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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回忆碎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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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顷刻间又大了起来，渐渐地把跪在荒地中央一动不动的哥哥掩埋。
易初辞想施结界护住哥哥的躯体，却猛然意识到，在回忆碎片里做什么都是徒劳，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沙尘将这个孩子淹没直至不见人形。
这场以死为筹码的游戏，期限为永远。
不知道那个满心欢喜，以为在和哥哥玩捉迷藏的孩子会在多久以后知道真相。
那般痛不欲生的失落忽然使他想到了叶声，这孩子在遇到他之前的日子，会不会也是一个人磕磕碰碰自舔伤口呢。
怎奈何岁月无情，流年似水，我却不在他身旁。
另一段碎片就此打开，应该是多年后的场景，刚刚还是孩童大小的人在这段回忆里长成了精神的青年模样，可不就是现在贾余的长相吗。
这时候的小幺满脸肃杀之气，可想而知，他到底是忘记了哥哥对他说的话。
他站在一大帮人的队伍里，统领是一位老人，易初辞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可是又想不起来。
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村落中，篱笆栅栏里鸡犬相闻，却看不见一个人的身影，村里的住户不约而同地关上门躲了起来，没有一丝儿人气的村庄，十分诡异。
这幅景象很像一群打家劫舍的强盗浩浩荡荡地团伙作案。
从“无人村”里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妇人，虽然穿着朴素的衣裳，但是她把自己收拾得很精致，面上还施了粉黛。要不是她高高挽起的发髻，还真看不出她已配了人家。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稚儿，稚儿紧牵妇女的手胆怯地望着这一群人。
看到对方来了这么多人，妇女也不害怕：“谦叔，我还是尊称您为叔，你们三番五次来找我麻烦，我搬了家改了名，还不愿放过我？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说起来，你也真厉害，带着个孩子还能躲过我们搜寻。”领头的老人笑了，他便是谦叔。
“谁说没有有用的，把你手里的孩子给我们就行。”
妇人神色一变，用她娇弱的身形挡住稚儿，像母鸡保护小鸡一般张开羽翼：“要孩子干嘛，是他的命令？”
“是不是阁主的命令，与莫离姑娘没什么关系了吧。孩子归我们，就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老人阴测测地笑着，鹰眼似的盯着她身后的孩子看。
妇人唤作莫离，在小幺的回忆碎片里，易初辞看不清莫离的长相。
可对他而言这个名字为何有种浓烈的熟悉感，就像是尘封很久的地窖冷不防被人打开，酒香四溢唤起他沉睡的感官，苏醒的点点记忆提醒着他久别重逢的喜悦。
那点记忆太少了，他甚至想不起来莫离究竟是谁。
“想要我儿？那你们自己过来取啊。”
她应该知道，在这群会法术的人面前，一个凡人没有胜算，可她嚣张的语气绝对不示弱。
谦叔狐疑得看了她两眼，又撇了撇她身后的孩子，虽然不懂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那孩子近在眼前，实在没必要放走这么个好机会，当即眼色使唤了几个部下前去抢人。
几人朝她逼近，她反倒不怕了，也上前两步，一瞬间这几个人给弄懵了。趁他们愣神的功夫，莫离在四周扔下一盘早已刻好的法阵，刚才还志在必得的人现在全部被阵术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谦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糊涂啊，阁主居然连秘不外传的法阵都赠予你了？”他咬牙切齿道。
说话间，莫离早就用了遁符飞快地逃走了。
她边逃边想：还好那个负心汉还教了她使用符纸法阵的方法，不然他们的孩子就护不住了。
她自然不会相信今日谦叔带着一群人过来是乾子归授意，因为他还不知道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小兔崽子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追过去呀！”他冲背后的那群青年人喊到。
冲在最前面的便是小幺。
莫离是一个不会术法的凡人，她只能依靠符咒不停遁逃，很快符咒就用得不剩几张了，小幺和她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数息过后，小幺追上了她，将她堵截。
小幺步步紧逼，莫离身后的孩子就在这个时候放声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令莫离的心一阵阵揪起般的痛。
“难道是天意难违，我亲手种下的苦果为何要我儿来还。”她崩溃地与稚儿抱头痛哭，莫离放弃了希望，正等待死亡的到来。
