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隐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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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乐妍转过身，仰起脸望着顾筝的眼睛，她也是个好看的女人，可当你对着这张盛极的脸，吸引你的又是美丽以外的东西。
“都说顾主编靠一己之力得到今日的成就，那么当初能嫁进倪家，一定是有过人之处吧，门第出身不能选择，婚姻却可以权宜，如今的倪先生位高势重，谁不赞一句你慧眼如炬呢？”
顾筝的目光从镜子里撤回到宋乐妍脸上，“你这几句话倒比刚才在里面说的顺耳多了。”
宋乐妍的腰贴靠着大理石台面，抬起手腕勾挽耳边的碎发，模样轻巧娇柔，“我自问没有你这样的眼光和魄力，只想选一个爱我的男人，能护着我就好。”
世人眼中的倪永孝和顾筝，是一对名利双收的夫妻，可婚姻中的圆满却不能用世俗的成功来衡量。
克制如倪永孝，清傲如顾筝，可以相敬，却无法情深。感情的欠奉算不算缺憾呢？顾筝觉得算，可两情相悦这件事，又偏偏不是只靠一人痴妄就能求全的。
爱与不爱之间，如隔天堑，越过了是彼岸，越不过便是深渊。因此，强求的姿态不体面，也过于自损。
顾筝其实不太在乎别人指摘她婚姻的得失，但想到宋乐妍和纪轻容的关系，这些话就有些剖心了。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嫁给阿义了。”
“如今的倪家，是多少名媛攀不上的，良禽择木而栖，我也只是顺势而已，姻缘天定，水到渠成。”
顾筝笑了笑，随手抽出一张纸巾将唇边花了的口红擦干净，而后端详着镜子里的脸，被精致的妆容收敛住了所有的情绪。
宋乐妍款款而去，镜中的一双倩影正反错立，背道而驰。
***
宋乐妍回去以后，俯身在倪永义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依旧一副闲散不羁的样子，不过直到生日宴结束，也没再提过要和宋乐妍结婚的荒唐话。
从鼎福楼走出来，永贤夫妇先行回家，大哥永忠明天一早有手术，他为了方便平时都是住在离医院附近的公寓，住在倪家别墅的时间很少。倪永义要送宋乐妍回家，等众人相继散去，只有倪永孝夫妇载着倪母回到倪家。
“妈，您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倪永孝对着倪母说，又吩咐佣人带开了盈盈。
等倪母和盈盈都回了房间，他才往二楼书房走去，顾筝也准备回房了，却被倪永孝不轻不重地叫住，“顾筝，你来一下。”
顾筝跟着倪永孝走进书房，想他大概有些要紧话要说，便顺手带上了房门。
倪永孝站在书桌前，低头点燃了一只烟。他平时并没有抽烟的习惯，虽然出身□□家族，但烟酒的嗜好，他并不沾染。
倪永孝第一次抽烟是在英国，那一晚得知了纪轻容和陆启昌的婚讯，他所有压隐自持的固防都崩碎成了瓦砾。他在一间酒吧里抽了很多只烟，喝了很多瓶酒，那是他唯一一次放任自己的情绪，以他从前最不屑的方式，消解了他所有的惝恍和失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越来越惯于压制自己的悲喜，也逐渐将身上所有可能生出的软肋摒弃。
可他终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反之，他已经被亲情、孝道、仇恨这种种负累拖拽得步履维艰。
画地自限的人要如何解脱呢？
顾筝看着倪永孝指尖燃起的香烟，以及从他口中不断吐出的烟线，极欲往高处攀沿，却又孱软无力地泻散而开。
倪永孝的脸隐在雾气后面，喜怒无形。
“顾筝，我问你，对宋乐妍这个人，你了解多少？”沉默良久，他突然问了顾筝一句，眼睛却落在窗外的某处。
顾筝慢慢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将身子往后靠陷在柔软的皮子中，冰凉的触感贴上腰背，刚要松弛下来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我跟她只是普通的同事，甚至谈不上认识。你说的了解指哪一方面呢？”
“只是普通同事？”倪永孝轻轻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却始终没有看她。
“你要是想审我就不必了，对这个人我没什么好说的。”顾筝闭目静坐，不发一语。
倪永孝收回了投向窗外的目光，他看了一眼顾筝，轻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审你了？”
“你一直板着个脸，讲话也没头没尾的，我可不喜欢。”顾筝仰着脸看倪永孝，一字一句说得倪永孝倒有些汗颜。
