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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回忆碎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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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念头往往只生在一息瞬间，世人善恶皆是千百年来所有选择的总和，盘古开天地，女娲造后人，伏羲创世神。
也许连正真的神明都没有预想到由他们亲手创造的人间，在浩瀚的九重天下会怎样度过漫长的岁月，是走向文明或是堕入衰败，犹未可知。
多少人一辈子求取无度，却不知枯荣有数，得失难量。
历历过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思索再三，易初辞依然决定查探，不为别的，只凭一个“善”字他就值得被这样对待。
“让我来吧。”此时此刻秦伊秋也知道劝不住清洛真人，她在自己的立场上退了一步，“真人，你不能再……”
未说完的话语被易初辞如数九寒冬般冰冷的眼神喝退，他坚定地来到贾余弟弟的尸身跟前，准备施法。
叶声虽然没有听到秦伊秋没来得及说完的下半句话，但是他敏锐地观察到易初辞的脸较刚才相比，显得苍白如纸，就像凡人大病初愈一般，连唇色都失去了光彩。
“师尊，要不徒儿来替你吧。”叶声不放心地黏了上去。
回忆碎片的探看法术在书斋第四百一十六排的第十四层书架上，寻常弟子一边在仲商馆学习一边去书斋课外充电，较为用功的领悟能力上佳的弟子，也得学上至少七年才能勘破前面的四百一十五排书籍。
就以秦伊秋来说，她虽然是内门弟子，有更多的学习历练机会，但是能够读到这一层的书籍，与她自身的求知欲密不可分。
参商真人座下的大弟子入门八年，很少有人见到她的真容，因为她有两大爱好：喜红装和迷书海。
有事没事就把自己窝在书斋里，一待就是一天，参商真人也是对她极其放纵，以徒弟对书籍的领悟能力，不用上早课，大致翻阅一遍就能把所教的知识全部收入囊中。
这样的记忆能力可是连她的师尊参商真人都自愧不如。
真人便经常给她开小课，鼓捣一些毒针的用法和毒药的研制，终于有人能凭着强大的记忆力继承他毒王的衣钵了。
虽然秦伊秋对制毒兴致缺缺，但是为了不扫师尊的兴，三下五除二便学会了，更多的时候她喜欢闷头在书海里头找不知名的野传古籍瞧瞧。
所以，易初辞把叶声的话只当成玩笑：“胡闹，你何时学会勘探回忆碎片了，不若趁此机会在一旁学习此术。”他出言摒退叶声。
到底是关心则乱，仅在须弥山待了三年的新弟子的确还不够资格触碰到此等法术，遥想当年，他也是浑浑噩噩待到了第十二个年头才有机会勘破其中奥秘，师尊也助了他不少力。
他可从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的故事，那所谓的钟情，钟的只是那张“脸”，那种人说好听点被称为浅薄寡闻之徒，说难听点就是见色起意。
叶声觉得自己比较高级，在肮脏尘世摸爬滚打了十三载，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把自己伪装得天真纯良、不谙世事，也练就了一身透过皮相见人本性的本领。
但是遇见易初辞的那个冬天他还是扎扎实实地被美色误事了一回，鬼使神差地于母亲的坟前作别，跟随这个改变他一生的男人入了山门。
曾几何时，他也见过许多皮相貌美，应了那句“美人如花隔云端”的长相，但是他们利用自己的云端之姿或臣服权贵或凭此上位，皆为谋利。
云端之姿又如何？还不是媚俗得跌入泥沼。
师尊的好看不一样，他读的书不多，不知如何形容，但是那句“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是极对的。
师尊吸引他的，不单单是他的容貌，或者他脱尘清涟的气质。
说实话，第一眼他只注意到了易初辞的好看，比前几天给了他一只干净大肉包的姐姐还要好看，再然后这个漂亮的人说要带他回家。
细想而言，他还挺好骗的，怎么就心甘情愿上了易初辞的当，一待就在他的身旁度过了十五个春秋。
以至于骗他的人身陨那天，他还始终不愿相信，难道是谎言信久了便出不来了么。
谁都劝不动清洛真人，他在自己的周围布下结界，闭眼念响咒文，好像特意为了让叶声听见：“念往追思，鬓染今霜，柳不吹绵，复生新芽，凭忆为桥，重游一遭……”
咒文很长，叶声早已烂熟于心，他最不放心的是易初辞额上密集的汗珠，今天师尊的状态很差！
可是他不能打扰进入回忆碎片里的人，碎片本就脆弱，外界的干扰会使那薄如蝉翼的碎片断裂消失，那么师尊此番进入就只能无功而返，白费力气。
他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他太弱小了，弱小得让师尊总是习惯了保护他，连给他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
