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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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母的生日宴，在鼎福楼顶层定了包间。倪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因为是家宴，所以并没有请外人，倪母只叫回了外嫁的女儿永贤和女婿林湛。
倪坤活着的时候，这样的日子便是阖家宁聚，儿孙绕膝。富贵煊赫的人家中，为了争权夺利，往往夫妻离心，兄弟不睦。财富、权势这些许多人热衷的东西，如浊浆污流搅弄着人心，残酷地把原本至真至纯的人之常情变得混沌不堪。
亲情若寡淡，人就如同失了根。
倪坤舍命为倪家挣出了一派锦绣荣华，对于倪家的子女而言，也是一种观念上的承袭。而如今的举家和顺，兄友弟恭，也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担了所有的利欲凶险，撑起了安宁岁月。从前是倪坤，如今是倪永孝。
父母子女间的羁绊，其实没什么道理可论。也就无法用一个标尺去丈量，究竟谁付出的多点，牺牲的多点。
一“家”之大，却无法为“公平”二字正名，说浅了无用，说深了伤情。
“顾筝，阿孝怎么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几个孙辈簇拥在倪母左右，逗得她满脸慈笑。
“本来是定好一起来的，临下班的时候他打电话说公司有点事情要处理，我就先去幼儿园接盈盈过来了。他说不用等他，人齐了叫我们先开席。”
“阿义也还没到，我看再等等吧。”大哥永忠说。
“不要紧，都是自家人，再等一会儿吧。”倪母这样说了，大家就继续闲话家常，倒也随意。
“阿筝，阿孝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啊？”坐在身边的大姐永贤侧过身在顾筝耳边低语，神色关切。
顾筝看了永贤一眼，笑着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公司里的事他也不怎么和我讲。不过听语气不像是太严重的事，大姐放心吧。”
不知道是不是身为女人的敏觉，永贤几乎总是比其他人更善于捕捉到祸福的苗头，除此之外，她也是家里唯一一个把倪永孝的安危置于家族命运之上的人。
在她的记忆里，倪永孝总是那个什么都不说却默默承担了很多的弟弟，比起长子的众望，幼子的宠溺，他这个不起眼的二儿子，实则是被疏忽太多了。
在他们几个年幼的时候，倪坤还处于动荡之中，倪母既要担忧他的周全，又要照顾几个孩子，许多做母亲顾不到的冷暖，都是永贤这个长姐顾到的。
顾筝知道，在倪永孝心里，对这个姐姐也是十分感念的。连带着她，也对永贤多了几分敬意。
永贤听了顾筝的话，展眉一笑，就不再多问。而顾筝心里，却隐隐生出了些莫名的预兆。
见到和倪永义相携而来的宋乐妍，这些预兆勾起了那夜风雪呛入口鼻的冷冽之感，难以抑制地在喉咙中掀起一股腥气。
“阿义，怎么才来啊？”永忠问。
“路上堵车了，不好意思！”倪永义边说边拉开椅子，殷勤地引宋乐妍先坐下。
“这位是……”从他们一进来，众人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到了倪永义带来的这个女人身上。
“这是宋乐妍，今天特意来给妈妈祝寿的。”倪永义说的轻描淡写，落在宋乐妍身上的目光却满载笑意，大家眼神交汇，也就心知肚明了。
倪永义是个花花公子的性子是人尽皆知的，他仗着倪家的财势花天酒地，穷奢极欲。外形上，虽然不似倪永孝这般斯文出挑，也当的起风流倜傥这四个字，加上他出手阔绰，知情识趣，自然惹得不少狂蜂浪蝶往上扑。
倪母对于倪永义在外面风流事很少过问，从前倪坤在的时候倒是想管，却总被倪母一味的维护挡了回去，久了久之，倪永义也就摸透了父母的心思，只要他不太荒唐惹出麻烦，倪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今天这样的局面，虽说只是家宴，没有那么多礼数和规矩，但同时也意味着另外一种郑重其事。
倪永义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见家长，又挑了这么一个众目昭彰的场合，可想而知这位宋小姐，和他从前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大家看向宋乐妍的目光又纷纷多了一重深意，她倒是举止大方，谈吐得体，一副笑盈盈的娇美姿态。
“三嫂，三哥怎么比我还晚？”倪永义看着顾筝，心无城府地问。
“他公司有点事情。”
“什么事这么重要啊？他以前从来不迟到的！三嫂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去公司查查岗，看看他是不是……”
