了气，然后起身走到浴室。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裹上浴巾，走到镜子前，镜面上凝结了一层水汽，映出的人影很虚，并不真切，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渐渐地散开。
***
转天早上，倪永孝迷迷糊糊醒来，眼皮还有些发沉。翻了个身，伸手摸摸旁边的位置，空荡荡地只有被褥。
顾筝早就已经起床了。
她穿了一身运动装，换上运动鞋，为了方便，把头发也束了起来，然后就出门了。
清晨，天还是雾蒙蒙的，花园里的草木上坠着露珠，安安静静地低伏在微风拂动之中，馨香四溢，一切还未混入嚣尘的气息。
顾筝穿过别墅的花园往大门外走，头顶的阳光还隐没在云层，空气中尚有凉意。她将运动上衣的衣领拉到顶，慢慢地跑了起来。
山顶的别墅区沿着山道而建，路旁种满了梧桐树，这个季节，原本苍郁的叶子染上了金黄，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飞到树枝上，枝干轻颤，跌下几片干瘪的枯叶。
顾筝很少见过这个时间的景致，似乎有很多年了，她一天当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工作。她热衷于自己的事业吗？答案是肯定的，在别人眼里，顾筝几乎可以算得上一个事业狂，但这并不代表那些被工作挤迫的生命中，她没有遗憾，也不会惋惜。
如果不是肖寻告诉她进入政治部要通过体能测试，顾筝大概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晨跑了，她对长跑仅有的记忆还是停留在读中学的时候，那时她为了节省时间，一周有五天都住学校宿舍，每天天不亮就被宿管老师叫起来跑步，她总是宿舍里第一个起床的，跑步的时候就带上耳机背单词，听英文歌。
可她身体素质并不好，这和她青春期饮食不善有关系，顾慈给她的生活费基本都被她用来买书上补习班了，别的女同学都是省吃俭用追星买海报，她却为了买一套英文卡带一连整个月都没有吃早饭。
所以，少女时期的顾筝很瘦，但她个性坚韧，成绩又出类拔萃，因此并不给人柔弱之感，反而是个高不可攀的冷美人。
但顾筝很清楚，在人生的跑道上，自己并不算天赋异禀，想要超越别人，只能流更多的汗。她并不是冷漠，只是每一次选择她都倾向于更务实的一方。
对于学习如此，对于工作如此，以至于惯性的驱使下，对于婚姻也是如此。
但人生的悖论在于所有务实的意义，都带着感性上的割裂，顾筝不是个多情的女人，但取舍之间，她也有自己的矛盾。
在其他事情上，她可以理智地抉择，承担最终的结果。和倪永孝之间，她却没办法完全顺从自己的心。
天光渐渐灿白，云絮像一叶轻舟，悠悠地荡漾开。
顾筝跑了一会儿，身上就蓄起了一层薄汗，喘气的频率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和倪永孝平时都没有运动的习惯，乔安倒是偶尔拉着她去做瑜伽，她却兴趣寥寥。
和做饭一样，在运动这件事上，她也没什么细胞。
此刻的顾筝，心跳得越来越剧烈，她咬紧牙关，却无法压抑喉咙里不断冲顶的血腥味。
她不得不停下来，弯腰伏下身，大口大口的喘气，几乎要把肺抽干了。
额头上凝结出大滴大滴的水珠子，顺着她的眼睫留进她的眼里，她突然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咳得肩膀耸颤，五脏炸裂。
“你还好吧？”一个男声自身后响起。
顾筝捂着肚子回头，看见肖寻坐在车子里，摇下车窗笑着看她。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发颤，还带着气喘。
“来看看你有没有按计划训练，你还真听话啊！”肖寻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朝顾筝走过来，他背后是稀薄的晨曦。
“你什么时候来的？”顾筝站直了，胸口却仍然在起伏。
“我跟在你后面好一会儿了，是你跑得太专心了，自己没发现。”
运动确实有个天大的好处，血脉偾张的时候，大脑可以短暂地陷入空白。
肖寻递给顾筝一条毛巾，“擦擦汗吧。”
顾筝已经汗流浃背了，早晨起来她未施粉黛，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蜿蜒淌进她的衣领，而她的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打透了，衣服贴塌在身上，拓印出玲珑的身骨。
“谢谢。”顾筝接过来刚擦了两下，就觉得两腿发软，头昏目眩。
肖寻看她脸色苍白，伸手想要扶她一把。