再次睁开眼的易初辞正站在一片荒地之上。
日沉山峦之下好似再也爬不起来，一眼万里皆是片片惨淡的愁云，看不见天光的大地四处徘徊着一种末世即将到来的绝望，在滚滚沙尘肆虐的空气中有着一股呛人的烟火味，与另一股浓烈的香味交替出现。
这个地方像是干涸了很久，土壤上的植物都被烧干了，高耸的山脉本应蕴藏着郁郁葱葱的生机，可如今只能看到荒山上盖了一层黄土，寸草不生。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古籍中记载，乌娑族住在一片美丽富饶的沃土之上，族人世代修习法阵，能够令枯木逢春，天降甘霖，因为对外界的需求甚少，所以他们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虽然他们也算做修仙界的一员，但是这里的人个个快活似神仙，对真正的飞升入神并不渴求，衣食起居与凡人无异，除了寿命比凡人长一些，他们几乎就是过着人间男耕女织的生活。
乌娑族人的历史并不长远，从起源到消失仅存活了二百多年，比任何一个小门小派还要短暂。
不过，现在看来，那古籍的记载有误，乌娑族人没有真正的消失，只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躲藏起来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劫难让当年的他们选择了逃避，如今又选择为祸人间。
易初辞被乱窜的思绪缠绕，终于在这座荒漠的尽头，看见了一群前行的人影，他们都身着朴素的麻布衣，看不清原先是什么颜色，已经被漫天飞扬的尘土染成了黄褐色。
更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脸，五官像被盖上了一层模糊的虚影，分不清谁是谁，只有两个人的脸是清晰可见的。
回忆碎片里只会完整出现他记忆深刻的人或事，所以那一大群人连五官都辨不明。
回忆碎片，它是一个片段式的回放，所以易初辞的出现对于碎片里的人和物来说没有任何干扰。
等他走近才发觉，这两个唯二有脸有五官的人是两个孩子，相貌与贾余五分相似，才这么小就已经随队流浪。
他们的对话随着肆虐的风暴飘进易初辞的耳朵。
大孩子整了整小孩子的衣领，认真对他说道：“小幺，跟紧领队的大哥哥，别走岔了，听见没。”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的个子很矮，只好抓紧哥哥的裤腿：“那哥呢？”
“哥要和小幺玩个游戏。”大孩子温柔地笑道，盯着弟弟的脸观察地很仔细。
一听到玩游戏，小幺兴奋起来：“什么游戏，我要玩！”
“一会儿哥哥会从另外一条路走，与领队哥哥的队伍汇合，等到了目的地，小幺能不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哥哥？”
“我肯定可以！”忽然想到哥哥就要离开自己一段时间他复又抓紧了他的裤子，“那哥哥能不能认出来我呢？”
“这可不一定。”他用还算洁净的手擦干净小幺脸上的尘土，一副讨喜的面孔便露了出来，带着孩子特有的婴儿肥。
“所以，哥哥要好好瞧瞧小幺，小幺也看看哥哥吧。”
旁人赶路行色匆匆，没有人管这两个驻足停留的孩童，麻木地好像只知道前进这一个动作。
哥哥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布包塞到弟弟手上，“小幺，时间不多了，你必须赶上大队伍，这里面的石头是我从家里拿出来的，我们的家没了，但是你还在就行。石头可以送给你以后喜欢的女孩，别太早拿出来，不安全……”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叮嘱的话，也不知道弟弟听进去没有，仿佛只为求自己一个心安。
说了良久，他突然闭嘴了，怔怔地望着表情懵懂的弟弟：“罢了，记不住就算了，到了安全的地方以后，要过得快快乐乐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见弟弟还在发呆，他大着嗓门又喊了一遍：“记住没？”
“记，记住了。”他总觉得今天的哥哥很奇怪。
“那还不快跟上队伍，游戏开始了！”他轻轻地往弟弟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催促他赶紧离开。
确保小幺真的已经走远了，他才放心地跪坐在地上，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小幺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啊……”
尘土吹散了他的最后一丝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做喜欢的事，爱喜欢的人。
希望大家都可以这样活。
也许这一点，师尊会比看似豁达的叶声先悟透。
今天是圣诞节哦，祝仙女们圣诞快乐~
