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鱼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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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台。饮水间。
顾筝正在冲咖啡，心里想着上一周政治部的面试，竞争这个岗位的人其实不少，但三轮复试下来，只留下了她和另外一位公共关系科的程立言。
平心而论，程立言应该更符合警队高层的期待，男性，三十五岁，警校出身，能力和精力都在鼎盛时期，最重要的，他是所谓的“自己人”。
英方最初在警队内部设立政治部，是有督查之意，但多年来，不少政府官员和警队的人员都曾在这个部门就职，龃龉之间又多了些牵丝扳藤的关系，现在看来，政治部的内里也存在着势力拉扯，就像是英方和港警不曾休止地角力，相互制衡，也相互渗蚀。
正如肖寻说的，英方想用顾筝这样没有立场的人，而与她相对的，陈望和周显崇应该更倾向于选择程立言。
顾筝有多想得到这个位子呢？在和程立言两选一之前，她都抱着一颗顺其自然的平常心，直到面对非此即彼的输赢较量，她的胜负欲如密草疯长，不可抑制地袒露野心，畅抒斗志。
对于顾筝来说，成败一直是有快感的。
她虚着眼睛望着艳阳悬空的窗外，仰头喝了一口咖啡。
始终没机会尝尝警署的咖啡，是不是真的名不虚传呢。
下午的这个时间，好多同事都会到这里休息一会，喝点水，聊聊八卦。
“喂，看新闻了没有，前一阵子那个轰动一时的渔船案已经破获了，几个毒贩都被抓了，但是跑了一个，警方现在正在通缉呢！”
“当然看了，这可是现在电视台、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警方想利用媒体的力量大造声势，逼得那个毒贩无处藏身吧。”
“贩毒的，都是亡命徒啊！”
“可不是，弄不好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顾筝随意听了几句，她知道这个案子，前一天的例会上斯蒂文还汇报了这个新闻的议案，不久前，海关在一搜渔船上查获了不少白&粉，原来是几个毒贩利用进口冷冻海鲜运输毒品，再流入到香港市场。经过警方的大力侦破，很快就找到了毒贩的匿身之地，并将一众人一网打尽。
整个案件从侦查到结案都很顺利，特别是对几个毒贩的追击，实在彰显了香港警方的速度和魄力。各大媒体在报道中也都对警方的表现予以赞赏，这些正面的评价对维护警民关系和提高警方的公信力都起到了十分积极的作用。
一切完满落幕，就差这条漏网之鱼了。
顾筝按了按眉心，太阳光线太足，盯得久了眼眶就有些酸胀。
“顾筝，我正到处找你。”沈杰从身后走过来。
“怎么了？”
“晚上八点的《聚焦》的另一位责任编辑请假了，有些内容要调整一下，你待会到我办公室来，我跟你细说。”
“好。我马上去。”
节目开始之前，倪永孝打了个电话给顾筝。
“你下班了吗？我刚从公司出来，要不要顺路接你。”
“不了，我今天要录节目。”
“今天？你不是一三五吗？”
“是，但是另外一位同事临时有事，我就被抓壮丁了。”
“哦。”隔着听筒，倪永孝的声音有些发闷，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顾筝有些匆忙的语气打断了。
“先不跟你说了，我还要跟主持人对下稿子，你叫南姨不用给我留饭了。”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倪永孝缓缓合上手机的滑盖，然后对司机吩咐：“回家吧。”
演播室里，开播前的半小时左右，所有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准备就绪。
一个穿灰色后勤工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其他人以为他是来送设备的，就没理会。
他弯腰把纸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而后直起身看了一眼演播厅中的人。
接着他把手伸进怀里，快速地掏出了一把枪。
“啊！！！”有人失声惊呼，连退了几步，撞到身后的人，两人手上拿着的文件薄脱手掉落，纸片散了一地。
顾筝回头一看，见到这个灰衣服的男人站在演播室的门口，举枪对着门里面的人。
“都别动。”男人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张冷肃的脸。
一时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说话。
从前只见过电影里的匪徒打劫银行，珠宝店，想不到今天会有一个拿着枪的男人来打劫电视台。
顾筝站在男人的侧面，离他不远的位置，静静地打量着他。电视台的部门庞杂，职员也多，但顾筝很肯定，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可能每天做新闻，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各类人，顾筝对于人的长相有些很敏察的识别力。虽然仅在报纸上匆匆看过一眼，她还是立刻认出这个男人就是渔船案的毒贩之一，警方正在四处缉拿的那条漏网之“鱼”。
“你们谁是负责人？”男人声音有些哑，但音量不大，却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
没人回答。
“你们谁是负责人？”男人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依旧没人敢说话，但是一些人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了顾筝站立的方向。
男人顺着这些眼风偏过头，看向顾筝，“你是？”
“节目主编。”顾筝接道，她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也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不那么慌乱。
“好，那你过来。”
