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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看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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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安置在不夜侯的禅房内,淡淡的檀香熏绕着房间,仿佛连袖口也沾了佛门的浮尘,草木茂盛,安静地生长,无声无息地爬上壁瓦屋脊,幽深僻静处,暴躁的人也平息了很多。
在诡异的平静中,小沙弥送来了一壶茶。
“施主,茶好了。”正是刚才的20克紫笋茶,却只有两个杯子。
余齐自觉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拿起来品。
“砰”的一声,叶声将他手里的杯子打翻在地,咕噜噜滚到了叶声的脚边,茶渍险些溅了余齐一身。
余齐拧着眉毛气不打一处来,抿唇似乎是要发怒。
“不是应该听我讲完陆羽与积公的故事才能喝么?”叶声面无表情地说道:“智积禅师善品茶、善辨茶,被称为茶仙,他有一徒弟名叫陆羽,善煎茶,品过的人皆是啧啧称奇。我与陆羽不同,我不懂茶,却懂师尊,我的茶,除了献给师尊,无人可尝。”
叶声将脚边的杯子踢远,漠然注视着余齐的眼睛:“这个故事,你喜欢吗?荼荠禅师。”
原来早就暴露了,余齐,不,现在应该叫荼荠,他的脸上浮现出各种精彩纷呈的表情,交替变化,知道他是荼荠还敢对他大呼小叫,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见他的真容吗。
“何时发现的?”
“晚辈愚钝,入庙方顿悟,我们有此殊遇应当是沾了前辈的光。”
“也是经禅师的提醒,晚辈才得以深思,禅师不缺好茶,可进寺必须带茶,梵城的茶叶如此兴旺,不仅让一个落魄的小城发展迅速,还让茶农自给自足,这一切,都是禅师的功劳。”
荼荠听着,赞赏地点头,现在才想起用敬语也不算迟。
“不过。”叶声话锋一转,面向易初辞,“师尊应当早有察觉。”
“的确,初遇的目光不该带着审视。”易初辞抬眸,冷意阵阵。
季阑星没和他提过此人,不过就刚才相处的情况来看,荼荠禅师的修为高深莫测,却无害人之心,除了荼荠那一双总喜欢盯着他发呆的眸子让他略感不适以外,其余尚可接受。
“是我表现的过于明显吗。”荼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荼荠又一次在叶声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仔细注视易初辞的脸,只不过这次他没再发呆,带着一抹不可名状的笑:“萧暮之徒,排行老三,是萧暮最得意的门生,取姓为易。”
“你认得天尊?”易初辞讶然。
“你知道天尊为何取一个‘易’字吗?”荼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勾了勾嘴角,这老东西挺会取名字。
“‘易’一名含三义,简易即自然,变易即物之变迁,不易即‘道’,为恒常真理,不论时空怎样变幻,恒常之道不变,有如太阳东升西落。”
“我今日时常看你,便想搞清楚那老…啊你那天尊未雨绸缪的成果,在你徒弟来之前我看你更偏向于第三义,可自从他来了,我便看不出来了,就像蒙上了一层纱缦,前路茫茫。”荼荠点到为止,蹙眉不愿再说下去,随意转了话头:“莫非命也,顺受其正。”
禅师的意思是,万事由命运决定,顺应规律才是正确的命运。
对此,易初辞颇为不解,百年来他一直顺天道而行,坚守正道,常被师兄弟们打趣死板,为何禅师会给出这样的忠告。
“禅师……”易初辞正欲央禅师解惑,只见荼荠广袖一挥,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今日我的有缘人是你的徒儿,刚才那卦不过是顺手送你,若因此生了执念可就毁了我赠卦的初衷了。”
荼荠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请清洛真人去偏房等候,我与缘主有些私话要说。”
易初辞看了眼叶声又看了看荼荠,轻轻拍了拍叶声的肩膀,便跟随小沙弥出了房间。
叶声心里正偷着乐,师尊刚才拍他的那一下,顺手布了护体的结界,果然,自己在师尊心里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叶声,你有杀心。”荼荠很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可我没杀人!”叶声瞬间有点炸毛,他最怕自己忍不住在师尊面前杀人。
“今日未杀,不代表来日不杀,并且。”荼荠佯装动了动鼻子,“你身上的血腥味是刻在骨子里的嗜杀成性,擦洗不掉。”
“不…只要…只要我不在他的面前杀人,就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他明白,他一直都明白,也许是从上一世养成的习惯,杀人成了他解决问题最快速的捷径,没有比它更便捷的方法,此法会弄脏衣服,殊不知,在这种压抑冷血的环境下,他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灵魂也弄脏了。
“缺一味慈悲心,你待不长久。”荼荠一语击破叶声的所有幻想。“你们俩本应是两条不该有交集的命运,只不过是天道的阴差阳错将你们束在了一起,现在抽离,方能及时止损。”
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叶声像被人封印在了冰洞里,要不是那颗依旧跳动的心脏还证明他活着,他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心越跳越疼,指尖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什么叫及时止损?他止不了,也没人能阻止他,只要是他叶声认定的东西,他都会不择手段地得到。
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木处阁阁主的身份,他用过最阴暗,最偏激,最丑陋的方法去满足自己的欲望,无论是嗜杀欲还是对师尊的情/欲,他从来不会去考虑什么代价。
一无所有的赌徒从不担心输。
“我凭什么信你。”叶声终于从深刻的疼痛里找回自己的声音,笑得有些悲凉,动摇。“我从不信天道与命运的安排。”
荼荠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这是萧暮交给他的,这块玉佩萧暮一直将他贴身携带,不知何时竟只剩下了半块,萧暮说少年多疑固执,他不一定说得服,所以玉佩必不可缺。
叶声瞪大了瞳眸,摸了摸心口的地方,那里开始发热发烫,是玉佩受到了感应,他脸色微沉,从领口掏出半块玉佩,俨然可以拼成一整块,难道这个出家人与娘亲有什么关系:“哪来的?”