小幺却在这个时候犹豫了，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别哭了……我可以放你们走。”
“什么？”莫离停止哭泣，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试探问道：“你有何别的目的？”
逃难至今，小幺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有拿捏别人的命运的机会，这就是哥哥说的快乐吗？
可是他依然很难过。
“少啰嗦，阁主给你的符你应该用完了吧，再不走，等他们追上来，你就没机会了。”
虽然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转机，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她愿意信他，也只能信他。
莫离没有直接抱着孩子跑路，而是很认真得转过头擦掉稚儿脸上的眼泪：“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京墨，我的好孩子，沿着这条路一直跑，不能停，不要回头看，昂。”
怎奈孩子脸上的泪水擦干了又流，永远也不停歇：“娘——”
“别喊了，从此以后你便没娘了，别人问你，你也不能说！”莫离狠心地将孩子一把推开，“跑啊！快跑！别回头！”
半大的孩子不能理解娘亲为何如此绝情，只得听话地朝着娘指的方向跑去，跌倒了，就爬起来再跑，泪水被逆向吹来的风刮得生疼，但他始终不敢停，因为他一直很听娘的话。
他以为，听话了，娘就会再认他。
易初辞居然认得京墨的脸，回忆碎片里的京墨，脸完好、清晰，小幺对京墨的记忆深刻。
不知是不是巧合，易初辞梦里常常出现的男孩突然之间有了脸，就是京墨那张鼻涕眼泪花了一脸的面孔！
他好像无意间勘破了一个大秘密。
莫离的眼神一直追随着远去的小小身影，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了，才郑重地向放走他们的小幺鞠了一躬：“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放了我们，不过，此恩来世为报！”
女人的举动，小幺十分不解：“趁他们没赶上来，你为什么不跑，这么点儿大的孩子，你放心吗？”
“那也是…京墨他自己的造化。”莫离面露不忍，但是依旧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不能走，我是凡人，我知道自己肯定逃不出谦叔的手掌心，那为何不用我这条苟延残喘的命换我儿一个生的未来呢。”
“接下来，”莫离背对他，朝小幺伸出一条胳膊，“就请恩公陪我演完这场戏吧。”
人群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愈来愈近，小幺就在那一刻仿佛看见了哥哥，他闭上眼，运气打断了莫离的手。
“啊——”女子咬紧牙关也抵不住痛意的突然袭来，喊声响彻山谷，也无异于给谦叔那群人指明了方向。
“一会……你距我远些。”莫离喘着气说道，她的身上还有最后一张符，也是那个负心汉给的。
她要用最后一张符成就京墨的安全，只是，她不知道这张符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她记得他曾说：“此符不可近身使用，一定要记住远投，莫要弄伤自己，要是不小心扔近了，来找你夫君，夫君替你疗伤。”
我来世再来找你吧……
莫离捂着左臂的伤口，止不住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环视一圈把他围起来的众人，忍痛道：“人都来全了吗？”
“落在你们手上，算我莫离倒霉，不过，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我儿的下落，今日就是你们的末日！”她右手引爆身上最后一张雷符，姗姗来迟的谦叔感觉到附近的地都震了三震。
谦叔赶来的时候，见到了满地的尸体，正当他懊悔今日前来的时候，一只手从死人堆里伸了出来，抓住了谦叔的脚踝，把他吓得不轻，他仔细辨认，这个人还没死透，被几具破烂的尸体压在了最底下，有着微弱的鼻息。
“是六号啊，没死就太好了，让我探一探，是不是还有……”说着，手指便探上了小幺的灵脉。
那个“救”字还没说出口，就把刚刚上扬的嘴角收了回来，严肃道：“六号，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我哥……他还有多少年才可…入轮回。”被唤作六号的小幺有气无力，可是他一定要把这个问题问完。
“大概一…一百二十年以后吧。”
他突然抓住老人的手：“执事……求求你…救我，我要等…等我哥回……”他晕了过去。
后来，谦叔把他带回了一座幽暗的建筑里，一个着装尊贵的男人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医他的方法就是乌娑秘不外传的契约交换法，他从记忆、光明、爱三者中选择一个作为交换，等价交换则契约生效，若中途反悔则契约中断，身体将极速衰老。
小幺选择的是光明，于是他从此披上黑袍变成了不能见光的人，变成了男人手下锋利的暗刀。
易初辞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长相。
并不是因为他在小幺的回忆里不重要，而是，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带着神秘的木制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