顾筝垂手而立，背脊悚栗如一根僵木，她暗抽了一口气，一动不动。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硬底靴踩着洒落地上的纸片，像是一脚碾碎了脆骨。
“你最好乖乖听话，万一我手一抖，不保证子弹就打在哪。”说完他转动枪柄，砸碎了墙上的火灾报警器。
鸣笛一响，整栋大楼就掀起了一股骚乱。
“你要干什么？”顾筝问。
“我要你给我做一个节目，现在。”
“你弄响报警器，这楼里的人跑出去就会报警，你还跑的掉吗？”
“不要紧，大不了一起死。”男人勾起一个阴狠的笑，垂眼看了看地上的纸箱。
顾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箱子里放的是……
“炸&药。足足50kg。够把这间屋子夷为平地的。”男人笑着说。
一听到“炸&药”两个字，在场的有的人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叫，惊慌失措地互相抱头蹲下。
顾筝顿时觉得头皮炸麻，肩膀惊颤。
“你到底要干什么？只要不伤人我们配合你就是了。”
男人勾唇，“不用这么多人，你留下就行了。其他人我可以放他们走。”
顾筝的眼皮跳了一下。
其他人见有逃生的可能，纷纷止住了呼叫，又一次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顾筝，好像手里握着他们性命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顾筝。
整个演播室静得落针可闻。
“你总得说说你要我帮你干什么吧，做节目？你要做什么节目？”
男人没有回答顾筝，而是用枪指着身边一个蹲着的工作人员，沉声说：“你也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人若惊鸟四散。
演播室里，只留下顾筝和另外一位年轻的女员工。
“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究竟要怎样了吗？”顾筝试着往前迈了一步，把手递给那个被枪指着的女员工，盯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先让她站起来，行吗？”
男人把枪挪开一点，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顾筝，但是话是说给女员工听的，“你去拉一条电线过来，然后接到箱子里的引&爆线上，记住要独立线路，接的时候小心点，这炸&药稳定性一般。”
女员工根本就吓软了腿脚，一听到要她去碰炸弹，更是一下子瘫坐了下去，连连摇头。
“快去啊！”男人喝斥。
“你别吓她了，你没看到她抖得像筛子吗？你让我先扶她起来。”
男人皱皱眉头，有些急躁，“快点，别想耍花样！”
顾筝又上前两步，伏下身体，抬手按住女同事的肩膀，用她此刻能够听起来最镇定地语气说了一句：“来，我拉你站起来。”
顾筝心里和这个女员工一样充满了恐惧，性命攸关的时刻，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的本能，但抵抗恐惧的勇气，是绝处逢生的可能，也是孤注一掷的博弈。
她得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搏一搏。
女员工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顾筝深潭般的双眼，然后她攀住顾筝的手臂，借力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去照他说的做，小心一点。”顾筝轻声说。
女员工点点头，险境中，能有一个镇定自若的同伴，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给予信任和服从。
“不愧是电视台的主编，见过大世面，临危不乱。你不害怕吗？”男人扬了扬眉，上前一步把枪抵在了顾筝的锁骨上。
冷硬的触感像电流一样涌向全身。
“我害怕啊。但是害怕救不了我的命，对吗？”顾筝抬起眼皮，抑制住嘴唇的轻微颤动，在面前这个穷凶极恶的男人看来，顾筝是有用的人，如果她一直有用，她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只要你帮我，我就不会杀你。但是你也别想你外面的同事会报警来救你，这箱子炸&药接上了电线，就算警察冲进来，我也一样可以让所有人灰飞烟灭。”男人说得咬牙切齿，听得顾筝心惊肉跳。
“你说吧。”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顾筝，“你打开自己看。”
顾筝接过来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白纸，还有一个微型录音带。
“我要你连上这里所有的直播设备，在节目里播出这段录音。还有公开我的身份。”
顾筝看着那张写满字的纸张，笔体凌乱，说明书写的人心情狂躁，而且有好几处还写了错别字。书写的篇幅不长，但内容却令人瞠目结舌。
这个男人叫做key，是警方派去一伙贩毒团伙中的卧底。在收网任务中，因为行动提前而没能及时逃离现场，与警方火拼中不小心误杀了他的牵头上司。现在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真实身份，而警方也无法与他进行联系。
他每天东躲西藏，担心和毒贩有生意往来的同伙报复他，也担心自己的身份再没机会重见天日。直到警方通缉他的新闻铺天盖地地传来，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走投无路了。
所以，他要公开自己的身份，在全香港最大的电视台，把一切真相公诸于世！
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相信任何人，那些把他当做刀俎的人，现在却把他视作了鱼肉。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鱼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