“别这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玉佩不是我的,我只是代他转交,你的那半块玉佩里藏有心魔,我想以你现在的实力不是心魔的对手吧,我手上的这半块蕴藏干净的灵力,可以助你压制一二,不过心魔还是得靠你自己来破。”荼荠幽幽道,把玉佩丢给叶声。
叶声无言接了玉佩,发现这半块也被血浸染了,是认主之物!可认主之物怎会听他的话,叶声心中疑惑却还是把玉佩收了起来,刚贴近皮肤,微凉的玉质顿时压下了心口的那股燥热,玉佩的确增加了荼荠的可信度。
“若我有把握一生都扮演仁慈,当如何?”不就是把人生当演戏吗,这有何难。
荼荠沉默了半响,表情有些僵硬,这傻孩子非是要自己不留余地地挑明吗?既然如此,他将三分假意的笑容收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叶声的眼睛:“刚才我对你们俩说的那句话可知意思?”
拿到了玉佩后的叶声乖顺了许多,他一愣,遂点了点头。
“那你也应当知晓下一句。”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叶声的声音越来越低,谁是岩墙?他?或是师尊?
“只要你待在他的身边,我便看不透他的命格,叶声,你可知民间有个词称为‘良配’,两个命格互补之人,便为良配,你们二人…叫我如何定夺。”
“无法定夺就注定无缘?禅师,您太草率了。”态度强硬,丝毫不让步。
“呵,他命里无红线,你可知他强续与你的红线有何后果!”
什么?叶声不可思议地望着荼荠,他从没想过面对这些,续红线这一行为很冒险,断线容易续线难,原来师尊已经偷偷改了命数。
叶声心有余悸,师尊的红线是后来续上的,是为了他才强续的…所以,是因为那晚自己逼着师尊坠落了神坛吗。
见叶声不说话,荼荠以为他被吓傻了,于是放柔了声线:“其实也没什么,理论上来说,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改的好那便是一个人的气运,改的不好,就如同你们一般捉摸不透,所以啊我劝你及时止损,莫要走这条死路,老天要的代价谁能参透。”
叶声忽然想笑,他与师尊一个是偷来的寿命,一个是强续的红线,挺像一对的。若是天道罚下来,会是怎样精彩的画面呢,整个须弥山还是整个修仙界跟着一起陪葬?
思及此,叶声也没那么纠结了。
“我知晓了,多谢禅师开悟,费心了。”叶声的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就知道叶声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也没有萧暮口中那么难缠啊,少年乖乖的很听话的样子,荼荠有些骄傲。
“晚辈不会退缩,是不是死路,不走到最后谁也不能下定论。”
“……”可不是费心了吗,敢情他一杯茶没喝跟叶声讲那么久大道理,到头来这孩子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不过晚辈还有一事想问。”
“说!”荼荠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从鼻孔里喷出一团浊气。
“为何出家之人不用剃度?法号也颇有些世俗。”叶声垂眸,乌睫遮住眼睛,掩饰了狡猾的光芒。
“你这孩子懂什么,修道修的是道本身,我以慈悲心兼济天下,而不是靠某些形式,名字只是代号,外表只是皮囊。”
“晚辈受教了,若是困于其表,见不到此中根本,便难觅真心。”叶声眨了眨眼,嘴角带着抹难以掩饰的坏笑,不忘向荼荠作揖,径直出门去了。
徒留荼荠一人悲愤捶桌,不仅没喝到晚辈的敬茶,最后还被叶声反向教育了一波,他不能和晚辈计较,所以,他把这笔账全都算在那老东西身上。
“死性不改。”声音飘忽不定,一个人影从荼荠身旁缓缓具体。
哼,荼荠轻哼一声,仿佛已经习惯了他以这种方式出现:“你的大麻烦来了,萧暮。”
无疾而终,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那么快虐,
后面还要开车乃至发糖。
阿声是我的亲儿子,
虐起来还是会有点心疼哈哈哈。
(你看我笑得多真诚)
明日预告:
师尊的另一半身世也即将明了,
其实你们早就猜到了师尊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