“别碰我。”顾筝皱禁眉头，只用口型说了一句，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弯腰蹲在路旁开始干呕，昨天晚上她就没吃什么，今天早晨也没吃早饭，呕出来的都是些胃里的酸水。
血液冲涌上头顶，她的口鼻之中又弥漫起了类似铁锈的腥气。她呕得眼泪都被逼出来了，喉咙里全是又酸又辣的味道。
肖寻也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看她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食物来，于是问：“你早上吃饭了没有？”
顾筝咽了咽口水，摇头说：“没吃。”
“难怪，你这是低血糖了。我说顾小姐，空腹运动是有害的你知道么，你就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不能这么不要命啊！”
顾筝猛得抬头瞪了他一眼。
“你瞪我也没用，低血糖搞不好要死人的！你干嘛不吃早饭就出来跑步，这可不是我逼你的吧。”
顾筝看着他不说话，为什么不吃饭就跑出来，她总不能告诉他是为了躲那个还在睡觉的倪永孝，他们可以在床上袒&露欲&望，却越来越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心态彼此相对。
肖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渐渐恢复的脸色，嘴唇却还是青白的，“你好点了吗？如果能站起来，我扶你到我车上坐一会儿，喝点水。”
顾筝点点头，缓缓站起身，“不用扶，我能走。”
肖寻打开后背箱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坐在副驾驶的顾筝，“你喝一小口就行，喝多了胃里又要不舒服了。”
顾筝接过来，真的就只喝了一小口。
肖寻笑笑，“你还真挺听话的。”
顾筝却没理会他，低头握紧瓶身不说话。
肖寻也没继续捉弄她， “我送你回家吧，你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如果还是不舒服就要去看医生了。”
车子停在倪家别墅的大门口，门口的保镖看见是陌生的车子没有开门，打理花园的卜老伯却一眼看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顾筝。
“是三少奶奶。”卜伯对着保镖说。
于是，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肖寻一踩油门把车开了进去。
楠姨也正在院子里浇花，见到顾筝从一辆陌生的车上走下来，有些奇怪，“少奶奶你一大早去哪了，三少爷刚才还问起你了。”
顾筝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我去跑步了，怕吵醒大家就没说。”
倪永孝正在餐厅里吃早饭，听见顾筝的声音就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顾筝，以及刚从车上下来站在一边的肖寻。
“倪生，早啊！”肖寻笑着打招呼。
倪永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筝，轻声问：“你们约好一起跑步的吗？”
“不是！”顾筝脱口道，语气有些莫名的急，“碰巧而已”。说完了她也觉得毫无可信度，微微垂下了眼，肖寻又不住在这里，怎么会大老远的到这来晨跑。
不过倪永孝也没有追问，肖寻却大声喊了一句，“你别站在那了，快进去吃点东西，记得明天别空着肚子跑步了。”
顾筝回过头，“知道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啦！”肖寻拉开车门，倪永孝不急不缓地声音传来，“肖先生要是不嫌弃，也一起吃个早饭吧。”
顾筝不禁望向倪永孝的眼睛，却在里面看不出丝毫波澜。
“好啊！既然倪生这么盛情，那我就不客气了，肚子正好有点饿了！”肖寻甩上车门，大步走上前，迈进门厅的一刻，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倪永孝的肩膀。
太阳冲破云层，光芒万丈地涌现出来，流云舒卷，窗外的阴影渐渐移到了倪永孝的脸上，他素来眉宇不惊的面容，竟显得有一点点……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 老倪：我就是客气客气，姓肖的脸皮太厚了！
老肖：我就是传说中的实诚人，请叫我反矫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