“是什么？想好了再说。”倪永孝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倪永义的话，他从门口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顾筝为了照顾盈盈坐到了紧挨着倪母的位置，那原来是留给倪永孝的，顾筝想起身给他腾位置，却感到他一只手按在她肩上，头顶传来一句，“不用动了。”
然后，倪永孝挨着顾筝落座。
他来的时候一定风尘仆仆，顾筝能感到笼罩在他身上的寒气，还未被这一室的温热驱散。
“三哥，我开个玩笑嘛！三嫂不会介意的哦！”
“开玩笑也要分场合，有长辈在呢。”倪永孝的语气不重，脸上的表情也尚且温和，但却有种不容忽视的威严含在其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倪坤去世的那一晚，倪永孝从倪坤手中承继的不仅仅是三合会龙头的位置，他如今也同样成为了整个家族的“一家之主”。
是以他温雅而谦和，对内对外都不曾辞色厉狠，但他毕竟是坐在了那个呼风唤雨的位子上，有了说一不二的权力。
一个人的改变并不见得因为身份，而是旁人因为这个身份而改变了自己看待他的眼光和姿态。
倪永孝不单纯的只是倪家的三少爷了。
倪永义倒也识趣，耸耸肩膀乖乖地不再说话。
席间，他热心地招呼宋乐妍，为她添饭布菜，二人你来我往，眉目间情意颇浓。
倪母一直淡淡地笑着，对宋乐妍的态度尽数端着一个长辈对晚辈该有的寸度，不多一分，也不减一分。
“听说宋小姐也是T台的？那和顾筝是同事喽？”大嫂问。
“是啊！顾主编可是我们的偶像！不过我和顾主编不在一个部门，一直没机会认识！上次年会也是匆匆一见话都没说上一句。听到阿义说伯母生日，来的路上我还想如果能见到顾主编，一定要好好向前辈讨教。”宋乐妍笑弯了眼，顾筝却听不惯她这样假意的奉承。
她和宋乐妍彼此虽无交际，但两人的杰出新闻人之争是整个电视台人尽皆知的事，为了拉票数，宋乐妍暗地里使了不少手段，试图盖过势头强劲的顾筝。
顾筝不耻于她靠关系上位，同样的，要说宋乐妍对顾筝心服口服，就未免太虚伪了。
真正的对手会惺惺相惜，因为能在彼此身上看到另一个自己。而不配位的斗争中，只有阴谋和妒忌。
顾筝笑了笑，不经意扫过宋乐妍那张明艳的脸，“宋小姐过奖了，我其实没什么谈资，就是比宋小姐多了几年阅历。你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呢！”
换言之，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你想见三嫂还不容易，等你嫁给我，不就天天见喽！”倪永义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半是酒后之语，可是他的眼神和语气都没有丝毫醉态。
“你……又胡乱说什么啊！”宋乐妍脸上一热，又羞又急。
“我怎么乱说了，你是我女朋友，我想跟你结婚有什么不行吗？今天正好全家都在，我就来问问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可是……”
倪永义越说越正式，全家人也不由得静了下来。
“阿义，宋小姐是客人，讲话要有分寸。你这是胡闹了。”这是今晚倪永孝第二次当众截断倪永义的话了。
别人或许觉不出，但顾筝听得明明白白的，倪永孝在生自己弟弟的气。至于为什么，大概多半和宋乐妍有关，又似乎还有别的缘由。
“我……”
“阿义，这事你们换个地方谈行不行？人家宋小姐好歹是个姑娘家，要面子的嘛！”永贤出来打圆场，宋乐妍的确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宋小姐，阿义平时被我们惯坏了，今天他大概是喝了酒，脑子糊涂了，你别见怪啊！”倪母客客气气地对宋乐妍笑了笑，说着端起了酒杯，众人随着，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放进了酒里。
顾筝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倪永孝，他眉宇间依旧从容，却又多了几分化不开的冷意。
宋乐妍借故去洗手间，便从酒席上闪了出来，怔怔地站在镜子前出神。
“你就是为了阿义放弃唐彬的吗？”顾筝从后面走上来，立在她的身侧，同样凝视着镜子里的人。
“你也觉得我是为了钱才选倪永义的吧！”
顾筝笑了笑，眉清目朗，“为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像宋小姐这样漂亮的女人，如果只是一味的仰仗男人，不管是靠父辈还是靠夫家，最终都会沦为任人摆布的工具！”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家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