他确实不该对顾筝迁怒。
今天下午，财务部的张志明向他汇报了分公司的账目，其中有几笔汇款去向不明，却都是倪永义签字批的款。倪家的生意，除了三合会的盘口，其余大部分都是上了轨道的正经公司，倪永孝并不想一人独揽，就把其中的几家分公司的股份给了倪永忠和倪永义两兄弟。
倪永忠对生意的事并不热衷，他自己的医生工作都分身不暇，因此也就只是挂名股东，所有的事还是交给倪永孝做主。而倪永义娇生惯养，游手好闲，更是懒得去理公司的事，不过他花钱如流水，也只当这些公司是提钱的机器。
平时他的一些账目倪永孝并不过问，可这几笔数额太大，时间又距离很近，就让他不得不查个明白了。
一查之下才发现，这些钱都打到了同一个建筑公司的项目中，这些项目是纪氏集团的富科地产投资开发的。而且这几个项目近期已经因为资金周转不畅而暂停了所有的工程，连带纪氏的股票都几乎跌停。这个时候往项目上投钱，当然不会是倪永义有什么惊人的投资策略，多半是被人利用了。
倪永孝对纪氏集团有些了解，这个富科地产和政府的关系又很微妙，如果仅仅是资金上的危机，以纪子瞻在香港的地位，不可能找不到人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那么不是没人能帮，而是没人敢帮。
尽管倪永孝还不能摸清富科地产的危机根源在何处，但肯定不是一般的势力在背后操控。这个时候，隔岸观火才是明智之举。
而倪永义稀里糊涂地把倪家搅进了这个漩涡，他自己却毫不知情，甚至还和纪子瞻的外甥女宋乐妍牵扯不清，真是让倪永孝置于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自己的弟弟只是逢场作戏也便罢了，他现在是动了要娶宋乐妍的念头，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事出有因，你别介意。”倪永孝轻叹了一口气，在烟灰缸里锨灭了烟蒂，“我只是对阿义和宋乐妍交往的事感到意外。”
“阿义喜欢玩你又不是不知道，宋乐妍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就算家世背景也是百里挑一，阿义喜欢她也不奇怪！”
“如果只是玩玩，他今天就不会把她带来，还当众说出要娶她的话。”
“浪子回头也说不准啊，其实以宋乐妍的条件也算配得上倪家了，你反应这么强烈该不会是因为纪……”
“顾筝！”倪永孝喝住了她，“说话三思！”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知道你开不得玩笑……”顾筝低下头嘟囔了几句，“叫我说又不让说，也不知道你想听什么。”
倪永孝听见了她的小声埋怨，却又沉下面孔不再说话了。
顾筝慢慢只起身走到他面前，扶着他的手臂问：“阿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宋乐妍有关？”
倪永孝点点头。
“跟……纪家也有关？”知道倪永孝避讳，顾筝还是犹豫地试探地问了出来。
倪永孝又点点头。
顾筝猜想事态严重，便垂下眼睛絮絮说道：“你问我了解宋乐妍多少，我确实和她交往不深，她来电视台不到一年，能力不弱，人缘也很好，上次的杰出新闻人她也是炙手可热的人选。”她咽了咽口水，接着说：“如果你想知道她和阿义的事……他倒是连着送了两个多月的花，听说宋乐妍喜欢朱丽叶玫瑰花，这种花产地在英国，阿义就特意派人到种植的庄园去空运回来，还专门为她培育了一只红褐色的新品种，一度轰动了整个电视台呢！”
顾筝说着，眼前竟然莫名地浮现出唐彬那张青涩又蓬勃的面孔，颓丧不甘地控诉着宋乐妍贪慕虚荣！
对于年轻而没有定力的女人来说，常常会把金钱堆砌出来的浪漫当作一往情深。可情场上的角逐，谁又能说财富不是致胜的筹码呢？
“以你所见，阿义并不是一时兴起，他对宋乐妍是认真的了。”倪永孝眼睑跳动了一下，他抬手按了按眉心。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事关他的婚姻大事，你为什么不敢当面跟他问清楚呢？”顾筝盯着倪永孝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地恳切。
他不敢吗？纵然他是生杀予夺的三合会龙头，身系整个家族的祸福安危，可他始终只是在尽一个儿子、一个哥哥的本分去撑着倪家如今的宁稳，他要顾全大局，又不愿意为了这个大局去伤弟弟的心啊！
他是不敢把这种种利害关系剖开在阿义面前，让他不得不为了这个“家”去牺牲，去取舍。
他太想护好每一个人了。
倪永孝笑得有些无奈，他曾经希望顾筝可以多懂他一点，却没想到，她仅用一言，便刺中了他心底的执念，灵慧如她，倒叫他不知如何自处了。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隐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